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上午那会儿,屋子终于有了动静,灼冬拿着铁叉渔具出来了。
关荣秦玏两个躲在晾晒的毛皮被子后面,这高度,垫垫脚可以刚好露双眼睛。
被子遮不住的地方恰好被那些乱柴挡住,从前面的角度来看,根本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俩人。
那地儿空间格外狭小,为了不被发现,秦玏紧紧挨着关荣,手欠地搭在他肩头,时不时侧头看看身旁全神贯注的人,异常满足。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他不禁感叹。
关荣一双眼睛跟着院子里的人,注视着灼冬的一举一动,姿势都懒得调整,任由秦玏搭着,头也不转地回道:“破了幻境你自个儿留下就好。”
“我指的是跟你这样一直在一起。”秦玏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毕竟比这露骨和不要脸的话他都说过,确实也犯不着脸红心跳。
关荣已经听得麻木了,应付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你不问当事人的意见?”
“所以当事人什么意见?”
“当事人不同意。”关荣一边说一边想挣开他的手,但动了动却是徒劳,对方跟粘强力胶似的,怎么也挣脱不了。
最后他放弃了。
秦玏屡败屡战,又重整旗鼓试探:“给个机会?”
关荣被叨得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随口搪塞:“闭嘴,出去再说。”
这会儿灼冬刚给屋子上了锁,随手抄了个背篓。
躲在暗处的两人就要跟上,只是刚要有动作,就见还没踏出院子门的灼冬被人堵回来了。
他那小破院外男女老少来了好些人,多是看不出年龄的,反正一个比一个年轻,张狂地横在人家院子大门前,把路堵得死。
为首五大三粗的男子叫鹤闲,是个混不吝,看上去也是个不好惹的。
他大刀阔斧地立在院门跟口,说什么话都跟下达指令一样。
他问灼冬:“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灼冬无奈一个白眼,没什么好气:“来了几百次了,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我就不信他没回来找过你!”
“爱信不信。”灼冬朝地上啐了口。
那一帮子人又气又怒,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奎宿的叛徒!”
紧接着,熙熙攘攘的人声都是这个话术了。
他们叫着骂着指责着,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一个个审判者都进了灼冬的眼睛。
一声声唾骂都进了灼冬耳朵里。
“叛徒?我做什么了?”他发笑,手背却青筋凸起,捏紧了背篓背系,怒火尽显,尤为痛恨地要把它捏碎捏烂,“这个词,似乎长生的比我更适用吧?”
“我呸!”鹤闲十分野蛮,“少说些有的没的。他一个天生怪胎都能做神仙?为什么我们这些正常的不行?”
听到这里,秦玏觑向关荣,隐隐约约觉得这个流程有些熟悉……
关荣一声不吭,哪怕想到什么也不打算说出来。他装作没看见秦玏发出的眼神信号,望着院子那边一幕不漏。
灼冬十分不屑:“你们要是想拥有神的权利,就跟辰无一起去找爻镇天尊啊!找我有什么用?我能给你们?”
纵使这些人再愚蠢不堪,也明白所谓的炼缠和直接飞升这两种获得力量的办法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至少哪个轻松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他们不会听,或者说,根本听不进去。
他们想求长生,但是必须得通过灼冬这个媒介,而沟通了这么久,灼冬始终在找借口。
他自私自利,独享神福,不愿意帮他们一把。
这时有人上去推了灼冬一把,言语还是不依不饶:“快说啊!怎么才能飞升?怎么才和长生一样?!”
鹤闲撸起袖子,一股子蛮劲儿推开那个人,拽着灼冬脖子上的碎石链子,恶狠狠地说:“今天我就打死你,他可是你亲哥哥,我就不信他会见死不救!”
灼冬听了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噗”地一声笑了,随即直接放声大笑起来,弯腰捂肚。
那些人以为他疯了,鹤闲倒还无措起来,慌神地松了手,那些叫嚷声比谁都大的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一会儿,灼冬才直起腰,不知道冲谁狠声说:“杀了我你们也不会如愿,他可比你们任何一个谁都希望我死。”
他们不知道灼冬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都心灵感应般谁都没应声。
灼冬依旧疯笑着,一把丢掉背篓,退回屋门前,转身不慌不忙开了锁,又缩进屋了。
十分娴熟和习以为常的样子。
紧接着,那一群人又有了反应。
那些理正词严的话术对一群未开智者讲不通的,所以灼冬的话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那些自以为正义和绝对正确的讨伐者开始对屋里的人进行谩骂诅咒,他们像往常那样闯进院子。碍于灼冬的有“神的庇护”,却不敢动真格。
他们站在院子里,捡起石子儿朝扔。用了十成十力气,一点不留情面,仿佛那堵墙就是灼冬或者长生,供他们用以发泄。
泥墙不堪重负,越来越薄,为地墙根的黄土厚添一层。旧坑新洞,密密麻麻爬上这堵墙,像个哑巴受刑者,面目狰狞满是创伤,却连哀嚎都做不到。
但又有所不同,那类人至少会哭泣流泪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悲痛。
这座屋子的伤口,都昭示着这群人的罪行。
不知过了多久,这群恶魔才陆陆续续散了。
关荣看到这儿眉毛都要拧成一块了,猜测:“又是被人欺负打死的?”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巧妙了,
第一次撞上的段无瑕、第二次幻境外的林皌……
四舍五入连余绯也是被打死的。
秦玏听明白他大意思也不说话,只是围着他脖子的手讨打地往上移,蹭过脸颊,刮了刮他额头,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去。
关荣脸颊余温未消,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舒展眉头,反而还有些不自在。
眼见灼冬重新拿起东西出了门,他率先一步走出来,和秦玏拉开了距离。
见他一声不吭什么反应都没有,秦玏讪讪地跟上,在他背后小声嘀咕:“你别躲我啊,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
“自作多情是种病。”关荣头也没回。
两人跟着灼冬穿梭在村庄里,和他保持了好一段距离,既不能跟丢,也不能让他发现。
这个宿主以前遇到的比敏感得多。
关荣觉得自己简直要成跟踪狂魔了。好像他进的每个幻境,无一例外都在跟踪人。
他对这个迫不得已的怪癖十分鄙夷。
按照目前的走向,他们自认为宿主的死法算是知道了。就差宿主的缠果,那个引缠出来的物什。
灼冬不知道自己后面还跟着两个,一如往常,快步往村落的河边去。
是关荣今天早上醒过来的那条河。
到了河边,他先是卸下那些渔具,扔掉背篓,不嫌硌人地跪在鹅卵石上,洗了把脸,然后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开始惯例发呆。
不远处有一棵高大槐树,关荣两人就躲在那儿的。
那槐树年纪明显不怎么大,树干直径小得可怜,站一个人都勉强。两人只能前后叠着,才能稍微不那么显目。
关荣被挤得身贴树干,感受着身后人呼出的气息,有些不舒服。
他不悦问:“你怎么不直接隐身?”
