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吾道何孤?(三)

男皇帝遇到姜嬴以前,当然是不叫苟名的。苟名苟名,听上去像是狗的名字,作为创作者笔下的好大男,牠怎么会被赋予这样不堪的名字?

牠有个极好的,与低贱的性别不相配的名字。只是那三字之中恰好有两字与“苟名”相似,姜嬴便一直用苟名来称呼男皇帝,久而久之,倒忘了他的真实姓名。或者说,一开始,男帝的真名,姜嬴就没往心里去。

说习惯了,今日见到男皇帝,姜嬴便脱口而出“苟名”二字。为防她人觉得姜嬴是个识字不多的文盲,系统索性动动手,花费一些能量,将男皇帝的名字真的改成了苟名。

其实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究竟叫什么名字,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惜男皇帝意识不到,他还在负隅顽抗。

姜嬴一巴掌打在苟名的脸上。今时她的力道早已不是昔时的她可比,带着灵气的一巴掌下去,苟名挨了巴掌的那半张脸立刻肿起,鲜血汩汩从牠的鼻中、嘴角流出。

“咳......咳......”苟名咳嗽两声,又有几颗牙齿被他吐出。

男帝的轿撵很大,若是只有一人坐在上面,足够肆意伸展。但是此刻站了三个人,便有些影响姜嬴发挥了。

于是姜嬴抓着男帝的脑袋,手臂一挥,男帝便腾空而起,从轿撵上摔了出去,以狗吃屎的方式降落在前方,脸贴着地面一路滑行,滑到李梦渔前方三步远处。

苟名再抬头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被姜嬴扇过的那半张脸受到了二次伤害,来不及变色,便已皮开肉绽。

平心而论,男帝身上的伤,比起之前那个被姜嫉抛掷数百米高再自由下落的男兽王,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做了七年的男皇帝,早已养成不容她人置喙的性子,又有作者设定的暴戾属性加持,以至于牠一想到自己被人当众扇巴掌,一口鲜血,便因五脏翻腾,而从口鼻之中喷出。

耳光这种攻击方式,攻击力不高,污辱性却极强,无论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私人领域,对于被扇的那个来说,都是一种奇耻大辱。

但是羞辱还没结束,苟名感受着后背上增加的重量,想到那刺客不光扇他巴掌,让他以脸朝地的方式滑行,还像对待一条狗一样踩在了牠的脊柱上,就羞愤地止不住颤抖,怨恨的目光淬了殬,却碍于姜嬴踩着牠,迟迟抬不起头。

男帝抬不起头,除了正前方的主角李梦渔,无人见到牠愤怒到上头的神情。男帝苟名想,牠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就算是在前朝——被牠们一家造反推翻的前朝时,牠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杀了她!牠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刺客千刀万剐!不光如此,今日太清池旁,所有见过牠惨状的下人,也必须以死封口!还有今日轮班的男侍卫,竟敢放进刺客,牠们也该付出代价!

风乍起。

不知从哪来的风吹过一池清水,带起点点水汽,拂向池边光秃秃的杨柳。只长出几根小芽的柳条在风中摆烂似的摆动,发现阻挡不住这阵风,认命地随风起舞,于是寒风吹过太清池,穿过杨柳条,来到姜嬴和苟名身旁。

寒风灌进苟名的衣袖,苟名终于能够理智地看待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牠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牠今天活不下来了。

姜嬴哪管脚下的男人心里想的什么,她连男人是什么身份都不在意。所有男人在姜嬴面前只分为两类:已经死的,和马上要去死的。譬如现在的男帝苟名,就处在第二类向第一类转化的过程中。

姜嬴踩上苟名脊柱的那只脚猛地发力,如同一块巨石从高山上落下,砸在苟名的背部。刹那间从背上传来的剧痛让苟名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牠双目突出,嘴唇发白,失态地凄惨痛号。

姜嬴身后,男侍卫和太监脱力得跪倒在地,牠们听到男帝惨痛的呼号,同样发白脸色,随着男帝惨叫的韵律颤抖。

姜嬴在最后收了力气,没有将苟名的脊骨踩断,不是她起了怜悯之心,而是若真踩断脊椎骨,男帝当场失了禁,气味不太好闻,也会影响她后续的操作。

姜嬴准备用在男帝身上的后续操作是什么?

