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用人

赵霖听完他家主子要办的事儿以后,露出个和那张娃娃脸分外不符的成竹在胸的笑“您放心,留京子弟都是我哥们儿,明天就能都叫进宫来给您挑用!”

说着又露出些羞赧神色,“只是这票人都是营里混大的,大多不是读书的料,怕不能让陛下满意……”

靳羽柯听完笑笑,“无妨,既如此,孤就给他们些军营男儿的差事干。”

赵霖大喜,他这票兄弟寻常只是闲捉鸡斗狗,看似逍遥自在,但他们赋闲在京,仰父兄冒死军功才得享富贵,心中究竟有愧。

若能得幸御前,也不负家族所望。

心念电转,赵霖当即便欲领命离去,想赶紧告诉这个好消息,靳羽柯却拦住他,又道:“且慢,不必那般劳师动众。明日晚间孤微服出宫一趟,你照旧安排会面即可。”

记忆中原主登基之前都住在梁王府,以梁王世子的身份与一众权贵子弟交游玩乐。

赵霖听了这话,更是松了一口气。约着私下会面,那就是念旧情的意思。

他最了解那群浮浪子弟的现状,血气方刚的年纪,哪个不是一腔抱负,前线用不上他们,能有个什么差事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哪怕是他如今在宫里鞍前马后地跑,在这群人里头也算是少有的“正经人”,是他们公认的能给家里挣脸的珍稀物种。

只是御前的差哪里那么好当,他是自幼习惯了照顾人的日子,寻常富家子弟却又如何做得。

若能借过往交情谋半个趁手舒服的差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具体要办什么差,赵霖边走边想,隐隐约约知道跟钩吻案有关系,宫里上上下下的紧张他都看在眼里,确实得加派人手。

他跟靳羽柯想一块儿去了,身边人贵在一个忠字,这些子弟留在京里也是备着派上用场的。最顶上的人能想起他们,就算是没白待这些年。

其实按这么想,他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但那人和他们不算一路,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举荐。而且那家伙应该也不需要,人在都卫使干得挺好,让他一句话调到禁卫军的话还不知道算升算降。

最要紧的是那人不是军营子弟,想到这,赵霖更加纠结。

他清楚陛下选他做这个事就是为了在军营子弟里择人,他不好在这时候提一个外人的名字。

但那人对陛下而言又不算外人,赵霖在心底转了不知多少个圈儿,最终还是返了回去。

靳羽柯见他去而复返,心下奇怪,“可是还有何要紧事?”

赵霖试探着开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卑职僭越,只是若陛下急于用人,卑职其实还知道一个很合适的人。”

是先王妃的表姑的儿子,论起来小皇帝要喊一声表舅的。也没出五服,但这关系实在也不近了,中间隔着三个互相没关系的姓氏,靳羽柯听赵霖讲起,着实愣了一愣。

反复搜刮记忆,发现原主都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亲戚,往常逢年过节会互送年礼。

此人姓李,长原主几岁,也是出身大族,靳云“受禅”之前便靠自己爬到了城门校尉的高度,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

只是李家并无意攀这门亲戚,原主对这家人也就称不上熟悉。

靳羽柯凝眉思索,既然不熟,想来也不必担心被看穿,倒是可以见上一面,便吩咐赵霖下去安排,将这李家儿郎召进宫中一叙。

此桩公务暂了,靳羽柯接着翻折子。大部分都是套话,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六部有什么真要紧的事也不会只是上折子。

只是兵部和前线的消息他必须亲自过问,但是这两处的折子向来是什么时候来他什么时候处理,也不会留到第二天。

因此他面前的就只有一些流程上必须过皇帝面的,譬如死.刑的裁定。

靳羽柯一开始还不太适应这种执掌生杀大权的设计,后来发现所有案子在文书上都严格按照刑律裁定,他这个皇帝实际上只用审核一遍,因此反而对这项工作是最早上手的。

用力眨眨双眼缓解疲劳,靳羽柯让常遂安将批复好的折子拿下去尽快送到各个部门,又吩咐下下午需要召来议事的官员官职。他对大梁的整个官僚体系还不是很了解,有些事不清楚要找谁,好在常遂安对官场熟悉些,他问的比较基础的问题对方都能答复。

有这么个帮手着实是松一口气了,待常遂安抱着一满怀奏折出去,靳羽柯下了御案,很没有形象地抻了个懒腰。四下没有留伺候的宫人,他倒是不用怎么担心形象的问题了。

御书房原来不给备茶点,官方说法是防止皇帝批阅奏折时走神,也是一种忆苦思甜式的精神锻炼。

靳云摄政时不怎么在御书房待,他是真看不懂,也就没怎么管过御书房的具体配置,这规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延续下来了。靳羽柯来了后可不管这些个,御书房必须常备着他爱吃的几样甜食,茶必须是淡茶,加糖,他用脑多的时候离不了糖。

这习惯还是他当年上学时候有的,哪怕后来说糖过量对身体不好,他也没能戒掉糖依赖的毛病。

边嚼着一块撒了白糖的酥点,边听见外头来报,说都卫使掌旗校尉李怀信已到。

靳羽柯有点惊奇,没想到头一个来的会是他。

李怀信是有官职在身的武将,得了诏就直接进宫来了,都卫使的卫所离皇宫不近,不过赵霖是直接把诏书送到李家去的。

李怀信还未娶妻,和李家其他人一起住在内城的宅子里。

皇亲国戚就这点好,住得近,来往方便。

人现在在皇宫门口,靳羽柯不确定他等多久了,直接叫人把李怀信召来御书房,又吩咐外头的宫人把御书房常备着的茶点再拿几碟出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御书房好像不太适合招待客人。

准确说他的整个活动范围都没有做过招待客人的准备,天子召见臣子,这能叫招待吗?

