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嗷！”

牛若黎是被活活揍醒的。

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后脑勺的钝痛和身上噼里啪啦落下的棍棒就先一步教会她做人。冰冷的空气呛入肺管，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和牲口棚的骚臭。

“作死的小贱蹄子！日头都晒腚了还挺尸！等着老娘请你吗？滚起来！剁猪食去！迟了看老娘不揭了你的皮！”

尖锐刻薄的咒骂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和棍子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全方位立体声环绕，效果拔群。

牛若黎当时就懵了。

不是，哪位啊？素质呢？她刚攒够十万块的喜悦劲儿还没过去呢，这梦做得也太真实太疼了吧？而且这骂人词汇量……挺复古啊？社区大妈激情教学现场？

她费力地掀开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穿着深色粗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满面油光怒容的老太太，正挥舞着一根油光锃亮的烧火棍，劈头盖脸地朝她招呼。

那眼神里的厌恶和嫌弃，浓得几乎凝成实质。

“奶…奶奶？”一个沙哑陌生、带着明显童稚气的声音从牛若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震惊茫然和不确定。

这啥情况？！综艺整蛊？剧组拍戏？不对啊，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攒够十万块，正要去宠幸烤冷面，然后后脑勺一痛……

“奶什么奶！你个赔钱货！懒骨头！吃闲饭的！”老太太根本不容她细想，嘴里骂骂咧咧，又抄起靠在门边的一根柴火棍就冲了过来，没头没脑地往牛若黎身上抽

“让你懒！让你不起！家里活儿一堆看不见？指望谁干？指望你那个没用的娘还是指望老娘我？！”

棍子落在胳膊上、背上，疼得牛若黎“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也瞬间把她给打醒了——这他娘的不是梦！这疼感太真实了！还有这老太太眼里的厌恶和狠厉，演技派也演不出这么真情实感！

求生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懵逼和思考。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炕，也顾不上穿鞋，冰冷粗糙的地面冻得她脚趾头瞬间蜷缩起来。

“起了起了！奶奶别打！我这就去！这就去剁猪食！”她一边躲闪着棍子，一边凭着身体里残留的本能反应，嘴上麻利地应承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和惊恐——三分真七分演，主打一个原汁原味怂包蛋。

老太太见她服软，又骂骂咧咧地抽了两下才停手，朝地上啐了一口：“杵着当木头桩子？还不快滚去灶房！干不完活今天别想吃饭！”

牛若黎低着头，缩着脖子，像只受惊的鹌鹑，趿拉上一双破得露脚指头的单布鞋，踉踉跄跄地跟着老太太出了屋门。

小院不大，黄土夯的地面，角落里垒着柴火，一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正有气无力地刨着食。正屋旁边搭着个更低矮的棚子，那就是灶房。

一进去，一股混合着烟火、野菜和淡淡馊味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灶台冷冰冰的，一个大木盆里泡着满满一盆看不出原样的青褐色猪草，旁边放着一把厚重的菜刀和一个木墩子。

“赶紧的！剁细点儿！拌上麸皮！猪都饿得嗷嗷叫了！”老太太丢下一句，又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扭身出去，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

牛若黎站在冰冷的灶房里，看着那一大盆猪草，摸了摸还在疼的胳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黑瘦、指甲缝里全是泥、还带着冻疮的小手，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席卷了她。

我……我刚拥有十万块人民币的都市丽人牛若黎……现在……在个穷得掉渣的古代农村小破院里……剁猪食？！

后脑勺隐隐作痛，某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永远喝不饱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粥；爹娘看向弟弟时慈爱、转向她时冷漠的眼神；姐姐们麻木的脸和偶尔偷偷塞过来的一小口野菜；永远干不完的活——打猪草、捡柴火、伺候弟弟、非打即骂……原主没有名字，家里排行老三，随口叫“三丫”。七八岁的年纪，看起来像五六岁，瘦小干瘪得像根豆芽菜。

这里是个历史上压根没有的朝代，叫什么“大峪朝”，北地一个十年九旱、穷得鸟不拉屎的村子。她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透明的、可以随时被牺牲的存在。

昨天，因为饿得实在受不了，她偷吃了弟弟碗底的一口糊糊。被那个暴躁易怒的爹发现，一巴掌扇过来，瘦小的身子像破布一样飞出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炕沿上……然后……然后她就来了。