“那你不也没隐?”秦玏还理直气壮。
“幻境里不能随便用玄力,你比我清楚。”
秦玏稀罕问:“那我就能了?”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直接吹上关荣耳廓了。
关荣想,再近一点都快咬上了。
他右手还半拉着袖子,掌着树干,指骨紧了紧,直白袒露:“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
“怎么了?”秦玏装无辜,盯着他后颈窝。
但说来也奇怪,换做以前,自己要是有什么坐得一丁点让关荣不满意的地方,他可是直接上手,今天怎么会开口说出来这些别扭来?
“别离我这么近!”
关荣有些恼怒,瞪着眼睛转头想要用以警告,他觉得这样会有威严一点。
只是才转过头,关荣就愣住了。
因为刚好这时的秦玏又往前探了探,气息更近了一步,两张脸只隔着不到半个掌心的距离。
秦玏也愣住不动了。
近在咫尺间,关荣承认自己有一瞬的无措,吸了两口气缓解,却阴差阳错营造呼吸交错的,
两人就这样对视上,僵持好久。
好久好久,秦玏目光在他脸上乱扫,从眉眼到下巴,最后定至他的唇,喉结滚动。
他一横心,虚掩眼睛往前伸。
就差一点,关荣慌然扭脖子逃了。他跟面壁似的面朝树干,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这都没阻止他。
秦玏仿佛不甘心,双手搭上他臂膀将人稳住,整个人往前倾,鼻尖顺着他脸颊滑下去,擦过耳畔,最后停在关荣颈窝,呼吸越加粗重。
关荣只觉得肩头分量不轻,对方的毛发在自己的脸、肩、颈肆意扫荡,顿时感觉不妙,低喝一声就要推开他:“秦玏!”
“别动。”秦玏低声说,然后捉住他,借着槐树的阻挡不让他走,下半张脸还埋在他颈窝。
他能看见关荣的脚尖,一个十分依赖的姿态。
然后,他抬起嘴巴轻咬住了关荣侧颈。
“!”
怕他挣扎,秦玏直接从后面将他死死抱住,声音姿态都放得低,话都是呜咽从喉咙挤出来的:“求你别动。”
关荣真着魔似的,木然不动了。
秦玏在他颈间舌尖舔了一圈,用牙齿轻轻叼起他侧颈一点皮肉,细细和和、小心翼翼来回地摩挲。
像是对心爱之物的爱护和挑|逗。
十分喜欢得紧,所以忍不住去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又怕他受伤,所以不敢太用力。
关荣僵得像个木偶人。
颈间的细麻感顿时涌上头,还有阵阵热温,无数毛孔和感知被他无限放大。他感受到秦玏有力的心跳在撞击着他的脊背,仿佛一下又一下地在加快,比撞钟响更甚。
猛冲出来的信号撕碎一切沉默死水,单方面宣告着什么。
如果关荣能摸到那颗心,那他该知道,那是炽热的,也是最隐晦的独白。
关荣贴着树干的手指缩紧,耳朵一阵“嗡嗡”,几乎不会思考了。
他应该反抗的,他应该拒绝的,但他没来得及做。
或者说真的是没来得及吗?他想不明白。
关荣还愣然地任由身后人抱住他,在他脖子上放肆。直到后|腰被抵上什么,他脑子空白一瞬,愤感登时上头,整个人幡然醒悟似的骤然爆发。
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命脉还在别人嘴里,竭力挣脱,一个肘击,毫不留情重重地冲往秦玏的胸膛。
秦玏被推开几步远。
他没敢咬太重,不至于真撕下一层皮肉,关荣侧颈只是泛起了一小处的乌紫色,还有极浅的牙印。
“疯子!”关荣冲他低吼,背靠槐树干,胸口几起几伏调整着自己,仰头望天又低头看地,气得快呕血。
他认为自己尽管脾气不好,却从来不会发作成这样。
他一会儿捂着侧颈一会儿捂着额头,扫人一眼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炸了。面对跟前这个叫秦玏的人,他甚至都不敢继续往下看。
关荣仰天闭眼,忍无可忍,怒不可遏冲秦玏说:“我拜托你管好你自己的烂□□!别他妈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发情意|淫!”
ooc小剧场
关荣(忍无可忍)(拳头梆硬):谁给我把这个疯子带走,谢谢!
秦玏(抱大腿)(痛哭流涕):我错了。
内心os:大丈夫能屈能伸,先搞到手再说。
作者有话说(手动版):
什么都没有呀,咋锁了……(哭了.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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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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