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触角走到了阳历2018年的最后一周,还有不到七天,就要迎来宝贵的元旦假期了。
学校把元旦汇演定在了26号,很好的日子。不过仅限高一高二的学生参加,高三的同学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钱无限,从你开始。”语文课上,小珊哥哥眼睛瞪得像铜铃,要找人背诵课文。
在环视了全班后,大手一指,指到了只见书本不见头,书本还在颤颤发抖的钱无限。
一阵晴天霹雳,把钱无限劈得里焦外嫩。
语文是他最薄弱的一门课,今天早读的时候,他酷嗤酷嗤一口气背了好几篇长的文言文,但就是没有背到这篇从高一他就没背会的《赤壁赋》!
他认命地站了起来,低眉丧眼,哼哼唧唧地开始背诵课文。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不兴,不兴,不兴......”
毫无意外得卡住了,钱无限站在座位上,耷拉着脑袋,头发帘挡住他已经斜出二里地的眼睛。
和新同桌坐在一起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这点默契还是培养不起来。
钱无限恨不得抓耳挠腮,他的左手悄悄拉住同桌的袖子,往下扯了扯,这样总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可惜同桌还是一动不动,正义凛然得像座石雕。
钱无限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被谁点了穴了?
头顶覆上阴影,多年在危险边缘摸爬滚打,钱无限早就练就出了识别危机的过人能力。他僵着脖子,缓缓地抬起头,和小珊哥哥瞪得像牛铃一样的大眼睛对视。
钱无限:“嘿嘿嘿嘿嘿。”
小珊哥哥:【瞪眼】
钱无限:“嘿嘿,嘿嘿,嘿嘿。”
小珊哥哥:【瞪眼】
钱无限嘴巴绷住,笑不出来了。
他只想哭,小珊这样也太吓人了,跟个黑脸老牛精一样。
冯小珊痛心疾首:“《赤壁赋》是高一学的,到现在还背不出来。后天就要考试了,打算带着这点知识上考场吗!你们知道吗,有时候我真是恨不得把我脑子里的东西直接塞进你们脑子里,这样你们不用那么费劲学,我也不用费劲教,大家都轻松。”
一听到这话,好多同学在心里狂跟着附和。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啊,老师。
小珊哥哥痛心完,还是得接着上课,他看着钱无限,愁的又想叹气。
本来头顶的头发就没了,四周的头发生存得又很艰难。这堂课下来,还要凋零不少。
他回过身,扫视了周围的同学,这位中年大汉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点谁,心脏一颤一颤的,就怕点到的同学和钱无限不相上下。
“钱无限,你来点下一位要背书的同学。”既然他选不出来,那就交给卧龙吧。
钱无限惊住了,他背成那个烂样,小珊哥哥居然还会让他点名!
和钱无限要好的那几位也惊住了,他们齐刷刷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语文老师。
此时此刻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老师,你为什么要奖励他!!
在心底嘶吼完后,他们又齐刷刷地低下了高昂的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点到。
为了守护小珊哥哥珍稀的头发,钱无限没有点他的这帮损友。
他们要是背不出来,也得挨小珊一顿呲。要是背出来了,不就显得他自己更丢人。
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钱无限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在被点名后,周云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始背书。
睦和在座位上安静听着周云野一字一句地背诵课文,从头到尾他的声音都没有起伏,没有停顿,平静得像流水。
这还是睦和第一次听到周云野不间断地说这么多话,大概是因为这种背诵对他来说只需要依靠记忆,不需要自己组织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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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十号下午睦和才给周云野发消息,说全是美人小组晚上要在风吹草低聚餐。
她说下次再见到其他几位组员就得等到明年了,所以周云野不可以缺席。
睦和这几天一直挺紧张,有什么话都尽量用微信和周云野说,或者是传小纸条。
她怕周云野看出什么来,也怕自己藏不住事,万一说着说着就有可能把要给他庆生的事说出来了。
睦和不是一个会追求惊喜感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她想让周云野感觉到惊喜,感受到小组成员对他的关心。
全是美人小组其他五位成员早早就来到风吹草低,他们提前预定了包间,要赶在周云野来之前把房间布置好。
周云野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睦和已经在餐厅门口等着他了。
晚上6点20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餐厅外灯光柔和,营造出了恬静清幽的气氛。连冰泠泠的冷空气都被染上了柔光,变得氤氲起来。
周云野穿着一件黑色及膝大衣,长身玉立,挺拔得体。
里面是奶白色高领羊毛衫,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精致俊美的脸,清冷浓艳中有点乖乖的样子。
看到周云野的身影,睦和扬起嘴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停下。
“嗨,睦和。”灯光落进周云野的眼睛里,亮光点点。
打完招呼后,他的唇微微抿着,眼里有几分孩子气的期待。
“嗨,周云野,你今天也太好看了。从看见你到现在,我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已经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睦和的语气轻轻软软,一本正经地赞美他。
听到这么直白的表达,周云野快速眨巴了几下眼睛,略微慌乱地错开视线,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微微低下头,嘴角的笑意也变得有些矜持无措。