“靠……”牛若黎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真穿了？烤冷面没吃到，给我送到这鬼地方体验生活来了？我的十万块啊！我一口都没花啊！哪个天杀的王八蛋用搬砖砸我后脑勺？！诅咒他一辈子富不起来！”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认命地拿起那把沉得要命的菜刀，笨拙地开始剁猪草。动作居然还挺熟练，显然是这身体的本能记忆。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最次也是个落难贵族，开局不是攻略大佬就是拯救世界，手握金手指，脚踩反派，一路爽爽爽……我呢？”她一边剁，一边内心戏十足地逼逼赖赖，“开局一把刀，一盆草，一个恶奶奶！活得不如奶奶鸡栏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人家一天起码还能混几口谷糠呢！我呢？稀粥照人影儿！这什么地狱模式？！”

饿，强烈的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她的胃袋，烧灼感一阵阵传来。原主最后的念头清晰无比——‘好饿……好想吃一顿饱饭……真正的饱饭……’

这执念强得让她心头发酸。

干活间隙，她偷偷打量这个家。除了奶奶，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大概十二三岁，沉默寡言，眼神麻木，一直在默默扫地、收拾。二姐十来岁，稍微活泼一点点，趁奶奶不注意，偷偷塞给她一小块捏得紧紧、黑乎乎的野菜团子，用眼神示意她快吃。

牛若黎鼻子一酸，赶紧背过身，狼吞虎咽地把那点子带着土腥味和苦涩的团子咽下去，差点噎出眼泪。这点东西，屁用不顶，反而更饿了。

“谢了，二姐。”她小声嘟囔。

二姐飞快地摇摇头，低声道：“快干活，别让奶看见。”

这就是她穿越的开局。家徒四壁，亲人冷漠，等等，除了有姐姐们一丝微弱的温情外，衣食无着，还有一个战斗力爆表的恶奶奶。

过了几天猪狗不如、食不果腹的日子后，牛若黎实在受不了了。趁着下午被打发出去打猪草的机会，她溜到了村子后山，指望能找到点野果子或者能入口的野菜垫垫肚子。

结果可想而知。这穷山恶水的，能吃的早就被村里人薅秃了，毛都不剩一根。她累得满头汗，肚子咕咕叫得震天响，看着光秃秃只有些许猪草的山坡，悲从中来。

“老天爷啊！玩我呢是吧？！金手指呢？！系统呢？！说好的穿越福利呢？！再不来你亲爱的宿主就要成为第一个被活活饿死的穿越者了！这纪录可不光彩啊！”

她对着空气无声呐喊，内心疯狂吐槽：“人家系统叮叮叮响个不停，到底有没有系统啊！我的系统是死机了吗？还是迷路了？难道砸我那天摔坏了？不会是个残次品吧？！”

仿佛是被她的怨念激活了，就在她吐槽到“残次品”三个字时，脑海中突然“滋啦”一声怪响，像是老旧电视机短路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极其简陋、边缘不断闪烁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彻底熄灭的淡蓝色半透明光屏，颤巍巍地、强行地在她意识中浮现出来。

那界面古老得像是上世纪DOS系统，字符模糊跳跃，还带着雪花噪点：

【当前锚定世界：古代封建王朝（低生存难度？错误代码：##7B—R77】

【任务来源：无名女童（灵魂残片-强烈执念：吃饱一顿）】

【核心任务内容：生存优先：吃饱一顿。】 【任务奖励：微末功德x10，积分x100】 【系统基础功能：跨界传送（单程票）、系统空间（10立方米空）、契约感应与签订、功德收取与转换】

【商城模块：未开启（能量不足0.001%，链接断开）】

【附加状态：灵魂适配中…肉身排斥反应轻微…】

光屏最下方，还有一个几乎淡得要看不清的选项，像是什么程序留下的残损备份：【取新乎福利（残破）】[是/否]

牛若黎：“……”

