“你这什么态度？”王氏被她看得心头一颤，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朱玉哪里不一样了？
可她哪里肯信平日里软弱可欺的朱玉会改变，冷硬的语气说道：“我当然是在跟你说话。”
宋琰笑了笑，“从今往后你要自己做饭，不做饭就等着饿死好了。”
王氏瞪大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气了？
“你在说什么？你要我自己做饭？真是反了天了，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王氏蹦跶着上前，伸出的手指眼看就要戳中宋琰的额头。
下一刻，她痛苦地皱着眉头“哎哟哎哟”叫着摔翻在地。
“天哪！打人啦！儿媳妇打婆婆啦！”
她拍着地板干嚎起来。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公公方铁牛。
妻管严的方铁牛见了妻子坐在地上撒泼正不知如何是好。
“方铁牛，你这个怂包，看见她打你婆娘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是个男人吗？”
王氏气得破口大骂起来。
方铁牛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扶王氏，王氏却不领情，一掌拍开了他。
“福娃他娘，赶紧跟你娘道个歉。”他板着个脸对宋琰使了个眼色。
得知他真面目的宋琰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虽说他没有像王氏一样明着欺负朱玉，可他也是此中事件里的受益人，本着不插手，和稀泥的态度，跟帮凶也无甚区别。
“道歉就不必了，你们要是再不改改这欺负人的臭毛病，我可就带着婉婉和福哥儿改嫁了。”宋琰故意吓唬二人。
“你说啥？”王氏瞪直了眼。
“你耳聋了？”宋琰没好气地反问。
“你说你要改嫁？”王氏“蹭”的一下跳了起来。
宋琰微微挑眉，回她一个“原来你能听见”的戏谑眼神。
“好啊！你果然早就有二心了。”王氏拍着大腿大声嚎道：“儿啊！你回来看看你娶的好媳妇，你尸骨未寒，她就要改嫁了啊！我老方家丢不起这个人啊！”
她这一嚎叫，屋外稀稀拉拉地有人围了过来瞧热闹。
见到有人围观，王氏哭得更加大声了。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背着我儿偷汉子了？”
她指着宋琰厉声质问道。
“嗯？”宋琰越看她这张刻薄的脸越讨厌，哂笑着说道：“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我朱玉不是你们方家买来的奴隶，大黎也没有哪条律例规定女子不可以改嫁。”
王氏被她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男人死了，我本想着替他尽孝道好好地给你们二老养老送终，可你们没把我当人看，羊肉贴不到狗身上，我是寒心了，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她一口气说完朱玉的心里话，感觉心里都宽了。
王氏和方铁牛眼睁睁地看着宋琰提着背篓进了左面的小屋去，二人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夫妻第一次见到朱玉这样硬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宋琰在小屋里喂蚕宝宝，婉婉也跟着走了进来。
“娘亲。”她脸上笑容可爱极了。
“婉婉在这里看着，我去做饭。”宋琰放下竹篓，温声嘱咐她。
“好。”婉婉立即点头如蒜。
宋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走了出去，险些撞上个“小蘑菇”。
“娘亲抱抱。”
福娃揉搓着朦胧睡眼，对宋琰伸出了手。
宋琰本不想理他，转念想到才两岁的娃娃又有什么错呢？
无奈的她只好单手抱起了他。
王氏和方铁牛站住堂屋门口朝她看过来，她视而不见，径直走去了厨房。
看着简陋的厨房，她不由得叹气。
好在她有着朱玉的记忆，虽然稍显笨拙，还是生起了火烧水，胡乱地做了碗面汤。
“婉婉，来吃饭了。”
她在厨房门口对着小屋子的方向喊了一声。
“哎。”婉婉答应着跑了过来。
母子三人就在小厨房里坐着小板凳吃起早饭来。
王氏和方铁牛在院子里等着，原本以为宋琰只是嘴巴上说得厉害，到最后做好了饭还是会端着过来孝敬二人。
怎料宋琰说到做到，竟是当真不管二人了。
“好好好，你给老娘走着瞧。”王氏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泰他娘……”
方铁牛呐呐着开口，似乎想说什么，被王氏斜眼一瞪，他立即噤声不语。
王氏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宋琰吃饱饭后交代婉婉照看好弟弟，她还要上山去摘野菜。
朱玉是个勤快人，家里养着一头猪，还等着她喂呢！
她背着背篓上了山，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幸好还有野菜可以任人采摘。
林子甚密，阳光都照射不入，有种独属于深山老林的阴冷，四周有欢快的鸟叫声，野花香扑鼻而来，也算聊聊慰藉宋琰孤寂的心。
眼尖的她发现了野淮山的树藤，她欣喜万分，立即取下挂在背篓边沿的小锄头。
她挥汗如雨，用尽全部力气，手掌麻了，腰也酸了，不到半日功夫，手上竟然被磨得起了茧子。
她不禁感慨这样的活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亏得朱玉这副小身板还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朱玉不会是累死了吧？宋琰大胆地猜测。
