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来客，是海战部的。

小队查看权限没有开放，名为拉维娜，是位马上要晋升a 的前线哨兵。

是我来深渊之后的第一位女性病患。

拉维娜的精神体很特殊，是绿叶海蛞蝓，一种可以进行光合作用的海洋生物。

污染值百分之68，可从外表来看她的污染值看起来有点高，走进来时人工智能额外多给她扫描了一次。

因为她的头发已经化为了某种组织，和脑袋结合在一起仿佛像是头顶一片巨大的绿叶。

“你好，拉维娜。你可以叫我里希。”

我翻阅着她的病例，一边观察着她的脑袋。

系统里的数据显示拉维娜是一位很乐于找向导做清理的哨兵，可是另一份报道又显示拉维娜顶着这个脑袋很久了。

她躯体化的异变似乎一直没有消失。

“你好，里希向导。”

拉维娜自己在沙发坐下，以一个没脱鞋就踩在我沙发上的姿势。

“我们可以尽快开始吗？我不想错过今天的叉烧拉面，你吃过这个窗口吗？”

从肢体动作来看她似乎挺放松的。

“我更习惯服用复合营养液。”

而且比起向导，哨兵更应该吃刺激更少的营养液才对。

“哦，”拉维娜的尾音听起来像是在笑，“你是在圣所出生的小孩吗？”

“不，我出生不能透露，但我是在雅阁长大的。”

拉维娜打量着我，好似是什么稀有物一样。

“你是实验体。”

“如果你想这么称呼也可以。让我们开始吧。”

和拉维娜沟通比较顺利，就是这位哨兵主动提出了自己要保留脑袋上的异变组织。

“什么？”尽管我听力很好，但我还是迷茫到忍不住再次确认。

“是的，我是说把我脑袋上这个大叶子留下来。”拉维娜甩了甩头，“你是不知道能进行光合作用有多么爽！”

绿叶海蛞蝓确实是种很特殊的可以进行光合作用的生物，但是成年绿叶海蛞蝓一般需要通过摄取滨海无隔藻来获取叶绿体，这种特殊体质被过去的人类命名为“盗食质体”。

并且激发了科学家的灵感，在大污染时代来临时研发了新型“盗食药剂”，一度解决了当时的资源紧缺食物不足问题。

可同时盗食药会严重阻碍人体对微量元素的吸收，也造成了人体微量元素缺失从而引发了各种后续疾病。

我问她：“你在服用盗食药？”

“被发现了。”拉维娜嘿嘿一笑，“没办法啊，我也想吃点藻类，但你是不知道现在海洋污染到了什么程度，我要是吃那玩意我不到一天要狂化啦。”

“内海和红海那污染清理了之后，生态恢复的很好。”

“我哪有去那边的任务，深渊这边派下的任务可都不是人能做的。”

“辛苦了。”我明白了拉维娜的意思，“如果保持这个异变对你的任务有帮助的话，我会在帮你保留的同时，尽力帮你清理其他的干扰。”

“哦，宝贝你可真好说话。”拉维娜龇牙冲我笑道，“我会在组内尽量多推你的。”

“没什么，我相信其他向导和医疗组的判断，显然你的异变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

“宝贝，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别吃你那复合营养液了，我带你去吃好的。”

“可以。”

把触须刺入拉维娜的脑内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她很擅长这种事，轻松就对我打开了屏障。

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哨兵。

应该是。

由于拉维纳的配合，我完全可以闯入她的意识最深处把她的一切都翻出。

但她并不希望我给她做那种深度的清理，只能卷出她意识之海之下躁动的垃圾，并且尽量将她的污染值卡在60这个异变的临界值。

当我抽出触手时，拉维娜眨了眨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好像感觉脑袋有点轻。”

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摸索着自己的脑袋高声道，“你对我的叶子做了什么！！”

我也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也盯着上蹿下跳的拉维娜，犹豫答道，“好像变小了点？”

拉维娜对我很失望。

她没有再提午饭的事情，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我弄砸了。

这让我有点沮丧。

我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许我在开始之前就应该和拉维娜说清楚，她去找她之前常去找的向导会比较好。

午餐时我和殷云说了这件事，她居然在我很沮丧的时候笑出声来。

“我们一般都不给拉娜做深度清理的，没人能做到在保留她的异化的同时给她做深度清理。”

殷云给我一个鸡蛋，劝我吃点除了营养剂之外的食物。

“至于拉娜生气这件事不要放在心底，她就是个小孩子脾气，这次闹完那个小混蛋下次还会笑嘻嘻来找你的。”

但我还是很不安。

“可我怕长官把我赶走。”

“怎么会，调令还是得经过总指挥官审核的，她可不会轻易放走你这个宝藏。”

尽管我没有权限了解深渊高塔总指挥官的资料，但我还是希望她真和殷云说的那样，会觉得我很有用。

顺带一提鸡蛋的口感很奇怪。

殷云看我吃完问我好不好吃时，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她没有要我的答案，给了我建议要我每个窗口都试试。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了，你可是s级，有可能是我们向导部的下一任主管。姓夜的拿捏不了你的去留的。”

