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舒宁觉得自己有点傻，裴济走这个楼梯恐怕不知比他多走多少次。
单元楼一层两户，走到五楼后舒宁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来，开了门。
门口堆着几个纸箱，是对门住的单身妈妈收集来的，他顺手把箱子往角落推了推，让出了点路来。
房子是两室一厅结构，朝南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厨房与卫生间并排朝北，每一间都不大，整个房子不足八十平。
舒宁住在原来裴济的房间，不过他嫌挤，趁着暑假有空的时候把房间里的书架给移到了客厅。
上次裴济来的时候把大多数书都带走了，正好省了他搬书的活。
阳台在主卧外，里面的床和家具上都罩了一层防尘布，没什么生活气息。
舒宁从客厅的置物柜底下翻出一个工具包来，拎到阳台上，问裴济：“还要什么东西么？”
裴济正抬头看阳台上的灯。
舒宁问道：“怎么了？”
“很亮。”裴济说。
“哦，”舒宁反应过来，“我觉得之前灯泡太暗了，换了个新的，舒服多了。”
刚住到这个房子里时，有很多地方都不习惯，最明显的就是房子突然小了很多，有时候犯困迷迷糊糊，很容易撞到什么，他就把能往角落堆的东西都放到角落，灯泡也换了瓦数更高的。
裴济没回，问道：“洗衣机出什么问题了？”
“噢噢，它光进水但是不会转。”舒宁说着上前，打开洗衣机的电源开关，调了程序按了启动。
裴济听着进水声，从工具包里拿了两个形状不一的螺丝刀，在洗衣机前站了一会，关掉了电源。
舒宁看着他把洗衣机挪过来一点，背面朝外，用螺丝刀很熟练地拧了两下，顺手接住了掉下来的螺丝。
拆开挡板后，裴济望了里头一眼，招呼舒宁：“手电筒打一下光。”
“哦哦，来了来了。”
舒宁赶紧过去，蹲在他旁边，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往洗衣机箱里面照。
阳台不大，又是贴着墙壁拆开背板，为了给裴济留点空间，舒宁尽量往旁边挤了挤，背后的水池硌得他腰疼。
裴济从里面拆下了一根橡胶带子，又取下了一个长得很像厨房里水池过滤器的东西，在他拿着那东西的时候，一个螺丝帽掉了下来。
“松了。”他说。
舒宁完全不懂，但他很好奇裴济看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他凑上去瞧了瞧裴济捡起的螺丝帽，一股阴沉的铁锈味钻进鼻子。
他嫌弃的嗯了一声，拿食指堵在鼻子前，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问道：“螺丝松了？”
裴济伸手把后面的工具包拉过来，从里面翻出一支牙膏皮一样的东西，拧了盖子挤了一点在“过滤网”中间的圆孔四周，又用螺丝刀摊平了些，然后把螺丝帽给按了上去。
“有热水吗？”
“有。”舒宁看他动作看的入神，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站起来。
“盆里接点热水。”
“好。”
很快他端了个盆过来，看裴济把东西丢进热水里，说：“等半个小时。”
外行舒宁听啥是啥，听完后干站了一会，才说：“半小时？那你先坐一会儿吧。要不要喝点什么？”
说完想起家里好像除了热水什么都没有。
裴济摇头：“你随意，我先处理点事情。”
正好他还有暑假积攒的两张卷子没做，也不跟裴济客气，说道：“那我先去写作业啦。”
幸好今天还不算正式开学，老师并没有检查作业，舒宁赶紧回了自己房间，往书桌前一坐，把顶上的小吊灯也开了。
一张英语一张数学卷，他先打开了英语，填了两个单选后停下来，顺手把直播也打开了。
楚乐直播最近完善了新功能，可以在主播的脸上智能增加贴纸，也就是说，主播可以随意面对镜头跟观众互动，同时不暴露长相，而是用贴纸代替。
目前可以选的贴纸只有简单的猫狗这一类的小动物，舒宁用的是只幼年阿拉斯加，短腿小胖狗，这只小胖狗的毛色形象一眼就让他想起他家的大猫叮当，比那些贴纸猫猫都更像。
他把手机架在支架上，镜头对准试卷，继续做题。
他做题的时候专注，完全想不起来评论区。
前几次的直播又给他吸了一波粉丝，评论区很快就热闹起来。
【菩提祖师的大弟子：呀呀呀！难得难得小树也有对着作业健笔如飞的一天】
【鸭鸭不是丫丫：写这么快？写得对不对啊？】
【阳光开朗小女孩：小树哥哥教我写作业！我快开学了！】
……
评论一屏屏刷上去，偶尔有人刷个礼物，而舒宁一概没看到。
【黄桃蛋糕：主播什么脑速啊？不会是瞎填答案的吧？】
【小兔玩偶：刚卷子上的学校是不是西川第一中学？难不成小树跟我是校友？】
【清华毕业生：楼上想歪了，我看了，答案全对】