睦和越来越觉得周云野真的好可爱,明明也在期待被夸,可真的被夸了,又会感到不好意思,无措的样子像个小朋友。
睦和不逗他了,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语笑晏晏:“走吧,我们进去吧。”
周云野说:“好。”
上了二楼,睦和拒绝了服务员的引领,神色如常地和周云野一起走到他们预定的包间。只是在离目的地还有两步的时候稍稍慢了半拍,顺势让周云野站在更靠近门的地方。
门关着,睦和咳嗽了两声,里面没有反应。
睦和懂了这个无声的暗示,说:“我们进去吧,周云野。”
周云野点点头,伸手打开门。
包厢里漆黑一片,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前面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看着离他两米远的那几个高高低低的身影,周云野平静地得出结论:“停电了。”
没人回应他的话,人影里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着,一个影子抬起下巴,在熟练地调整好角度后,他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拨动打火机。
火光燃起,照亮了他逼感满满的黄金侧脸。
池澍用打火机点燃张岁遥双手捧着的蛋糕上的蜡烛,两个发光的阿拉伯数字出现在了周云野的瞳仁里。
“预备——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生日歌唱完,周云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周云野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孱弱的火光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明亮又鲜活。
抬高下巴的池澍,脾气温和的张岁遥,脸蛋圆圆眼睛也圆圆的常可久,性格张扬说话直接的路棠。
还有,周云野侧过头,与站在他右手边的睦和对视。
她的脸在熹微的火光里明媚动人,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清透的光,笑容明朗又俏皮,让他移不开眼。
睦和看着周云野,说:“周同学,许愿吹蜡烛吧。”
耐不住性子的池澍也赶忙接话:“对对对,吹蜡烛吹蜡烛。”
路棠白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笨蛋,得先许愿才能吹蜡烛。”
池澍反应过来:“对对对,先许愿。”
说完,他急不可耐地接过张岁遥手中的蛋糕,捧到周云野面前,兴奋地凑近他,说:“许吧许吧,我不会偷听的。”
路棠无语了,如果不是他手里有蛋糕,她真想锤他。
周云野低头看看蛋糕,又看看睦和,不确定地问:“许愿?”
“对啊,”睦和点头,说:“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就在心里对着蛋糕说出来,然后把蜡烛吹灭。”
听完睦和的话,周云野安安静静地看着蛋糕,只有眼睛在一眨一眨地动。
半分钟后,他微微俯下身,吹灭了蜡烛。
“啊。”池澍愣愣地看着灭掉的蜡烛,一缕青烟悠悠飘了出来。
他有点失落,这就结束啦,怎么也不双手合十,怎么嘴巴一动不动,他还想通过唇语来猜周云野许了什么愿望呢。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周云野能说完自己的愿望吗。
池澍想不明白,他每次过生日至少得花五分钟的时间来许愿,周云野是怎么做到只用几十秒就把愿望全说完的?
看到周云野许完愿望,张岁遥去把灯打开。
房间里灯火通明,入目所及是一片粉色海洋。
粉色气球,粉色彩带,粉色蛋糕。
粉色是常可久提议的,他说粉色看着就让人心情好,睦和觉得有点道理。
周云野平时的穿衣打扮都是走深色系,偶尔看看不同的色彩也是很好的。
沉不下心来的池澍把蛋糕放在餐桌上,蹿身到周云野身边,伸胳膊揽过他的脖子。一边带他到座位上,一边跟他倾诉自己这几天憋得有多难受。
池澍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事,这点他自己也知道。
睦和跟路棠天天对他耳提面命,威胁他绝对不可以在周云野面前泄露庆生的事。
每天他都能见到周云野,却不能和他说心里话,都要快把他给憋死了。
周云野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池澍每次见到他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在座位上偶尔抬头,就会撞上池澍炯炯有神的目光。
明明眼睛里像是有一万句话要跟他说,但是双手却紧紧捂住嘴巴,脸憋得通红。
周云野那时候还以为池澍是在练习陆地游泳憋气。
池澍旁敲侧击,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周云野垂下眼睑,淡淡开口:“不能说。”
池澍很受伤,为什么每个人在许完愿望后都跟他讲不能说。
可是他就很愿意说,逮着谁跟谁说。到了生日第二天的早上,连睦和家的狗都知道他前一天晚上许了什么愿望。
吃饭的时候,路棠提议大家喝点酒。除了常可久,其他几个人都没异议。
常可久的声音里有些犹豫和担忧:“我不喝的,你们也别喝吧,酒不好喝的,万一喝醉了怎么办呢?”
“没事的小久,我们只喝果酒,而且每个人只喝一点,不会醉人的。”张岁遥安慰他。
“是呀,我们也算是大人了,只喝一点没事的。”
常可久还是觉得他们不应该喝酒,包间里空调的暖气很足,他的皮肤本来就薄,现在左右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豆糯米团。
张岁遥拿过常可久的杯子,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把杯子放回到常可久面前,张岁遥微笑着问他:“小久,你怎么知道酒不好喝?”
常可久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表情十分认真,说:“哥哥告诉我的,哥哥说不可以喝酒。”
路棠打趣他:“小久,是不是哥哥说什么你都会听呀。”
常可久白白嫩嫩的脸上露出乖巧可爱的笑容,眼睛里闪耀着灿烂的光彩。
他的语气中透着坚定的执着:“是的,哥哥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只要哥哥和我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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