还真有系统！她死死“盯”着那个光屏，特别是“低生存难度？”后面那个刺眼的问号和错误代码，嘴角控制不住地疯狂抽搐。

这玩意儿……看起来比她那个二手电动车还破还不靠谱！界面粗糙得感人，信息语焉不详，还带自我怀疑的？低生存难度？你管这叫低难度？！那高难度是不是直接落地成盒？

还有这系统名字？R77？听起来就像个流水线下来的残次品编号！状态是“极度残破，意识泯灭”？好家伙，绑定个系统还是植物统？！

那颗被无数网络小说浸淫过、对“奇遇”“穿越”“系统”等关键词高度敏感的心脏，刚开始砰砰狂跳，瞬间就被这破屏幕的寒酸样浇灭了大半。

“……我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了。”她无语望天，内心一片麻木，“行吧，好歹是个金手指，虽然看起来智障了点，残破了点……总比没有强。”

她尝试着集中意念，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个【是】的选项。

光屏剧烈地闪烁起来，颜色明灭不定，像是随时要崩溃，甚至传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硬盘彻底报废前的“滋滋”声。

过了好几秒，它才艰难地稳定下来，弹出一条新的信息，字符扭曲得差点认不出来：

【福利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注意查收。愿…滋…愿您任务…愉快…（…维度风暴损伤不可逆…核心规则破碎…提取能量过低…抱歉…）】

最后那断断续续的“抱歉”和日志碎片，让牛若黎心头莫名一沉。这系统……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残破和……曾经似乎并非如此？但现在，就是个智障！

她立刻将意识沉入那个所谓的“系统空间”。那是一个灰蒙蒙的、仿佛无边无际又似乎只有十立方米的奇异之地，空荡、死寂。只有在最角落，安静地躺着一小块……东西。

黑乎乎，质地粗糙，大概只有婴儿拳头大小，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灰尘和变质粮食的味道。

牛若黎用意识“拿起”那玩意，感受着那硌手的触感，沉默了良久。

“……哥们儿，R77是吧？”她对着空气，语气沉重，“你真是个系统才啊！这福利……是让我拿它砸死自己，争取下次投个好胎吗？”

虽然吐槽**爆棚，但本着蚊子腿也是肉的原则，她还是把这玩意儿揣进了怀里。万一……万一能泡水喝呢？或者关键时刻能当板砖用？

有了（智障）系统，明确了（离谱）任务，牛若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更饿了。

“问题不大！”她习惯性地用最乐观（？）的语气安慰自己，尽管声音沙哑无力，“吃饱饭而已！总比让我现在就去屠龙或者攻略什么大佬简单点吧？原主你放心，这顿饱饭，姐替你吃了！”

她重新振作精神，拎起破篮子，目光如电，开始更加仔细地搜寻这片被薅秃了的山坡，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入口的东西。

然而，她没注意到，远处一个裹着脏兮兮破棉袄、鼻涕邋遢的半大小子，正缩在一个草垛后面，眼睛死死盯着她。那是她大伯家的儿子，牛金宝，家里的宝贝疙瘩，也是原主偷糊糊事件的“苦主”之一。

牛若黎在山坡磨蹭到快天黑，也只找到几根嚼不动、苦了吧唧的树根和一把老得塞牙的野菜，勉强塞进篮子底层，盖上半枯的猪草，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刚进院门，就听见她爹牛老根的怒骂声和弟弟牛宝根的哭嚎声。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一进屋，就见牛宝根指着她告状：“爹！就是她！前天偷我的糊糊！她篮子里肯定藏好吃的了！”

牛老根二话不说，一把抢过她的篮子，粗暴地翻找起来。那几根可怜的树根和野菜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

“好你个赔钱货！干活磨磨蹭蹭！就知道偷奸耍滑！还敢藏吃的！”牛老根眼睛一瞪，根本不容她分辨，蒲扇般的巴掌夹杂着恶毒的咒骂，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我没有！那是猪草！是自己吃的……”牛若黎试图躲闪辩解，但身体太小太弱，根本躲不开。

拳头和巴掌砸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奶奶在旁边冷眼看着，偶尔还添油加醋地骂两句。两个姐姐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出声。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推搡了一把，牛若黎脚下不稳，猛地向后倒去，后脑勺“咚”一声，再次重重磕在冰冷的炕沿上，位置和原主那天磕到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剧烈的疼痛和眩晕感瞬间袭来。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剧下降…任务…失败…】那残破的光屏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冷漠地闪烁了一下。

【开始根据灵魂波动搜寻下一个可用世界锚点…定位中…能量汲取…滋…】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牛若黎最后一个念头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致的郁闷和荒谬感：

“TMD…太窝囊了…臭小孩误我…这破系统…坑爹啊…”

[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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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