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默默地、无望地爱过你，
折磨我的，时而是嫉妒，时而是羞怯。
我是那么真诚那么温柔地爱过你，
……”（注1）
肖恩躺在水晶宫的那个牢狱里，沉睡着，面上却紧紧锁着眉头，露出焦虑着急的神情。
在梦里，他只能看到前方有一条漆黑的甬道，那么的长，仿佛没有尽头，他拼命地向前跑，或者是拼命地向前游去？到底是在游，还是在跑，连他也分不清，他只知道拼命地向前冲去！
那凄婉的女声，虔诚而痛苦，一声声，反复吟诵着同样的这几句诗——“我曾默默地、无望地爱过你，折磨我的，时而是嫉妒，时而是羞怯。我是那么真诚那么温柔地爱过你……”
是他失去的恋人吗？
肖恩拼命冲到甬道的尽头，在那冰冷的铁牢中，只能看到一个隐约的背影，女子披着栗褐色的长发，穿着黑色飘逸的纱衣，纤瘦白皙的手腕上被黝黑粗壮的铁链牢牢禁锢着，背对着他坐在灰暗的地上，低低地、反复地吟诵着，悲戚的声音仿佛失去了一生挚爱。
“我曾默默地、无望地爱过你，折磨我的，时而是嫉妒，时而是羞怯。我是那么真诚那么温柔地爱过你……”
肖恩终于忍不住大喊道：“贝拉！”
随即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他的身上皆是簌簌的冷汗，而牢外的深海却始终安静沉默，没有一丝的光亮。
究竟是上帝的指示？还是海妖的诱惑？
肖恩不敢再想下去，胆怯阻止了他进一步地思考。就好比这牢狱，如果外面是未知的险境，那即便他有力量挣脱这里，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不会这么做！
他绝不会这么做！绝对不！
肖恩拼命地安慰自己，现在就是安全的！就是正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
……
此时，另一边，洁白的神殿中，人们在祷告声中慢慢回忆自己的一生，有的人甚至会哭出来，不时有轻微的抽泣声响起。
但主是诚恳的，也是慈悲的，他的圣光会宽容所有反省自身的人，也会为所有回家的人照亮归途。
阿尔杰默默行了一个神礼，在心中为这些人安静祈祷。
等到早礼的时间过去，温柔的修女们开始领着众人从神殿中慢慢有序地离去。
阿尔杰也回到了神殿的后堂。说起神殿的后堂，年轻的神官中或有些爱开玩笑的人，都会把它比喻成巨型图书馆。
这里除了必要的出入的地方，全都修建成了由顶至底的木质书柜。而神殿的楼层又一般会比平常人家高一些，足足有五米。在这些巨型书柜中行走，无论是谁，都会不自觉地让自己变得渺小起来。
也许对神的敬畏，是可以借助外物达成的。
阿尔杰和主教同时肃容向对方行了一礼，然后才笑着开始交谈。
“阿尔杰，正好今天你在，我正发愁如何应对诺曼公爵的请求呢。”
“您说的是？”
“你也知道吧？鲁弗斯伯爵的爱女，贝拉·鲁弗斯，前天晚上失踪了。现在满大街都在传，是妖精作祟，所以最近来神殿做祷告和祈福的人越来越多了。诺曼公爵也是为这个来的。”
“所以，您是让我去给诺曼公爵做这个祈福仪式？”
“不不不，是他的独女，朱莉·诺曼。哎，正巧，她下来了。”
阿尔杰顺着主教的目光，转过身去，如主教所说，正好看到少女抱着两本关于神圣仪式的、厚厚的书籍，慢慢从二楼的木梯上走下来，仿佛是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一双黑色琉璃般的眼睛，缓缓抬头看向两人，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们。
少女淡淡开口道：“两位神官好，我是朱莉·诺曼。”
是白鸽吗？阿尔杰心想，一定是有两只白鸽留恋少女的双眸，愿意停留在她的眼睛里，然后又从她的眼睛飞向了，飞向了……一个人的心灵深处。
主教不由奇怪地戳了阿尔杰一下，俊朗的青年神官才蓦然回神，歉意地笑笑，行礼道：“诺曼小姐，你好，我是……阿尔杰·詹姆斯，是为你主导祈福仪式的神官。”
主教暗自纳罕，怎么是阿尔杰·詹姆斯，他跟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不都应该是说詹姆斯神官吗？
但他自然不会在此时提出自己这个无聊的疑问，反正都是同一个人。
于是，主教大人和蔼地笑笑：“阿尔杰，五一七静默室是空的，你们去那里吧。”
两人一起点点头。
阿尔杰领着姬曼，侧身先行道：“诺曼小姐请跟我来。”
“好。”
看到少女怀中的两本关于神圣仪式的巨著，他不由主动开口道：“没想到，诺曼小姐对这种古老的仪式也有兴趣？”
姬曼低头看看头，然后抬头笑了笑，道：“是，让詹姆斯神官见笑了。都是最近关于妖精作祟的传闻，实在是让人心里不安，我这也是临时才想起来这种驱除妖邪的办法。希望主能原谅我以往的懈怠。”
这自然是一句半真半假的俏皮话。
因为系统提示她，在原来的剧情中，肖恩要在一个月后才会从水晶宫里被放回，这期间她可以学习一些相关的知识，看看怎么和两年后的海妖对抗。
阿尔杰也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人，闻言便笑道：“当然。”随后他认真了几分，又道：“主是慈悲的，会为所有回家的人照亮归途。”
不得不说，作为一名神官，阿尔杰本身的信仰是相当虔诚的，绝无半分虚假。
