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秦卫真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拓清抛砖引玉,看向秦玏。
秦玏无辜说:“怎么,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问题?”
拓清:“当然没有。”
“我现在才知道,你不让他和掌今道往来,只是单纯不想让他和羿玦有所接触吧?”秦玏怨言由衷,开始抱怨,“你倒好,一句话的功夫就一杆子把我们所有人打死了,我上哪儿喊冤?”
“我很抱歉,这件事我们放到以后再说。”拓清自然揭过话题,揉了揉眉心,肩膀上的蛇略显躁动,“我听北月说……”
他顿了顿,撇下视线,说:“关于陈卉昭的,你能详说吗?”
秦玏背着手,头往前伸,悠悠问:“我说详细了,你们接受得了吗?”
哪怕拓清北月什么都不说,他也看得明白。
他们几个,再怎么说也有数万年的交情。
而且,经过阴阳境混战,五灵妖死了两个,剩下他们三个是同生共死才挺过来的。
不仅是朋友,他们之间,更是同袍战友,谁能想到其中一个会有异心呢?
想来也正是念及到这里,先前白皓年被泼脏水时,他们也没有怀疑过他,而是先软禁再调查真相而已。
拓清默然半天,说:“总归要有一个交代。”
尽管不情愿,也得面对。
不仅是单对自己,更是对他们这一段情谊。不论好与坏,始终要有了结。
“缚邪这个人你们比谁都熟吧?”秦玏瞥了眼不知情的当事人白皓年本人,若无其事说,“这次的幻境,就是缚邪的。”
拓清兀地端坐起来,神色微变,和北月对视一刹,纷纷看向全神贯注倾听的白皓年。
白皓年对突如其来的目光发怵,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瞅半天,有点胆怯地问:“……怎么了吗?”
他怕和自己又有什么不好的牵扯。
“天垠之变时,天垠山镇守血阵的都有谁,我没在书上翻到过,但你们应该清楚。”秦玏忽略过他们所知晓的其中一大段,“总而言之就是,陈卉昭替了幻境里的本人,然后把人掳走了,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拓清北月消化着这个消息。
“还有问题吗?”秦玏环视一圈。
皌仙姑眼神幽幽,看着关荣问他:“你们大今掌就这样把……他放回来了?”
秦玏也好奇,始终想不明白羿玦这是什么操作。
他看着从回来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关荣,有些不自在。
秦玏握着椅背把手,犹豫问:“他有把你怎么样吗?”
“没有。”关荣顿了两秒,忽地站起来,嗓音淡淡的,“你们聊,我累了,先上去了。”
重点观察对象走了,剩下几人懵然对望。
连拓清也感觉到几分意外。
这场小型“议会”谈论内容主要就是为他,他半途离席,不说扫兴,这几乎不像关荣平时的作风。
对于这些离奇经历,他不应该感到疑惑,从而再次探讨追问吗?
秦玏愣在原地,一言不发,蹙额沉思,视线紧紧跟随远去的背影。
好一会儿,他才追上去:“我去看看。”
拓清不起头说话,剩下几人也沉默以对。
他们本来就是为关荣来的。现在他走了,自然也没什么可聊的了。
尽管他们都清楚,其中还有很多的未知和秘密,但那都不是他们该知道的事。
拓清挥了挥手,说:“该散就散了。”
皌仙姑打过招呼自觉退场。
荀野进退不得,秦玏还在这儿,主家又开始赶客,他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去。
幸而白皓年十分有情商地说:“走吧,带你逛逛咱们道上界。”
等人走光后,一楼大厅只剩拓清北月两个人。
拓清罩了个结界,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有心人听见。
北月后仰一摊,一手虚握成拳,轻捶脑门,哽声沙哑:“他这次来时魄碎魂丢的,我一时间还没认出来,反应过来后当即让望山给他灌了忘川水。”
她举手遮眼,无声泪歇:“我当时还疑惑,先前来来往往那么几次都没出过问题,怎么偏偏最关键的时候出了差错。”
拓清明白她说的。
明明关荣死后的每个环节他都盯得好好的,断不可能出现丢了识魂这种情况。现在看来,是谁做的也不言而喻了。
“放跑阙千祸乱舟渡、对忘川结界动手脚、冒充传话栽赃皓年,甚至于千年前……”
北月一一清数陈卉昭的罪行,说到最后实在不忍,一转话锋,恨然长叹:“我甚至把道上界的人怀疑过了个遍,怎么也没想过会是她。”
“事已至此,就此揭过吧。”拓清眼底尽是失望,肩头上的黑蛇也蔫嗒着脑袋,“以后,轮回道再也没有陈泽长了。就当她留在了阴阳境,和惊寒一样。”
北月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收了伤怀,专心正事儿:“皌仙姑说,她直觉小关怪怪的。”
“你怎么看?”