这让我有些迷糊。

在实验室里可没这么多弯弯道道的。

不过幸运的是下午的病患是熟客，我心底这些微妙的杂念并没有任何影响。

邵离，陆战部上尉，a级哨兵，精神体貉。

污染值百分之66。

看来之前的判断没错，他的污染值之前超过了百分之75。

现在压到66躯体化应该已经在恢复期了。

蛮奇怪的，从职位来看邵离并不是前线战士，为什么污染值一直这么高？

当邵离在我面前坐下时，我问了这个问题。

“其他诊室也有对70以上的开放的吧？怎么拖得这么严重？”

毕竟拉维娜都顶着那么夸张的异变把全部诊室都跑了个遍。

他稍愣，目光有些游离。

“……嗯，这个嘛。”

“不方便回答吗？”

“也不是。”他叹了口气，“之前年轻时不懂事，和随行向导吵过架。”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按着哨兵守则第36条，哨兵应当避免与随行向导产生争执，遵从向导的指令才对。”

“你说的对。”

“那就好。所以和你不来就诊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有心理阴影。你知道随行向导一般都是攻击型，他刺入了我的意识最深处，那是段很糟糕的回忆。”

这对邵离来说似乎是很难有启齿的事情，“从那之后不管尝试几次，我对和向导接触这件事都有很深的阴影。”

我忍不住皱眉。

“这是不对的。按着向导守则第45条，在战场上除非严重过失或者违抗重大命令、自身安全受到威胁外，向导不允许攻击随行哨兵。按着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甚至应该在你的意识深处留下了烙印，导致你即使经历了其他向导的疏导也无法抹去这份恐惧。”

也难怪他那时候害怕我。

“是。”

“所以你们当时因为什么而争吵？你攻击他让他感受到威胁了吗？”

“当然不可能，我怎么会攻击向导——”

邵离压抑着情绪扶着额头，又搓了搓脸，最终问我，“我们可以不聊这件事吗？”

“如果你是这么希望的话。但我更希望能帮你解决你忌讳治疗的事情。”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在前线了，都过去了。”

“你当时的队长是夜上校吗？”

“是的。”

“夜上校没有被攻击吗？明明他脾气比你更差吧？”

邵离笑着摇了摇头。

“你在这边待着感觉怎么样？”

“嗯……虽然不理解的事情有很多，但总体来说还不错吧。”

“没有遇到不好相处的哨兵吗？”

“大家都很配合。”

“有你这样的向导，很难心生抗拒吧。”

“我会照顾好每一位哨兵的心情的。”

“你绝对会是深渊年度最受欢迎的向导的。”

“还有这种排名吗？”

“小年轻们喜欢在论坛做各种投票。”

“你很老吗？”

“……”邵离又笑了，“按着服役时长来看，我算是资历深的。”

“你为什么服役这么早？”

“因为我没有被圣所的人带走，是上校直接把我带入了塔。”

“可…这不是不符合流程吗？”

“前线的情况总是复杂多变的，大家行事当然不能全都遵从流程。”

我还是不赞同邵离说的这些。

如果做事不按照规章制度来，那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放我去监狱。

我给邵离做了清理，鉴于他说过的心理阴影，我还是按照上次的流程做了，只不过这次我更多用了向导素而不是肢体接触，很好避免了他进入神游的可能。

邵离还算配合，只不过依旧还在抵触着我进入他更深层的意识。

身为一个军人总有各种需要保密的东西，尤其是邵离的档案有那么多保密的部分，而他现在又算半个文职人员就需要更加敏感点。

我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自然不会乱闯翻出他的那些机密。

我给他做了一个大清洗，将他的污染直接压到了百分之57。

“你在抗拒，剩下的那些你准备怎么办？可以找到信得过的向导处理吗？”

邵离盯着天花板，在白噪音里他很是放松。

“依旧很好了，到这步就足够了。”

“今天没事吗？”

“嗯。圣所来的新兵培训期过去了，我有一天的休假。”

“那要睡一会吗？我的向导素会让你平静吗？”

“会。”

他似乎不像鹿斛那样受到我向导素的吸引，于是我便也没有打开换气，让空气里残留的气味安抚着哨兵敏感的神经。

邵离在休息，为了避免惊扰到五感过于敏锐的哨兵，我也进行着冥想。

半晌听到他忽然开口问我，“为什么这次用了向导素？”

“那是长官办公室，留下气味不是件礼貌的事情。”

玛利亚她们是这样教我的，更何况我的向导素还有毒性。

“不是这样吗？”

“你说得对。”

等我从冥想之后回过神来时，邵离确实睡着了，他的精神体也随着主人的放松而冒了出来，也团成一个小团正在枕边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酣睡。

外面的哨兵都很有自觉，不会乱放精神体骚扰他人，不像是实验室里总有人放精神体到处乱跑。

我给邵离做了两次治疗，竟然一次都没摸到他的精神体。

好遗憾。

毛茸茸的。

“软黄金”手感一定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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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