到了地方，两人都安静下来，坐在了屋里桌子的两侧。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一片昏暗，除了中央的桌子外，两边的墙上还有许多已经被放好的神学物品，比如幸运蜡烛，狐蓝花的叶子，还有几颗绿色滢滢的宝石——绿宝石，正是朱莉·诺曼的幸运石。
当然，像这种比较昂贵的物品都是诺曼公爵提供的。
阿尔杰示意姬曼闭上双眼，然后点燃了幸运蜡烛……
……
也许是姬曼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海浪的声音，闻到了一股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像是……对，像是海盐的味道……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姬曼都打起了瞌睡，阿尔杰才忍着笑，叫醒了她。
姬曼面色讪讪，道：“是我失礼了，不会影响这次仪式吧？”
阿尔杰莞尔道：“不会。”
他把两本关于神圣仪式的书递给姬曼，认真地道：“诺曼小姐，这种仪式虽然从概率上说，不会出现的太大的危险，但我还是建议你，最好不要单独尝试，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姬曼想了想，道：“那我可以向您请教吗？”
“当然可以。”阿尔杰笑道。
“不过我今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如就先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好了。嗯——你比如说这个，海精灵法，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入门仪式，需要的东西也很少。只要是和大海有关的东西，或者说距离大海近的地方都可以。当然了，这是指你们，如果我的话，在这样的沿海城市，就完全不需要媒介。”
话落，阿尔杰便低低诵道：“是水的归处诞生了你，是一切呼啸的风浪和月光伴随着你，清澈，蓝色，永不干涸！”
无端的，姬曼便感觉到这个昏暗的小屋里湿润了一些，还有些轻微的凉意。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对姬曼的巨大冲击。
这世上，竟真的有这样神奇的法术。
但她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由衷地赞道：“詹姆斯神官，果然名不虚传。”
阿尔杰笑笑，刚想说些，却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地。姬曼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道：“您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胃病犯了吧，让诺曼小姐看笑话了。”
阿尔杰不禁苦笑两声，这可真是太失礼了，尤其是在她面前。
姬曼莞尔。
“没关系，不如这样，就由我来请詹姆斯神官吃一顿饭吧。当做是，您为我主导祈福仪式的谢礼。”
“这……”
“我也正想借这个机会，向您请教一些祈福仪式呢，还请您千万不要推托。”
姬曼见他面露难色，立刻提出了另一个不容易被拒绝的理由。
也许是她的贴心让对方不再为难，詹姆斯神官还是点了点头。
至于那些神学书籍整理和翻译的任务，他可以晚上加班来做。
嗯，没错，就是这样。
……
而在水晶宫内，艾莉丝在自己大贝壳床上，安静地睡着，忽然她也像肖恩一样梦到了什么，是一个俊朗的人鱼青年，他笑着对自己道：“艾莉丝，我很快就回来，你想要岸上的什么，我都带给你，好不好？”
艾莉丝从梦中流着泪醒来，低声道：“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然后，她抬起头，走向床边的水藻那里，拨开水藻，取出里面的蚌壳，蚌壳里有一颗极美的珍珠，珠光淡淡地亮着，仿佛是昭示某个人的生命在浅浅延续，若有若无。
这是她的哥哥送给她的，是他的人鱼之心。
“艾莉丝，你也要保管好哥哥的人鱼之心，等我回来！”
青年爽朗的笑声犹在耳畔，然而他的人又在哪里？
正在艾莉丝悲伤出神的时候，这颗珍珠忽然间光芒大作，璀璨夺目，晶莹剔透，照亮了缓缓流动的海水，仿佛纯洁的天使之心，象征着最纯粹的光明。
小美人鱼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双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注1：这里出自普希金的情诗《我曾爱过你》，作者曾被它深深打动，所以引用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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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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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灵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