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里觉得他们出去后应该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林奈却不这么想。
她说她一定要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吃”了她那么多养分。
等怀丘差不多把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捡完装好时,他们两个的争吵也进入尾声。
当然,这场争吵最终是以付里惨败而告终。
因为在场唯一一个中立方——怀丘,选择站在林奈那边。
“为什么啊?”付里自然不服,“现在明明赶紧跑路才最安全吧?”
“故事应该有始有终。”
怀丘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但是这又不是——”
“你之前尝试过,不是吗?”怀丘难得强硬地打断了付里未完的话,“当时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必须要达到某一目标才能离开。”
付里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却被林奈抢先:“就这样吧,谁知道737在搞什么幺蛾子,它最近就喜欢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折腾人。”
她拍拍手再次种下一颗种子作为标记,然后转身就走,怀丘叹了口气跟过去,再次留下付里一人。
但这次他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追过来。
“先走吧。”走出几步见付里仍在原地,怀丘转身叫上他,“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我没闹脾气,”他打开怀丘伸过来的手,“是你们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
不管是她还是你,一直都当我是个乐子,闲着没事了过来逗两下。”
“怎么会呢?”想明白这孩子是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怀丘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他走到付里身边,但付里却转过身背对着他。
这孩子……
怀丘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又炸毛了……
“怎么不会?你们明明就是这么想的。”
“那你呢?你也这么想吗?”见付里扭过来反驳,怀丘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付里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盯过,他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里人都拿他当眼珠子护着,平生吃过最大的亏就是被系统骗进游戏来。
因此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只能慌乱地躲避。
察觉到他的不适,怀丘将目光投向远处再次开口:“这里早就已经不是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这点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
这里每个人都会以自己为先,很少有人会在游戏里考虑他们这么做你是不是高兴。”
他回头看了一眼付里的反应,见他低着头陷入沉思后又接着说道:“如果你把这当作不重视,之后的路你只会会走得更艰难。”
“我才没有!”付里赤着脸反驳。
说完他就噔噔噔追上前面的林奈,把怀丘一人留在身后。
“这孩子……”怀丘摇摇头,然后快步跟上。
林奈早早就到了地方,正望着她头顶上那株向日葵发呆。
察觉到有人来到她身后,她撇过头看了一眼,道:“呦,说教完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给人当导师啊。”
“你就别看笑话了,没找到出口吗?”怀丘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入眼却只见到一片枯黄。
“就这儿啊,你们谁能给这破地方来一下?”林奈说着抬脚跺了两下。
她的目光快速略过付里,然后定格在怀丘脸上。
如果现在是站在这里姜之泽,她或许能够看到她想看的,但如今这具身体里的是怀丘,他能控制的也只有这具身体,并且他也不觉得这具身体有力气破开这里。
那有点太离谱了。
因此他只是遗憾地摇摇头。
“真没有?”
“真没有。”眼前的人明显不信,但怀丘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切。”林奈撇撇嘴,随后摘下她手链上一颗暗红色珠子朝地面丢去。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怀丘在她抬手那一刻就急忙拉着付里后撤。
那珠子在接触地面那一瞬便融入其中,接着地面以落点为中心长出裂纹,蛛网一般向着四周延伸。
最后咔嚓一声,世界瞬间颠倒。
幸亏怀丘反应快,在察觉到不对后及时调整身体抓住了缺口边缘,在林奈藤蔓的帮助下,他先把另一只手上的付里送过去后才慢慢爬上去。
在彻底爬出缺口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原本还附着在四周的枯枝此刻全都聚集在底部,成了一个点。
这个距离……
他跟付里说话时声音有那么大吗?
怀丘心底有些怀疑。
暂且把这点疑虑留在心底,他绕过面前锈迹斑斑的柱子来到其余两人身边。
付里冲在最前面张望着,时不时回头招呼他们快点,而林奈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两三米的距离,偶尔上前几步拍拍这个兴奋过头的家伙,示意他別高兴太早。
虽然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就是了。
怀丘不是很能理解他哪里来的兴奋劲儿,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只是把黑白摇匀变成灰色裹住他们罢了。
他们处于灰色中心,头顶上挂着星星,脚下踩着草原,苍白的星星眨着眼睛,灰色的草地随风浮动。
风?
“回来!”怀丘猛地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还是晚了一步,付里闻声回头的同时他自己也在迅速下陷,不过呼吸之间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林奈迅速退到怀丘身后,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你又猜到什么了?”