这句话一出现，评论区就炸了，一排排的天才刷过去，其中也夹杂着一些否定或者炒作之类的言论，都被几个高粘度粉丝的评论给压了下去。
十几分钟过去，做到阅读题的舒宁才想起来看看手机，被满屏的礼物特效给震惊了。
他关了特效，屏幕清静很多。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发出一声感叹的他立刻看见评论区有人解释。
【六万六颗星：从今天起我对小树五体投地】
舒宁：“？”
【阳光快乐小女孩：小树哥哥！我叫了好几个同学来看你写作业，但是，她们都看不懂】
【空气球：从今天起，一位英语天才选手诞生了】
舒宁：“……”
【不唱歌不能活：我很感动，原来小树你英语水平这么好】
舒宁这下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从小就有外教单独上英语课，英语成绩一直非常好，高中的英语试卷对他来说简单得很，几乎不用思考，一路读下来就都是正确答案。
这个水平在他看来很平常，在看他直播的观众眼里可能就特别突出了。
舒宁笑道：“还好还好，都是从小被我爸逼着下的苦功。”
他又花了大概十来分钟把阅读做了，突然想起来被他晾在客厅的裴济，“今天就到这吧，我同学来我家帮我修理电器，不能太冷落人家。”
【无聊又乏味：一个高中生会修什么电器？让我看看】
【猕猴桃没有毛：真的假的？现在的高中生这么全能的吗？】
【流水落花：我不信，除非你让我们看看】
舒宁得意道：“你们还真得信！我的这位同学可厉害了，刚刚还在一个国际赛事上得了奖呢。”
他继续说道：“同校两年，我都不知道听过他被表彰多少次了，真羡慕天才啊。”
说着说着舒宁觉得这样天才的同学必须得给他们看一下，就好像相对观众来说，某种意义上裴济站在他这边，他可以放肆炫耀。
他脚步轻轻走到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只探出一个头。
裴济坐在客厅的棕色沙发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在他开门的一刻看向他。
“半小时差不多到了，介意我开着直播吗？”舒宁问。
沙发上的男生按灭手机站了起来，走向阳台，说道：“不介意。”
舒宁兴奋地冲屏幕比了个耶，“来了来了，真正的天才他来了。”
虽然说了让观众看看，不过舒宁还是把镜头对着裴济的手，把他动作全拍了进去，他在一边解释。
“家里洗衣机坏了，只会咕嘟嘟进水，转不动，他说来帮我修，而且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说话的时候带着很自然的称赞语气。
镜头里裴济试了试胶的固化程度，用扳手敲了下黏在上面的螺丝帽，纹丝不动之后对舒宁说：“再开一下手电筒。”
舒宁连忙打开，把光对着洗衣机机身，从他的角度能看见裴济快速地合好位置，拧上螺丝，又把橡胶带装了上去。
完毕之后裴济打开了洗衣机电源，过了一会，洗衣桶转了起来。
“好了。”他说。
“看到没看到没？是不是很厉害？”舒宁对着直播镜头赞道，然后激动地拍了拍裴济的肩膀，“你真的很厉害。”
头顶的灯光在他眼中凝成了一个特别明亮的点，裴济淡淡说道：“我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用的，我得看你安全回去才行。”舒宁跟着出去。
裴济没再拒绝，背上包自己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舒宁看着熟悉的车型，愣了下。
赵信在舒家工作了二十年，从小学起就负责接送舒宁，跟他关系很好，看见他后冲他微微鞠了一躬，叫了一声：“小宁。”
“赵叔……”舒宁喃喃。
已经坐上车的裴济降下车窗，对赵信说：“该走了。”
余光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舒宁，而舒宁并没有看到。
车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天色里，舒宁回到家，发了会呆后重新开始做作业，又把暂停的直播打开了。
评论区还活跃着，显然有不少观众已经get到舒宁这位天才同学的一些魅力了，许多猜测冒出来，他无心去看。
*
六七点正是下班高峰，红绿灯等得要比平常久一些。
赵信从后视镜中望了望坐在后座的年轻男生，车里暗，手机屏幕的亮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他眉眼深邃。
这位新认回来的少爷在外时很少有什么表情，此时不知在看什么，突然说了一句：“什么天才？偏科笨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