是姜嬴在兽世和三姨学到的手段。

第二阵风紧接着到来,太清池如镜面般清亮的池面起了一层涟漪。涟漪初时十分自然,但很快,有了系统力量的加持,湖面仿佛古早的电视机没了信号,泛起雪花。跪倒在地的人不敢抬头,只有主角李梦渔目露惊恐,余光不敢离开湖面半分。几息过后,代表着信号不好的雪花消失,一幅蓝天白云高山画像,出现在水面之上。

姜嬴搓搓手,弯下腰去,两手抓住时不时因为痛苦而颤抖几下的苟名。

而苟名,在感受到那既如魔鬼般恐怖、又如神仙般强大的女人终于抓住他时,终于看清了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牠脆弱的精神承受不住,浑浑噩噩地流下眼泪,汗水湿透全身,开始虚弱地挣扎。牠竭尽全力,却摆脱不了姜嬴分毫,最后只能无力地痛哭,然而就算是痛哭,在旁观者耳里,也只是轻声地呻|||||||吟罢了。

苟名痛哭着再次失重,离开仁慈的大地,熟悉的腾空感让他紧张得剧烈喘息,疼痛和恐惧摧残着他最后一丝尊严。终于,在飞出去的前一秒,失了一排牙的他开口求饶。

“求求......啊啊啊啊啊!!!”

来不及求饶,牠被姜嬴抛飞出去,身体在高空越飞越远。太清池开始实时播放牠的结局,连刮两场的风终于停息,池面不再泛起波澜,于是画面清晰可见,连苟名的涕泗都细节得让人恶心。

李梦渔不受控制地想到了物理题,即使她离高中时代隔了十几年的时间、一场生死和两个世界,但是知识仍旧以卑鄙的形式在脑内自动轮播:动能、势能、抛物线、最高点、水平方向、垂直方向、重力、重力加速度......以及题的最后,括号中熟悉的一句“空气摩擦忽略不计”。

但显然,真实情况下,空气摩擦恐怕不能忽略。至少苟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恐怕会对空气摩擦印象深刻。

[可惜你不学物理,不懂摩擦力的含金量。]想起在上个世界离世前,在学生们之间流行的梗话,李梦渔忍不住想笑,虽然她至今都没弄明白这个梗是哪里来的,但并不妨碍她跟着一起玩,这也是她能够迅速和学生们打成一片的技巧所在。

苟名最后落在城外的沃山上。太清池中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声速慢于光速,所以有不少延迟,远远慢于太清池直播台的画面。但仍旧声响如雷,惊动整个玉璋城。

皇城内外,一无所知的人们停下手中的事务,抬头张望,带着迷茫。

“似乎是在城外?”有人用疑问的语气说出肯定的意味,于是整个玉璋城彻底醒来。

姜嬴一跃而起。

那抬头的人们看到了生平难得一遇的景象。

祥瑞,凡书中曾有记载的:金龙、凤凰、麒麟、犀牛等等等等,泛着五彩光芒,在空中怡然嬉戏,一座华丽天宫在它们上首浮现,一束金光射出,穿破云层,直直落在人间皇宫之上。金光中,有清朗女声传出。

“人皇——姚嘉声陛下可在?”

皇宫之中,仅有一个人的闺名是嘉声,但她并不姓姚。

皇后张氏,刚刚正因无孕而被男帝苛责,被冷汗浸湿的衣物还未来得及换下,便听见宫殿的正上方,有人声飘下。她抓住其中的两个字——嘉声。

似乎在叫我?

