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飞升传说

“……什么?”

关荣还没听明白辰无这句话的意思,后者就推门进去了。

艾草气息扑面而来,桌案上的微光烛火照不透整座屋子,关荣只能看见床上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他想看清那个人,但被辰无挡住了。

对着那人,辰无来了一个朴实的开场白:“容箐啊,睡到半夜枕边人跑了你怎么都不知道?”

关荣没心思听他们聊了些什么,但听见床上那人不紧不慢的声音时,他整个人如遭雷劈,一阵电流从头溜到脚,震得他惊异片刻。

等关荣回过神来的时,他们的话茬已经聊到了的尾巴。

床上的人说:“前几天谁跟我说那把刀寓意不怎么好,我就给扔了。”

辰无一听急了,忙问:“扔哪儿了?”

容箐:“山那头吧,忘了。”

辰无打过招呼一撒腿就跑,他可算是和那桩莫须有的事结下梁子了。

他走后,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关荣翻过刚才的惊异,淡定地找了个矮木凳子坐下。落座时,看上去快要散架的凳子发出“咯吱咯吱”响,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如何放松。

他甚至悠闲自得地找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真像到了自己家里。

“容箐”也十分从容,神经大条直坐地上,拿过壶也倒上一杯,一脸美满,无不感叹。

他说:“关师哥,我这次运气好啊,竟然幻附成你家人了。”

关荣假装没听懂:“之前余绯那次不也是?”

“那不算。”

“怎么不算?”

秦玏眼珠子一动,开始耍无赖:“那我换个说法。这次运气好,幻附成你爱人了。”

“……”关荣脸几不可查地抽一下,不明白这算什么运气好的,觉得他脑子大概是治不好了,“你好像很缺爱。”

“有吗?”秦玏反思了一下,神情惘然,“很明显吗?”

“……”关荣语塞,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你怎么又进来了?”

“这话可就好笑了。”秦玏紧扣主题,十分应景地扬起唇角,“这种事情本来就归掌今道管,我在这儿不是天经地义?”

关荣不同意了:“我一个编外人员也能解决,你这是浪费人力资源。我要是你上司,你这个月工资已经没了。”

秦玏反驳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进来了业绩算我头上,这个月该得个绩效奖。”秦玏又开始言语煽动,“要不然你还是跳槽过来?”

关荣自动忽略掉他后半句话:“我记得以前某人挺不稀罕这个业绩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秦玏说得十分在理,状似思考,手指若有若无地点了点桌子,不动声色向他靠近,“而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g——”

关荣倏地撩起眼皮,只听他说了一个音就远离半米,打断他直白说:“别跟我说在于我,我不想把昨天吃的饭吐出来。”

“……”秦玏到嘴边的话被老实噎回去,失望地闭嘴了。

关荣见他像打了霜的茄子,不由得心满意足,这下能安心谈正经事了。

他问:“看出来这是什么时候了吗?”

秦玏抬头凝望门外,沉思好半天,然后转回头,眼神诚挚语气严肃:“可能凌晨四五点?”

“……”

这话回得确实也没毛病,关荣想发作都没理由,只能怪自己问得不够清楚。

所以关荣干脆挑明了说:“这是阴阳境时期。”

秦玏听完后默然不语,又转头看向外面,只是这次神眸好似认真了些,好半晌才沉声说了三个字。

“挺稀奇。”

关荣听出他的意思:“以前没进过这个时代的幻境?”

“嗯。”秦玏点头。

他进过的时间最早的,也莫过于上次田素的缠境,更别提再往前追溯,他甚至都没想过有这种可能。

毕竟很少很少有前后两世跨度这么大的人。从阴阳境里活下来的那些,到现在轮回了绝对不止一世。

除非是兇,它们能造九个幻境,也能看见人的九世。不过缠和兇的区别,秦玏还是能分清楚的。

而且据他所知,自阴阳境裂掌今道立以来,缠化兇的案例是屈指可数的。他也只遇到过一个。

还有一个值得探讨的点,就是作为煞兇者或者其他严格意义上的煞缠者,他们几乎没进过妖怪的缠境。

因为一般来说,这些妖怪是可以自己平衡的,所以掌今道和妖界几乎是没有往来的。

除开先前田素特殊那次,如今还算得上是第一起。

关荣问:“怎么找宿主?”

