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兵小头目染血的腰刀直指林燃,那声“滚过来!”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难民潮上空,瞬间冻结了林燃的血液!
裤腿上的血迹,福伯的血。
暴露了!在杀红了眼的溃兵眼里,一个浑身污秽、带着新鲜血迹的少年,要么是逃兵,要么是刚杀了人的凶徒,或者干脆就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猎物!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成为刀下亡魂。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林燃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系统刺耳的警报和福伯临死前那句“活下去,种下去!”如同魔咒般疯狂回响。跑?往哪里跑?周围是混乱拥挤的人潮,溃兵骑着马堵在前面!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燃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她不是向前,也不是向后,而是猛地向侧面、人群最密集、也是最混乱的中心地带狠狠一扑!
“哎哟!”
“踩死人了!”
“别挤!”
她像一颗投入沸水的小石子,瞬间引发了更剧烈的混乱和推搡。原本就惊恐万状的难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更是乱成一团,哭喊声、咒骂声响成一片。无数条腿在她身边移动、踩踏,她只能蜷缩着身体,死死护住头脸和胸口藏种子的地方,在泥泞的地上翻滚、爬行,试图利用人潮的混乱作为掩护。
“抓住他!别让那小崽子跑了!”溃兵小头目的怒吼声穿透嘈杂传来,带着被戏耍的暴怒。马蹄声急促响起,显然是想绕过混乱区域追堵。
林燃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和泥泞,手脚并用,像一只在猎人围捕下慌不择路的野兔,拼命朝着人潮涌动的相反方向——路边一片半人高的、枯黄稀疏的芦苇荡爬去,那里是唯一的、相对能遮蔽视线的区域。
“他在那边!往芦苇里钻了!”
“下马!围住那片芦苇!”
溃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林燃甚至能听到刀鞘拍打芦苇的哗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贴近!
“官爷!官爷行行好!”一个苍老而凄惶的声音突然在林燃爬行的前方响起。林燃惊恐地抬头,只见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正死死抱住一个溃兵试图拨开芦苇的腿,哭嚎着,“那是我孙子!他脑子不好使!吓着了!不是坏人啊官爷!您高抬贵手!老婆子给您磕头了!”
那溃兵猝不及防被抱住腿,又惊又怒:“滚开!老东西!”他抬脚就想踹开老人。
“官爷!求求您了!他爹娘都死在城里了!就剩这根独苗了!”老婆婆哭得撕心裂肺,双手死死箍着溃兵的腿不放,身体更是直接扑倒在泥水里,用整个身体挡住了溃兵前进的方向。她浑浊的老泪混着泥水流淌下来,那绝望中迸发出的、为“亲人”求生的母性力量,竟让那溃兵一时挣脱不开。
“妈的!晦气!”另一个溃兵骂骂咧咧地过来帮忙拉扯老人。
林燃呆住了!她根本不认识这个老婆婆!她为什么要帮她?是认错了人?还是……纯粹是看到同类被欺凌而爆发的、不顾一切的恻隐之心?
没有时间思考,这是天赐的生机。林燃甚至不敢看那老婆婆一眼,心中涌起的不是感激,而是一种混杂着愧疚和更强烈恐惧的复杂冲击——她不能辜负这用命换来的机会。
趁着两个溃兵被老婆婆缠住的短暂混乱,林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离弦之箭般猛地窜入芦苇荡深处。枯黄的芦苇杆刮擦着她的脸颊和手臂,带来火辣辣的刺痛,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钻,拼了命地往里钻,一直钻到芦苇最茂密、最不可能被轻易发现的中心地带,才猛地扑倒在地,整个人深深埋进冰冷的泥泞和**的枯叶之中,蜷缩成一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要停止。
外面,溃兵的怒骂声、老婆婆凄厉的哭嚎声、其他溃兵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似乎有脚步声在芦苇荡边缘逡巡,刀鞘拍打芦苇的声音近在咫尺。林燃死死闭着眼睛,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妈的!跑得倒快!算那老东西命大!”小头目不甘心的咆哮声传来。
“头儿,算了,一个臭小子,身上能有啥油水?听说前面镇子……”另一个溃兵的声音劝道。
“晦气!走!”马蹄声和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难民潮沉闷的脚步声和呜咽的风声,林燃才敢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她浑身沾满了泥浆和腐叶,像一只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泥猴。她透过芦苇的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
溃兵确实走了。路上,那个帮她挡灾的老婆婆正被一个同样瘦弱的老汉颤巍巍地扶起来,两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重新汇入缓慢移动的难民队伍,背影佝偻而凄凉,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流淹没了。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人关心刚才发生了什么。在这绝望的洪流里,这样的小插曲,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林燃呆呆地看着那对老人消失的方向,胸口堵得厉害。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人,为了一个“可能”是孙子的陌生人,甘愿扑倒在泥泞里,用身体阻挡刀锋。而她林燃,为了活下去,为了那该死的任务和承诺,连一句“谢谢”都无法说出口,甚至不敢露面确认对方的安危。小人物之间的互助,如此卑微,又如此沉重,带着血和泥的味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福伯血迹的裤腿,又摸了摸胸口那几颗紧贴着皮肤、冰冷坚硬的种子。活下去……种下去……福伯的遗言此刻重若千钧。可“活下去”本身就如此艰难,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种下去”更是渺茫得如同天边的星辰。
【临时危机解除。宿主生命体征:饥饿值(高危),体力值(极低),精神状态(高压)。建议:尽快脱离当前暴露区域,寻找食物和水源补充,并规划“传递星火”任务路径。】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将林燃从沉重的思绪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饥饿感如同苏醒的猛兽,瞬间吞噬了她!胃里空得绞痛,眼前阵阵发黑。体力早已透支,刚才的爆发和恐惧更是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芦苇荡虽然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没有食物,没有水,她撑不过一天。
林燃艰难地从泥泞中爬起,浑身酸痛得像是散了架。她撕下破烂衣襟上相对干净的一角,用力擦拭着裤腿上那片刺目的暗红血迹,直到颜色变得模糊难辨。然后,她拨开芦苇,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难民潮依旧缓慢而沉重地向前蠕动,像一条垂死的巨蟒。方向……是远离广州城的西北方。
去哪里?跟着难民潮走?或许能混到食物,但人多眼杂,危险也更多。独自离开?荒野中,她一个半大孩子,生存几率更低。
福伯临死前说过“种下去”,可这兵荒马乱,哪里能种花?哪里是安全之地?她一个历史系学生,对鸦片战争后广东的具体地理和局势,只有模糊的轮廓。
“活下去”是迫在眉睫,“种下去”却茫然无措。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路边。在难民踩踏过的泥泞边缘,靠近芦苇荡的地方,一小片顽强的绿色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几株在深秋寒风中依然挺立的、不知名的野草。而在野草的根部,一块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干净的、巴掌大小的石头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林燃的心猛地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拨开野草,移开石头。
下面,静静地躺着一颗……干瘪的、不知名的野果核。
很小,很不起眼,就像一粒被遗忘的尘埃。
但林燃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它。
种子……这也是种子。
福伯守护的兰花种子是珍贵的文化传承,这颗野果核只是荒野中最卑微的存在。但在此刻的林燃眼中,它们却有了某种奇异的、沉重的联系。都是种子,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被埋入泥土、生根发芽的机会,无论这机会多么渺茫。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干瘪的野果核捡了起来,放在掌心。它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却又仿佛承载着某种沉甸甸的、关于生命延续的最原始力量。
活下去……种下去……
林燃紧紧握住了那颗野果核,连同胸口那几颗兰花种子带给她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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