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来临的时候我还在南方X科技公司实习，虽然是实习，但实习生的工作量堪比正式员工。深夜的写字楼还有许多楼层亮着灯。就在这样一个加班的夜晚，我还记得大概是八点四十，末世来临了！

庆幸的是我在公司加班，公司亮着灯，但这层楼人并不多，有的去吃饭了，有的去卫生间了，懂的都懂；不幸的也正是在公司，这里几乎没有末世生存资源，并且不论是步梯还是电梯一定很危险。

我和几个人组了临时队伍，顺利下楼到达园区便利店，这里非常混乱，但因为末世刚发生不久，还是有些物资的。

队伍里不知不觉加入了很多人，争吵一番后决定一队人前往地下室寻找车辆，一队人在一楼等待。

地下室车辆所剩不多，我们必须舍弃一部分人，有人提议开会决议，我听了只觉得好笑，末世谁还陪你玩打工游戏啊，智障。

最后变成了挤公交模拟器......

我最后悔的大概就是在第二天心软让一对母女上了车，谁能想到伤口会在襁褓婴儿的屁股上呢？

就这样我变成了丧尸，奇怪的是我有意识，也知道我是谁——我是臧十，我有一对父母和一个妹妹，他们现在在北方Z城。

我想去找他们，不论他们有没有变成丧尸，哪怕找到的只是尸体，我也要找到他们！

或许是因为生前过于倒霉——抽卡需要保底，彩票从没中过，玩游戏撞鬼，在游戏里开车停到哪里哪里就有一堆敌人。

生前倒霉到家了，死后变成丧尸反倒成了‘号令者’。

还好我大学期间被室友推荐看过末世小说，不然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

我想利用其他丧尸前往北方寻找我的家人，想了想，他们估计只认识同类和人类，于是只好慢慢寻找，让他们留意人类，我再去确认。这样非常没有效率，我也知道，但是丧尸现在并没有掌握人类的信息流通方式，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寻找我的家人。

有一只丧尸来了我的领地，她通过其他丧尸传话给我，要和我做个交易。

我还没遇到过和我一样的丧尸，对她产生了兴趣。

我一见到她就看出来了——她命不久矣。

她走近我，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想要吃掉她的冲动，尤其是她心脏的位置，那香气就像妈妈做的糖醋排骨一样。于是我和她提了另一件交易物品——她的心脏。

“当然可以。”她说：“不过，等我死后你需要将我活化，寻找一个可以晒到太阳的地方把我埋在树下，或者洒在那片土地上。”

这对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毕竟我并不爱吃丧尸，她的心脏已经是个例外了。可她好像不知道这一点，有时候她蹙着眉看我，像是在担心我会把她的身体也吃掉，我又不是什么都吃！

她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我本应该开心的，可这些日子也有些习惯了故意惹她，让她的表情发生变化，和我斗嘴。

......

她，好像是我的妹妹......

我是农村孩子，一直以为自己是独生子，小时候看着我房间墙上的光荣证常常觉得我是我爸妈最爱的孩子，每次和学校里的兄弟们聊天他们都会和我说起他们的姐姐，有的特别爱管教他们，有的沉默寡言，有的早早离开家去了大城市几乎不回来，只有每个月寄给家里的钱证明人还活着，还有的早就不读书嫁人生子了。

在我实习后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是我妈妈在外打工时候有的，我爸爸很轻易接受了这件事，这让我觉得是不是他们早就‘各玩各的’了。我来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实习工作也有这方面原因，比起突然出现的妹妹，父母的貌合神离和疑似在我面前演戏多年更让我痛苦。

莫名多了一个妹妹，比我更加倒霉的妹妹，仿佛成了我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休戚与共。

我有些期待，这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妹妹会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的妹妹——我的战友，会和我一起前行吗？

......

现在，我找到她了。她不经意间露出的项链正是我妈妈最爱的那一条，黑色绳子还是我系的。

我的妹妹，她受了多少苦才走到这里，她竟然还要和我做交易！只有对世界拥有足够现实的态度，对他人不报善意的期待才会事事想着交易。如果她被爱着，哪会千疮百孔的来到这里，对着想要吃掉她心脏的陌生人轻描淡写地说出——“当然可以。”

她总是喜欢晒太阳，我为她做了一架秋千，这样她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享受风吹过身体的轻盈。

她很喜欢，我很开心。

......

手下的丧尸带来了很多信件，很多都是重复的。可真是用心良苦，人这样了，知道问候了？问候有个屁用！能让我的妹妹多活几天吗？这些信我并没有打算让她看，我要好好陪着她。

她为什么不生气呢？那一个月非人的折磨，没剩多久的生命，欺骗，她为什么不恨呢？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脸上总是一片祥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当我靠近，就不知不觉变成了互相调侃，她的脸上也有了情绪，可是她的眼睛里还是弥漫着死气。我只能不断打扰她，跟着她，想办法创造一些回忆。

我举办了一场生日会，一场无人生日的虚假的生日会，她好像开心了些。

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应该把是否看信的选择权交给她。

她很平静地看完，然后让我帮她烧了。我故意玩出花样来逗她开心，突然想听她喊一声哥哥，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那一声‘哥’进入我的耳朵，我的心里一阵酸涩，这是我的战友，我最亲的人，她也要离开我了，我还没有好好和她相处，还没有告诉她——我真的是你的哥哥啊！

次日。

我陪她做了许多事，她再次强调我们的约定。

我亲爱的妹妹，想要我吃掉她的心脏，亲手把她埋葬。

她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消失，甚至没和我说再见。她微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抛弃了一切，包括我。

我抱起她，很轻，我们走下城墙，穿过张牙舞爪的草坪，她被我放在树下，阴影在她的身体上浮动，就要将她完全吞噬。

“对不起，妹妹，我没能信守承诺。”

灰白色的妹妹被风吹散了一部分，剩下的被我卷起，分成两部分。我将多的那部分埋入树下，剩下的处理成了一块墨绿色的晶石戴在手腕。

这样，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