“廿望的,离我们应该不远,挨家挨户搜吧。”秦玏说。

等天色稍微亮堂些,各家各户都歇了灯两人才出门,但也仅是在自家院子里逛。

一会儿喂喂蚕、捣捣药,一会儿晒晒被、洒洒水。

但这么一通下来,周围的境况已经被他们摸得一清二楚了。

左边住户是个老人家,没有后代,独居多年。

右边住户是一家三口,夫妻俩三十出头,有个可爱的女儿。

前面的住户是个大龄青年,应该是个光棍,还没讨媳妇儿。

只有后面的特殊一点,天大亮了都还没人出来。

关荣视线从斜后方的院坝收回来,拿着钝锋小刀百无聊赖地修着竹栅栏,瞥了眼边上除杂草的秦玏,说:“听说叫灼冬,有个哥哥,叫长生。”

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但是他哥哥很奇怪。”

秦玏止住手上动作,问:“怎么说?”

关荣抬头问:“半神体人可以直接飞升成神吗?”

“理论上来说,不可以。”

“实际上呢?”

“实际上也没这种可能。”秦玏撑着锄头,半倚竹门,“如果有你说的这么轻松,现在掌今道的半神体岂不人人成神?谁还愿意待在那儿?有那么个‘神’的名头也比‘煞缠者’好吧?听上去就怪晦气的。”

他说得不无道理,关荣心里赞同,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关荣又问:“那飞升的先决条件呢?”

秦玏放下手中的活儿给他正经科普。

“善恶一界、神魔一念,这是从混沌初开就有的说法。”他说这半句话时点了点太阳穴,然后又挪开向上指天,目光也跟着抬上去,“除开天地化元的五帝天尊,那些天神大多是魔自渡而来的。而凡人的资质比魔物差了一截,所以能飞升的少之又少。”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秦玏想了想,“据传阴阳境裂前,有位正神天尊在骨化魆明锏的前一刻,剥离出自己的神髓。正神神髓可救万千生灵,他就将神髓交于他手下,让手下完成此间遗愿。而事结之后,他的神遗髓,可以助他手下成神。”

关荣觉得这话题很有意思,难免好奇:“那他手下飞升了吗?”

“貌似没有。”秦玏“嘶”一声,仿佛也没想通,“按理说,有了正神神髓,飞升后也该是正神之位。你看现今,哪儿还有正神?就算只是个普通天神,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关荣忍不住问:“所以那个手下死了?”

“不清楚。”秦玏摇头。

关荣又问:“那那个手下要是没飞升,神遗髓又去哪儿了?”

秦玏一耸肩,无所谓地说:“谁知道呢?几万年过去,早找不见踪迹了。”

关荣神色微动,骤然涌上颇多怅然,情感更深处隐隐闪过低落情绪。

可能是对那位正神天尊的举动而感慨,也或许是惋惜这一对情深主仆。

关荣复盘一遍这个故事,后知后觉这个典故有些熟悉,但他确信自己翻阅的那些籍册里没有关于这个传闻的记载。

“你从哪儿听的?”

秦玏眉毛一皱,仿佛关荣的话让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自己也不确定道:“忘了,道听途说来的吧。”

关荣不再与他谈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俯首想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是没明白当下情况,最后还是打算告诉秦玏。

“今天早上那个人告诉我,长生飞升了。”关荣说,“我看着也不像是得了什么神髓的样子。”

“这个长生是半神体人?”秦玏难得语气正经。

“嗯。”

“这就奇了怪了。”

秦玏端着下巴,正琢磨的时候,后面的屋子有动静了。

两人寻着动静发出的源头看去。

后面屋子里走出一位少年,满脸憔悴,面上看不出情绪,整个人也有气无力的,正端着木盆往外泼水。

秦玏轻松一笑,眺望说:“你看那张脸。”

真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灼冬的脸,和廿望一模一样。

但关荣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没动静,好半天才出声:“怎么了?”

