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载着船只的小河横穿闹市区，桥上熙熙攘攘，桥下人头散作星河。卖糖葫芦的货郎在桥边走动，大声吆喝着：“大糖葫芦哎，果子多哟糖又厚，带福还家啊!”

人越多机会也越多，不论是买卖还是讨钱。

一群衣着破烂的小鬼头们脸上冻疮黑灰糊成一团，看不清相貌，他们手上遍布深紫色的冻疮，举着豁了口的瓷碗飘荡在人群中。

雪花纷纷扬扬，轻轻卷起富贵人的衣摆，又飞速扬起穷人们的上衣。

“喂！你发什么呆呢！不好好干活今天就又要饿肚子了！”顶着鸡窝头的男孩声音被冻得发抖。

“好。”被训斥的女孩低他一头，身上却比他多了一件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

听到女孩这么回复，男孩莫名愤怒起来：“你就不能不穿你这件衣服，你这样怎么让贵人可怜你？都说了不让你穿，若不是晴姐姐帮你说话，我非......我非打你不可！”男孩举起皲裂的拳头，随着他的用力关节处渗出一丝血迹，随后随意的放进口里舔了舔，缩进单薄的袖子。

“我......”女孩如梦方醒般看向他，语气坚定回道：“我知道了，我会努力讨钱的！”

“呸呸呸，什么讨钱！是请求贵人帮助！”男孩无奈缩了缩脖子叹气道：“算了，还是我来扮演吧，和你一组真是倒了大霉......吉祥话总记得？等会怎么惨怎么说！知道吗？”

“知道了！”女孩双颊皴红，一双杏仁眼认真得看着男孩：“我可以的，你放心。”

话落，男孩躺在事先铺好的席上，身上盖着破布，鸡窝头配上惨烈的脸颊看起来着实像个病入膏肓急需救治的孩子。

女孩看着他熟练地装病，跪坐在地上酝酿情绪。这时来了一个身穿靛青色长袍衣着干净的男子，弯下身子温文尔雅的声音渗入女孩的耳道：“可需要小生带你们吃些东西？”

他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小生也是初来此地，虽盘缠不多，但也够你二人垫垫肚子。”

女孩沉思片刻，看他不像坏人，但考虑一番后还是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女孩看他愣住，解释道：“你来这儿是赶考的吧，花费定也不会少。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儿人多，我们有法子的，你快走吧。”

男子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饼掰了一半放进女孩面前的碗里，急忙转身欲走。

女孩拿着半张饼的手愣在空中，道：“祝您前程似锦，一路顺风！”

离去的身影顿了顿，随后转身双手叠抱胸前拱了拱手：“多谢！”

女孩默默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也对着他离去的背影作揖。

“喂，你干嘛呢？”沙哑的声音被压低，像没了翅膀的鸭子。

女孩没有理会他，将饼塞进怀里。她目不转睛看着正往这边走来的一位女子，女子衣着华丽，肚皮隆起，边上一个丫鬟亦步亦趋，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在女人离女孩约十五米远时，女孩身子微微前倾，头低着，抽抽噎噎的声音随着女人越来越近变得越来越大：“求贵人救救我哥哥吧，我们兄妹二人无父无母，漂泊至此，兄长为了护我惨遭欺辱，如今......如今半身不遂病入膏肓！求求各位好心人，各位贵人帮帮我们兄妹二人吧，我愿当牛做马报答恩人......”

撕心裂肺的哭喊吸引了周围众人，对面的摊贩撇撇嘴继续吆喝，行人们大多看了看又继续前行，只有几个站在原地似在犹豫，但很快又被同伴拉走。

女人果然被女孩吸引了注意，她和边上的丫鬟示意，她也看过来，目光在席上的男孩身上飘过，又对女人说了什么，女人神情略带惊讶和她低声说了几句。她就走上前来缓慢地从荷包里拿出一串铜钱放入碗内：“我家夫人善心，你们收着吧，对了，若是感谢就多为我家夫人祈祷，我家夫人是吕......”

“阿吉！”女人走上前训斥，随后微笑着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女孩说道：“别在意她的话，你们买点吃的，这大冷天儿的吃点热乎的暖暖。过两天城西发放热粥和冬衣，你们可以去那儿取些......”

二人走后女孩迅速拿起铜钱塞进怀中，男孩也起身飞速卷起物件拉起女孩，女孩许是跪久了，身子踉跄着被拉扯起来，顺着男孩拉扯的力道踩着他的脚印离开。

男孩拉着女孩穿过人群从胡同口走入，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停在了一处破落的院子门口，院内有小孩子的声音吵吵嚷嚷，牌匾歪歪扭扭，写着“善堂”二字。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入目是一个极大的院子，和一群小孩子，正中央是一张大木桌，四边围着长凳，凳子上坐着几个稍微年长些的女孩子和安静的小孩子，衣着比起其他孩子干净整洁一些。

“回来啦。”一位坐在长凳上缝补衣物的女子问道。

“嗯，回来了！”男孩顶着鸡窝头走到桌前，动作极其夸张地将那串铜钱扔到桌上，下巴仰着说道：“怎么样？”

“嗯，不错呀！”女子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门口处被门槛绊倒又站起来当木桩的女孩，继续道：“二小子，是不是我们五丫头得的？你抢过来的？”

桌前另一个面容圆润的女子放下手里的帕子走到女孩身前拉起她的手，“咋了这是，他欺负你啦？来坐这说，平姐姐给你出气！”说着，走到郑二旁边时敲了一下他的头才拉着女孩坐下。

郑二不满：“你们就是太惯着她了！她啥也不会，就知道哭，还是我装病人装得好贵人才给的钱！哼！”男孩气呼呼地坐下盯着女孩问道：“小五，你说！是不是多亏了我，才拿到的铜钱？”

小五肉乎乎的小手被赵婉平包进手心暖着，时不时哈一哈热气，紧绷的肩膀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嗯嗯，多亏了二哥哥，我们俩演戏演的可好了，是最佳搭档！”小五笑着看向郑二。

这话一出气氛凝滞了一瞬，随后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郑晴揉了揉小五的头顶，把头发弄得更乱，接着从腰间取出一把梳子细细地给小五梳头：“我们小五真厉害！”

赵婉平也伸出手擦了擦小五脸颊的黑灰，指腹的薄茧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