她甩掉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在太阳落山之前终于摘好了野菜，也挖到了野淮山。
回到村里，路上行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丝毫不在意。
才走到家门口，耳畔就传来议论纷纷。
“等会儿她回来我来说她，就不信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泼辣的女声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她二婶，我可就全指望你了。”
这是王氏的声音，若不是朱玉对她的声音太过熟稔，这故作可怜的腔调，宋琰可分辨不出。
接着又是三三两两的讨论声。
宋琰担心屋里的人不知道她回来，特意弄出点大动静来。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不一会儿，就见王氏和三个妇人从堂屋走了出来。
见到宋琰回来，年纪较小的妇人呵呵笑着，阴阳怪气地说道：“哟，福娃他娘回来啦！”
宋琰还没搭腔，年纪较长的妇人面无表情地轻咳一声，示意小妇人住嘴。
宋琰对这些装腔作势的人丝毫不感兴趣，扛着野菜就走到了猪栏前去喂猪。
她喂一半，剩下的一半打算留来煮。
对她的漠视，年长的妇人不淡定了。
怎么说她在族里也算有些威望，平日里哪家有个小矛盾也都爱找她来评理。
没想到今日在宋琰跟前竟然碰了个钉子。
“福娃他娘，听你娘说你不打算侍奉两位老人，还想带着娃改嫁？”老妇人厉声质问。
宋琰冷笑出声，村里就这么大，平日里王氏的为人如何？又是怎样对待朱玉的？眼前的三个妇人心知肚明。
可她们却任由王氏欺负朱玉而不做声，如今宋琰魂穿朱玉身上做出了反抗，她们反倒假仁假义地来指责她不孝？
她们是真心想要给王氏讨说法吗？只怕不是，她们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自以为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实则不过是沽名钓誉，虚伪双标。
“是又怎样？”
宋琰不屑地反问。
老妇人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属实是被气坏了。
她脸色阴沉沉的，死死盯着宋琰。
“你丈夫英年早逝，你作为未亡人就该替夫孝敬公婆，你倒好，对公婆撒手不管，还要另嫁，你知不知道你婆母可以去告官，告你个大不孝之罪。”
她自以为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十分淡定地等着宋琰来认错。
“要去告官就趁早，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宋琰不咸不淡地回了句，转身就要往厨房走去。
她还要一堆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跟这几个妇人瞎折腾。
“娘亲你回来啦！”
屋外响起婉婉雀跃的声音。
宋琰走过去一手牵一个娃，对站在院子里的几个妇人视若无睹。
“你！她！”
老妇人指着宋琰的背影，气得一口痰堵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她这是什么态度？我的天爷！”小妇人跟着叫嚷出声。
“她二婶你没事儿吧？”王氏连忙给老妇人拍背顺气，唯恐老妇人在她眼前一命呜呼，她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老妇人缓了良久，总算是吐出一口浊气，人也跟着精神了许多。
“福娃他娘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小妇人忽然冒出来的这么一句话惹得其余三人同时向她投来疑虑的目光。
小妇人被看得有些心虚，嗫嚅着说道：“那，你们瞧她，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平时哪里敢这样讲话……”
她的说辞得到了其余人的认可。
“狗娃他娘说得对。”老妇人十分赞同。
得到老妇人夸奖的小妇人得意地笑了。
“要我说，泰他娘，你赶紧去请个道爷来给福娃他娘驱邪，说不定她真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妇人严肃地提议道。
王氏见她说得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她越看宋琰越觉得阴森恐怖，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好，就依她二婶。”王氏狠了狠心点点头。
厨房里的宋琰哪里会猜到这几个妇人在讨论着如何算计她？
“娘亲，我来帮你烧水。”
婉婉懂事的样子让她心里暖暖的。
这是朱玉的小棉袄啊？
她暗暗想着自己要在离开之前给朱玉母子三人解决好眼下的困境，让她们母子三人再无后顾之忧。
她将野淮山洗好削皮，没成想碰了野淮山的手钻心的痒。
“娘亲你怎么了？”婉婉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就是手痒，一会儿就好了。”宋琰笑了笑回她。
婉婉看着她的手若有所思，忽而弯唇一笑，“娘亲，我给你去弄些皂荚来洗手就不痒了。”
宋琰愣了下，还没作答，婉婉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婉婉你小心些。”宋琰不得不追出去叮嘱她。
“娘亲放心，我会小心的。”
婉婉笑着回头答应。
夕阳下的她笑容多灿烂，她明明就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