李怀信在家里被赵霖逮了个正着,也是巧了,他今天休沐,赵霖本来想传口谕让他次日一早面圣,见他人眼下正闲,干脆改口说皇帝让你现在就进宫一趟。

李家人一听都惴惴不安,李怀信更是想不明白怎么就得了召,索性不去细想,安抚好家人就跟着赵霖回宫了。

路上李怀信企图跟赵霖套个磁,怎奈这人嘴紧如死蚌,李怀信话没问出来几句,先把自己问出疑心病了。

本来么,皇帝急召能是什么好事?总不能是因为想跟他这个远亲叙叙旧吧。

心中惴惴,李怀信跟着宫人行至御书房,就见御案后的少年天子还在勤勤恳恳地批奏折,见他过来,很是随意地摆手招呼赐座。

“臣谢过皇上。”李怀信恭敬行礼,心底暗松一口气,陛下赐座就是说明并无问罪之意。

端正落座,恭敬垂目,李怀信将思绪都敛下,安心等待。

靳羽柯批完一摞奏折,长舒一口气,对面前之人道:“孤有意再增设一巡按衙门以佐禁卫都卫使之职,卿可有意任职于此?”

李怀信眉峰一凛,先跪下谢恩,才委婉道:“卑下愚钝,禁军机要之所,恐难当大任。”

靳羽柯正揉着手腕,准备对下一摞奏折发起冲锋,直接道:“当然不是进禁卫军了,我朝素有成法,禁军构成,孤亦不可妄动。

此间召你前来,是另有规划……”

暮云翻滚,日薄西山,靳羽柯抬头见天色已晚,索性留李怀信在宫里用过晚膳再走。

李怀信刚听他讲完罗绮卫的规划雏形,思绪还沉浸在刚接收到的过量信息里,大脑过载严重,一个恍惚就直接答应了。

靳羽柯拍了一下手,“如此甚好,你我也能借机叙旧一番。”

李怀信对此将信将疑,他可不记得和这位表外甥有什么旧可叙。

靳家夫人过世早,昔年的梁王府与这边的亲朋故旧并无多少来往,世子又喜文厌武,与他这等习武之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莫非是陛下初登基,想拉拢外戚,因此利用自己?

李怀信暗地里心思电转,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既然已经答应了留下用膳,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由宫人引至御膳房内间暖阁内,此间专为皇帝公务劳累时休息所用,以前御书房不备茶点,暖阁却设施齐全,中间一张红木方桌,早摆齐冷热果品并温酒清茶。

靳羽柯用餐时动作优雅缓慢,他前世也是教养严苛的富家子弟,用餐的礼仪无论东西方皆是刻到骨子里的习惯。李怀信一个武官,在他对面都难免端着,更何况这人还是当今天子,李怀信克制住下筷的速度陪着吃了这顿饭,只觉得度日如年。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也,哪怕只是寻常相处,身份带来的压迫感也不容小觑。

靳羽柯这还是头一回正式见李怀信,以为他吃饭就是这样习惯,还在心底赞叹了一句沉稳端方,不愧是这一辈里的佼佼者之一。

用膳接近尾声时宫人端上一盅热气腾腾的老姜白肺汤,靳羽柯看一眼就皱眉,只因为太医讲这东西补肺滋养,御膳房便每天变着法地做,然而他看来不过是以形补形的迷信说法,却也无法拒绝。

原主脾气任性,事事不依人,唯独对医者的话言听计从。靳羽柯与他全然相反,纵使大病一场,依然对食补养生毫不在意,看着汤里沉着的两块雪白猪肺,状若肥膘、遍布血管,几欲作呕。

当时便已经吃不下去了,奈何四五双眼睛盯着,面对这道原主吃了十数年的养肺名菜,也只得僵着脸动了动勺子,舀了两勺汤应付。

李怀信原本正在用汤,见对面的天子兴致缺缺的模样,心道这是要赶客,忙放下汤碗,借口公务缠身便要告退回衙。

靳羽柯担心暴露,正巴不得结束这顿饭,顺势就应了,连叫他来的正事都顾不得。

罗绮卫眼下还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靳羽柯对如今这个梁朝的官场局势不甚了解,真要组个新部门出来还有许多细节需要构思,因此倒不急于一时。

只是跟李怀信聊过几轮,发现此人思维敏捷、沉稳端方,又熟悉练兵之道,是个合用的好教头,这才正经思考起组建罗绮卫的事来。

按照靳羽柯的构思,这个部门既能分担禁军职责,又能慢慢培植皇帝自己的直属部门,一石二鸟,焉有不行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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