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办毛莺生日宴的地方,就在“月影”。
江雾白当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过还没下车,她就感觉这里和自家老宅的气氛挺相似的,一片连绵的矮屋,完美地融入进自然风光之中。
前后都是各式各样的豪车,很显然,今天的主人公很有面子。
下车前,江雾白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假装微笑,想让自己的脸不要显得那么阴郁,担心这样会让裴屿这个雇主不满意她的表现。
但裴屿看了她一眼,却说:“不用这样,自然一点就好。”
江雾白愣了愣,点点头。
不过下车之后,挽着裴屿手臂的她,还是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
门口有一男一女两个招待在迎接他们。
他们刚一走到门口,里面便有一个女人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表情。
一眼就能看出,她便是今晚的主角。
她也同样穿着一件旗袍,是红色的,比起江雾白身上这件,要张扬许多。她的身材极好,哪怕是女生,也会忍不住一直盯着看。
“你来了。”女人先是对着裴屿笑了一下,接着才看向江雾白,同样是笑靥如花,声音甜得发腻,“这位就是裴总的未婚妻呀,第一次见,我叫毛莺,你叫我莺莺就好。”
“你好,我是江雾白。”江雾白露出一个浅笑,除了打声招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全然不了解她,只知道她是某个人的情妇,这个身份难免让人心情有些微妙。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毛莺扫了扫江雾白全身,不管是布料还是版型剪裁都很适合她。只是吧,她平日里总是爱穿旗袍,她竟然也穿一身,虽不是她会穿的那种,却多少也撞了。
这时裴屿开口:“我选的。”
毛莺嘴角细微的抽搐了一下,她还以为是个巧合,或者说是江雾白的意思,没想到竟然是裴屿选的?他明知道她爱穿旗袍,这么一来是怎么个意思?
有些不悦,她也还是笑道:“难怪呢。真想叫你下次也给我挑一身,但你现在有未婚妻了,江小姐肯定不开心。”
江雾白在心里想说,她完全不会不开心,当然也不会开心,就是无所谓,跟她又没关系。
裴屿语气冷淡:“说得好像我之前给你挑过什么似的。”
“怎么没有啦?”毛莺扭头看了看院子,话里带点娇嗔,“这院儿里的树不就是听你的,才换成竹子的吗,还有这几颗荔枝树,不也是你挑的?”
江雾白也跟着扭头看了看这院子,虽然院里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隐隐月光和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照亮,但也看得出,这院子美极了。要是遇上阳光明媚之时,坐在院子里,发一下午呆,那感觉一定很惬意。
裴屿突然轻笑了一下,轻轻点了下头,“你开心就好。”
这院子当初要从住宅改建成现在这样时,程良骏就说得给裴屿留个房间,还问了他的喜好,专门把前院后院都弄成他喜欢的样子。因为这块地,算是裴屿让给他的。
当时毛莺还有些不乐意。大家都以为这个地方是程良骏送给她的,她有绝对处置权,但她自己知道,其实是处处受限制,连院子里栽什么树她都做不了决定。
不过现在,她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她也想讨好裴屿。
只不过,裴屿不像程良骏,那么好拿下。
看他此刻笑了,毛莺却知道这没什么好高兴的,他笑,不代表心情好,反而是相反的意思。
毛莺也识趣,没再继续下去,“好啦,不闹这些玩笑话了。走吧,我带你们进去。”她从里面出来,就是专门来迎接他们的,准确的说,是来迎接裴屿的。
她走在裴屿的身边,身姿风情。
可没走两步,江雾白就被裴屿搂住腰,跟他换了个位置。换了位置之后,江雾白就被两人夹在中间。
裴屿搂在她腰上的手没放开。
江雾白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腰上传来他的温热。
耳根不自觉地红了起来,江雾白觉得自己浑身痒痒的,却又不知道往哪挠才能缓解。
毛莺的表情阴沉了些,好在外面光线晦暗看不太清,否则她的表情叫人看了,会吓人一跳。她平时在人面前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快走进宅子时,裴屿松开了手,弯起手臂,示意她挽上。
江雾白乖乖照做,挽上去的手却没什么感觉,全身的神经似乎都在腰上,她能感受到那略有酥麻的感觉,逐渐被夜风吹散。
主厅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此刻他们都停下了交谈,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裴屿和江雾白。
这一瞬间,仿佛今晚的主角不是毛莺,而是裴屿。
江雾白迎上大家打量的视线,虽然可以说大部分人都没带什么善意,但她并没有避开大家的眼神。而其中有个人很不一样,比起其他人多了一丝令人发毛的意味,江雾白看过去,对上了詹文浩细长的眼睛。
詹文浩扬起手里的酒杯,对着这边举了一下。
江雾白隔了两秒才移开视线,看向裴屿。下意识的动作。她虽然觉得裴屿可怕,但比起詹文浩来说,还是好那么点。
毛莺扬着笑脸,绕到了裴屿那一边:“裴少,去你常去的包间吧,等会儿正式开始了再过来也不迟,我把你爱喝的酒送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还忙上忙下的?不用多费心了。”裴屿盯着毛莺妆容精致的脸,不带一点感情,转过头看向江雾白时,也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没那么生硬,“我带你去转转?”
和在奶奶那里时不一样,在奶奶面前,裴屿会演出几个笑容,但在这,就没必要了。不过还是能看得出,他对待毛莺和对待她时的不同。
江雾白点点头:“好。”
毛莺笑着目送他们走开。片刻后她融入进客人中,如鱼得水似的,和大家谈天说地。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能吃得开,唯独在裴屿面前碰壁。
主厅里有人议论刚才的情形。
“你别说,俩人这一红一白,还有点红玫瑰和白玫瑰的感觉。”
“裴少的人也敢议论?”