意识到这件事,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管声音从何而来,她这个后宫之主应该立刻处理掉,不能让男帝知道,不然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变故来。

“来人!来人!”她推开扶着自己的嬷嬷与侍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叫着门外的男侍卫。

然而,接下去的情形却更加诡异。她的寝殿并非正对大门,门开在十尺之外,被一扇绣着江山牡丹图的屏风阻隔,她张望去,视线勉强绕过屏风,落到门边的求子松上。半人高的求子松一动不动,屋外一片寂静,静得连心跳都带上煎熬。门外没有传来男侍卫跑动的声音,也没有皇后所臆想的,男侍卫们打斗一番,而后男首领跑进门请罪的场景。

那个声音仍旧在响着。

窗户关得太严了,姜嬴嘴中的姚嘉声目光落到某处,视线模糊,聚不起焦。她只依稀看到视野中的那个大物件灰扑扑的,带着点点白光,大抵是摆在室内的熏笼,名贵的熏香还未点起来,但她已经感受到浓香的窒息。直到视线重新聚焦,她才想起自己不喜香料,男帝除夕之夜赏的熏笼和名香,做做样子点过了正月,便收进库房,打定主意找个机会赏给别人。

那不是熏笼,而是一株腊梅,是她那在去年冬天闯了祸,于是跟着长公主跑去山中寺庙避祸的好甥女安阳郡主,在礼佛时想着她这个好舅妈,于是折了不少梅花,快马加鞭,送进玉璋。十数支梅花在路上跑了十来天,最终只活了这一株。

假想中的窒息浓香顷刻散去,她嗅到冬末的寒风。轻咳几声,她准备先确定一件事。

“嬷嬷,是谁在说话?你听见了吗?”

她要先知道这声音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出现了幻听。

把她当女儿养大的玉嬷嬷挡在她身前,在言语之前,早早用行动选出答案。

白问一嘴!皇后心中嗤笑一声,突然一阵轻松。除了反贼和夭孽,她想不到更多的可能性,所以还有什么侥幸的呢?左不过出去了,被人一刀毙命,真要论起来,那也比整日呆在皇宫之中,因为生不出儿男而日日被男帝苛责,来的轻松许多。

“嬷嬷,你可愿意陪我出去走一遭?”

外头看不见的景象,在她的想象中,已经变得十分瘆人,但她仍坚定地推开护在她左右的宫女,整理衣冠,感受身上尚未离去的寒意,颤抖着深吸两口气,绕过屏风。披帛轻飘飘地罩上门口的送子松,她走出大殿,看着跪了一地的男侍卫,身形一顿,披帛便落在送子松上,随着她的再次前行,扯倒那盆长到她膝盖的送子松。

花盆磕在门槛之上,碎裂的声音响起,玉嬷嬷和皇后同时想起:皇后早逝的生母,似乎正是姓姚!

她果然叫的是我!但为何?

姚嘉声开始回忆,但步伐未停,带着经年累月养出的气势,走至男侍卫中央,转身,抬头。

她出来晚了一步,无数祥瑞已经散去,化成抓不住的光影,只给她留下金色的尾巴。万里金天之下,一个人影矗立屋檐之上,看不真切。

那是姜嬴。

姜嬴停顿片刻,再次呼唤姚嘉声的姓名,确保城中所有人都已听得分明,能够将姚嘉声与人皇划上等号,方才接着道:“男俞黜族的首领已经被小神击杀,人皇陛下受苦了!”

对了,她说的是人皇。

姚嘉声心尖尖颤了两下,哪个“人”?哪个“皇”?是我想的那个人皇吗?怎么可能?

她回想自己的出身。皇后张氏,闺名嘉声,出身陇西张家,千百年传承下来的世家贵族,的确身份高贵。想当初男帝苟名一家被前朝男暴君逼得造反,无奈带兵退守陇西。苟名父男想要自称义王,但称王这种事,在陇西,不是牠想称便能称的。若是得不到陇西世家的认可,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成不了王。

所以当时还是王男的苟名向她父男许下正妃之位。

回想这些,是想证明自己的确身份高贵,但是再怎么高贵,也达不到人皇的地步吧!

姚嘉声在下面想得入神,姜嬴在上面却有些尴尬。当事人一句不问,让她接下去如何装神弄鬼?好在系统永远那么给力,于是,在姜嬴跃下房顶的功夫,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的脑海之中,突然涌现出一大段记忆——那是系统为她们编织的往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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