秦玏立马把目光撤回来定在他脸上,眉间皱皱,似为不解,问:“你……没看见吗?”

关荣只沉默两秒,随后否决:“没有。我看清楚了。”

他像是不自觉加重后面几个字。

秦玏这才顺了口气,觉得刚刚的自己有点多心了。

他一把扔开锄头拍拍手,抬脚就往外走,笑说:“这不就找到了?正好,咱们会会去。”

关荣瞧着远去人影兀自站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觉得别扭,低头把右手袖子往外扯了扯,挡住半个手掌,调整到自己满意才跟上去。

灼冬坐在院子里理着草药,一副心不在焉,连带架子上的竹篓簸箕都显得无精打采。

秦玏脸上挂着一个不可谓不灿烂的笑容,与院子里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兴冲冲的,还没进院儿,刚抬手就要打招呼:“灼——”

没成想名字都没说完,对方就把他后面的话掐断了。

“去别处找事儿。”灼冬十分冷漠出声。

他只扫了一眼院子跟前只差脑门贴着“来者不善”四个字的两人,端着东西转身就进屋,摔门声还贼大。

被人心里贴上标签的两人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自以为无辜得不行。

“找事儿?这是怎么回事?”秦玏转向关荣,猜测说,“咱们这户跟他关系不好?”

关荣不置可否。

但看灼冬刚刚的神情,秦玏问的这句分明是废话。

“你打算怎么办?”关荣没看他,上前几步,隔在木栅栏外,凝视脚下的分界线,没有越界的打算。

“不打紧,咱们蹲着儿观察一下。”秦玏说,“既然缠附在他身上,就总得有个是非因果,我就不信他今天还能一整天不出门。”

两人左右看看,观察清了周围地形。

这座院子还挺特殊,左右后都没有人家,挨得最近的还是前面关荣俩所在的院儿。算是这一群最边缘地带。

院落后面杂草丛生,可以说无处下脚。只有一小块地儿被耕过,种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儿的植物或者庄稼,才长出来头。但也快被杂草覆没了,看得出灼冬对这块地有一段日子没管过了。

左右两边多是堆积的干柴和干巴谷草,一方还架起两根晾衣绳,搭着一床兽皮被子和零星衣物。

关荣不明白,这晾衣绳为什么不安置院子里,又近又方便,何必多此一举。

他贴着墙根转回来,与栅栏和泥墙的分界线站齐。正打算听听屋里的动静,却被院坝里的某样东西抓住眼球。

“这是泥巴渣?”秦玏也发现了。他蹲下身,一只手越过木篱笆缝隙钻到院子,拈起黄土搓了搓。

他收回手,还蹲地上,扭头问关荣:“咱们屋的墙皮也掉得这么厉害吗?”

秦玏还特地加强了前面两个字。那明明是齐桑和容箐的屋,他忒不要脸占为已有了。

“我家虽然穷,但是不掉墙皮。”关荣不买他账,把他扔过来的话全部兜住,往回扔时还顺便放了两个炸弹,“我看着你也不像家掉墙皮的小户人家。你要是为此深感苦恼,出去后可以雇个粉刷匠看看。”

秦玏低头笑笑,这是还记着自己第一次去他家说的那些话的仇呢。

关荣往前更近一步,不自觉狭眼睛,泥墙沿根儿几乎都掉落一地,堆起厚厚一层,看上去久经风霜。

而且奇怪的是,那些黄土粉末上是多到怪异的石子儿上。不仅墙根处有,院坝里几乎是随处可见。

不过没过多久,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ooc小剧场

关荣(诚恳建议):你少看点野史,容易误人子弟。

秦玏(思索):我好像没看什么野史。

关荣(意外):那你那些东西是正史?

秦玏(沉思):貌似也不是。

关荣(诧异):感情你就张着一张嘴胡说八道?

秦玏(挠头苦想):好像……也不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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