“哎,哪有这么严重,这不是在夸人吗。”
“你拿她跟毛莺比较,是在夸人?”
众人笑了起来,有人又说:
“江雾白又有多高贵,还真当裴少是认真的?”
“也是,多半是裴屿被家里催急了,找上背景干净的江雾白了而已。现在也还只是订婚,说不定过段时间,这婚约就不作数了。”
“不过我劝你们啊,还是少在背后议论这些,要是让裴少听见了,哪怕他跟江雾白也就玩玩,也有的你们受的。”
此刻在一旁听着的詹文浩,眯了眯眼睛。他想,他大概知道上次和徐氏的那笔单子为什么会黄了。
江雾白跟在裴屿的身后,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山石瀑布,美得像真的一样,却又像幻境一样。江家老宅的内院就是想做成这种风格,如果没有对比,也会觉得挺好看,但要是看了眼前的景象,再回看,就会发现差了不少。
江雾白突然就又想起了她的爸爸,要是能带上一家人来这里玩,该多好啊。不,只要是一家人,不管去哪里,都会很好的。可是现在,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旁踩在树枝上的清脆声音,把江雾白的思绪拉了回来。
裴屿在池边站定,低着头,大概是在看池子里的游鱼。
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都做着无关对方的事情,沉默地划清和对方的分割线。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端着盘子,盘子上放满了杯子,里面装着各色的液体。他先是走到了裴屿的面前,把裴屿常喝的尼格罗尼递了过去。
裴屿接过,继续扭头看鱼。
江雾白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侍者,不敢乱拿,问他:“哪杯是不含酒精的?”
“这些都含酒精,您要喝什么,我去给您拿。”
江雾白也不知道喝什么,正当她犹豫的时候,裴屿转过了头来:“园子里的荔枝不是结果了,有新鲜的荔枝汁吗?”
“有的裴少,我马上叫人去做。”说着,侍者便快步走开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江雾白也走到了池子边,和裴屿隔了两个人的距离,想了想,还是说:“我还没喝过酒,我爸不让喝。”说完又添了一句,“也许后面奶奶会问起。”
“嗯。”
江雾白也跟着“嗯”了一声,他没有要说下句的意思,那她也没了。于是她蹲了下来,离鱼儿更近,池子里有好多又肥又漂亮的锦鲤,黄色的红色的,活跃着。
江雾白也看得开心起来,却突然听见裴屿说了句: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喝也好。”
她抬头看着他,下意识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喝?”问完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无聊,在商界混的人,哪有不喝酒的。
裴屿懒懒回答:“习惯了。”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但他年年体检,年年肝都不好。”
“听起来像在咒我。”
江雾白愣了一下,摇头:“没有。”说完,有些慌张地回过头去,重新看着池子里的鱼。她的心情一下有点沮丧,她怎么可能拿她爸爸来咒他。
裴屿拿着酒杯的手顿住。他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透过池子里的水,江雾白是可以看见裴屿的,但此刻她并没看,只专注在眼前那一小块区域里。几只鱼凑了过来,她慢慢放松,伸出了手,可惜她手里没食物。
刚才那侍者终于又过来了,他把杯子递给江雾白。
“谢谢。”江雾白接过后,问他,“有鱼食吗,我想喂喂它们。”
“好,我马上拿过来。”他又要走,被裴屿叫住。
裴屿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也给我拿杯荔枝汁,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他着急说完,看着手里的酒杯,“是……今晚的酒不满意吗?还是Andre调的啊。”
“调得很好。”
侍者放心了,不是不满意就好。裴屿光顾这儿也几年了,每年荔枝结果,毛莺说送他些,他都不要。这一反常态,还让他以为怎么了。
他再次过来的时候,看见两人的姿势没变,还是一个站着一个蹲着,隔着点距离。
把荔枝汁给了裴屿,把鱼食给了江雾白后,侍者匆匆离开。
江雾白把杯子放在院子里摆放的桌上,往手里倒了些鱼食,捻起一小撮,洒进了池子里。看着鱼儿们一窝蜂全游过来,张开嘴吃起来的样子,她扬起了笑脸,感觉它们都好可爱。
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江雾白看向手的主人:“?”她这才发现他靠过来了些。
“给我点。”
“哦。”
江雾白开始分一些给他,不知道他要多少,正想问,却听他说了句:“抱歉。”
“嗯?啊。”江雾白没想到会听到他说“抱歉”,手一抖,手里的鱼食都到了他手里。
裴屿看着她有些错愕的脸,又说了一遍:“抱歉。刚才你说到你爸,我冒犯到你了。”
“哦,没关系,你肯定是没反应过来,有时候,我也还以为我爸还在呢。”江雾白转过头,又给自己倒了点鱼食出来,继续蹲下喂鱼。刚才她确实有些难过的,但没想到他会跟她道歉。
她的思绪有些飘走。
裴屿走了另一边的池子,把手里的鱼食都洒了进去,顿时几十条锦鲤都游了过来。他喝了一口荔枝汁。他不爱喝甜的,总觉得腻,但这味道很是清甜,比想象中好喝。
他扭头看了江雾白一眼,她的侧脸有些削弱,表情不算放松,眨眼的频率显示她在走神。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身子抖了一抖。
裴屿回过神,抿抿嘴唇,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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