“不要忘了我们是从球里爬出来的啊。”怀丘其实有些怀疑他们脚下这些“草原”,但是林奈先前的种种表现让他不敢随便猜测。
毕竟之前他只是觉得那些震颤可能会跟这里的承受能力有关,稍微提醒一下她就直接动手硬刚。
这执行力简直强得让怀丘害怕。
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新手,按理来说,有过几次游戏经验的人一般都不会主动去打头阵。
林奈敷衍地点点头,然后假装不经意地提及:“那个小鉴谎机能走到现在运气还真挺好。”
“他才进游戏没多久,”怀丘知道她是想打探自己的消息,但他确实没有东西什么值得她打探,“这底下估计大部分都是空的,也不知道他掉到哪里了,我们还是想办法找找吧。”
“你要下去吗?”林奈也不在意他的回避,只是顺着他继续往下说。
“去看看吧,”怀丘抬头,只看见他们头上那些点点白斑忽明忽暗,“反正我们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至少要先离开脚下这片虚浮的“草地”吧。
林奈没有直接行动,这让怀丘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缘由——或许她所表现出来的莽撞只存在于她能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
这倒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
“走吧。”说完怀丘就迈开步子朝着刚刚付里消失的地方走去。
然而等他们真正走到时却发现这里跟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没有任何差别,怀丘蹲下身拨开这些不过刚到脚踝的灰色叶梗,露出其中白色硬地。
“嘶,在这儿玩套娃呢?”林奈丢了颗种子试水,得出和球中同样的结果。
“别看我啊,我现在伤得很,可没精力再来一次。”
“我倒没那个意思,他能从这里掉下去肯定有原因,再找找吧。”
林奈耸耸肩跟在他身后,说不上赞成,但也没有反对。
见状怀丘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探了探袖口。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袖子里应该藏着一把匕首。
他也确实如愿摸出一把两面开刃的小刀,只是做工跟他之前见到的那个比起来略显粗糙,没有精致的柄纹和挂坠,只有一些基础部件。
像是某个新手的练手之作。
“喂,在这儿。”
怀丘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紧接着他脚下一松便跟着下坠。
他习惯性向身后出刀,但好在及时偏移收力,只是在林奈肩上留下一条划痕,不深,远远比不上刀疤脸上那条。
“靠!”
林奈正好砸在付里身上,不偏不倚,惹得他握紧拳头,却又在看清来人之后掐掐手心然后放下。
“你在我身上装定位了啊?砸得这么精准,我明明都走开了啊。”
“对啊,”林奈起身拍拍屁股,然后朝怀丘走过去,“你小子下手挺狠啊。”
怀丘能从反馈回来的力度判断她的伤势,知道她是在刻意夸大,不过他没放在心上,说句抱歉就当作掀篇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她要是存心闹的话或许趁机脱离这个小分队是个不错的选择,刚好他还在发愁自己应该如何处理他跟这两个人的关系才能在姜之泽回来时无缝衔接,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太大破绽。
鸠占鹊巢这活儿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来。
怀丘的思绪一下子就跑偏了,他现在活生生就是一只占了别人巢的鸠,虽说不是自愿,但他这个鸠如果做不好,估计整个巢都会被烧掉吧。
他也知道林奈不会如他所愿,在这种环境里,“前锋”自然是越多越好。
“喂,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到底谁分不清轻重缓急啊?”付里揉揉自己被砸得发昏的脑子,然后才注意到林奈肩上的伤,“怎么回事?你们遇到怪物了?在哪?”
“没,”林奈显然不想闹大,撇了怀丘一眼就扯开话题,“你怎么掉下来的?”
“就感觉脚下打滑,然后就下来了啊,你们不是吗?”
“也差不多吧,不过就是你这哑巴朋友不太禁吓,以为是我搞鬼捅了我一刀。”
“嗐呀,他就这样,有时候癫得要死有时候又跟空气一样,刚见面时他也拿刀架我脖子上来着。”
“惯犯啊。”
“那可不……”
两个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蛐蛐儿他。
怀丘跟在他们身后,他倒是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看法,比起这个,他更在意之后他是就待在这个壳子里,之前那些事都只是个前情提要;还是之后这个壳子的主人还会回来,然后他回到之前的观察状态。
他更倾向后者,因为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并不觉得疲惫,甚至从高空跌落都没有感觉,就好像是在操控一具尸体。
怀丘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依旧保留有最基础的五感,如果这是一具尸体,他现在应该闻得到尸臭才对。
想到这里他抽动鼻子嗅了嗅,结果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他真的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臭味,跟先前村子里的血腥味和付里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都不一样。
他真的死了?
怀丘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这是个很莫名其妙的反应,明明这意味着他不会再有后顾之忧,应该是件好事,但他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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