“确实反常。”北月思忖说,“我感觉也不像。”
“哪里不像?”拓清追问。
“脾气差不多,但按照他的秉性,今天做事明显有些轻佻浮躁,偏向逃避。”
北月认为,不管给关荣的打击再大,哪怕他今天知道了所有的事,也不可能一句累打发了。
与之相反,按照他的疯性,哪怕拖着残躯也要弄明白其中的所有。
“但魆明锏在他身上的。”拓清说。
关荣回来时他就试探过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关荣不可能是个赝品。
除非羿玦造了个和关荣一模一样的人,再把魆明放在他身上。但真造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造出来的。
北月头疼地按着太阳穴,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过于混乱,事态也正向着不可控的地步发展。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关于羿玦的,以及——”他望着关荣那间房所在的天花板,瞥视拓清,“那个秦玏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的秦玏,已经踏进关荣房门好一会儿了。
他环臂立在门口,再不进一步。
“你怎么了?”
“累。”关荣瘫倒在床上,答得言简意赅。
秦玏:“他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想睡觉。”关荣一动不动,疲惫地答。
秦玏上前一步,狭起眼睛细端详他的脸:“那我陪你睡?”
“不了。”
秦玏又往前一步,指尖自觉缩紧,紧抓手臂,随口说:“真是令人意外,陈卉昭居然会是缚邪。”
关荣回嘴说:“你记错了吧,白皓年才是缚邪。”
秦玏笑笑,十分不走心地解释说:“口误。”
男女都能混淆的口误。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关荣扯了扯被子,搭上腹部,头偏向一旁不看他。
秦玏不为所动,斜靠衣柜,说:“还有一件事儿我要确认一下。”
“什么?”关荣问。
“幻境里你说的那件事还作数吗?”秦玏紧抓袖管,自接自话,“你说你帮我和我喜欢的人牵线那事儿。”
关荣似乎没理解他的话,理所当然道:“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秦玏低垂着头缄口良久。
突然,他身靠的木柜裂开好几条缝,只一秒,裂缝蔓延至最深处墙根。
他不想在这里发作,不想破坏关荣的房间,这还是他克制后的结果。
“我喜欢的是关荣。”
“你在试探我?”关荣撑手坐起来,冷脸问,十分鄙夷他的行为。
秦玏一个闪身,遽然到了床边。
他掐着“关荣”后颈,迫使他抬起眼睛,森然道:“你也别把我当傻子,他在哪儿?”
“关荣”一脚把他踹开,冷静装莽,偏开头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玏不依不饶,冲上去扯住他衣领子,想来个硬的。
但对着那张脸,他又下不了狠手。
连重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得逼问他:“我的灭缠刃在你身上,拓清的魆明锏也在你身上,那关荣人呢?”
“我就是他。”假关荣不为所动,语气轻蔑,“你要实在不信,也可以就把我当他。”
秦玏捏着他下巴,眼神犀利刮过他整张脸,倏然顿悟一笑:“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关荣吗?我说了我就是他。”
“不,那个人叫——”秦玏慢吞吞说,“影重。”
假关荣不说话了,只压暗眼睛空洞地望着他,跟发呆愣神一样。
他不会恼怒,这只是他被揭穿后的愤然表述。
他自以为这是如临大敌的表现。
秦玏放开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粒,说:“我以为他莫名其妙造养个人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的。”
他意指羿玦。
顶着关荣脸的影重平静得可怕。他不会掩饰情绪,也学不会伪装和模仿。
所以在人多的地方,他要做到的就是,不说话、不与人争论、不表露自己的见解,最好是连人多的地方就别去。
那样,他就没有被发现的风险。
这是羿玦给他下达的任务。
秦玏点了点他心口,说:“希望你自觉剥离体内这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不想动手。”
“我可以现在就死,也可以当场把魆明锏拿给你让你去找他。”影重面不改色,“但只要我死了或者这东西离开我的体内,他就会立即死亡,要试试吗?”
言外之意就是不仅耐他不何,还得把他当菩萨供起来。
秦玏闭上眼睛隐忍不发,忽然间,他拿起被子盖住影重脑袋,抓着被蒙住的脸狠狠一掼。
床板一响,床脊断了一根。
秦玏死咬牙,一拳打在被蒙着的脑袋旁边。
“咔咔”两声,床脊又断了一根。
他几近崩溃地问:“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不知道。”影重的朦胧平静声音从掌心下传来。
气人的答案气人的口吻。
秦玏耐心无几:“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就是他,”影重掀开被子,若无其事坐起来,恢复如常,“是他少了的那部分。”
秦玏猛然怔住。
“原来如此,”他顿住两秒,喃喃摇头,“我说羿玦拿他识魂做什么。”
不仅仅是为了阻止关荣入轮回,以达成羿玦所要的最终目的。
先前钟唯说影重是用什么东西养出来的,他这才反应过来,钟唯话里的“东西”二字是什么了。
是关荣的识魂。
从关荣前身死那一刻起,羿玦就已经打好主意了,或者说,在更早之前。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局。
“我不逼你,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秦玏渐渐趋于稳重,长吐口气,颤声问,“没了魆明锏,他能活多久?”
“我只能告诉你,他暂时死不了。”影重说。
秦玏神思不语,霍然起身,握住门把手就要出去,但在踏出门的前一秒又停住了步子。
他头也不回地问道:“你庆幸你有这么一个人生吗?活在人皮面具下,做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影重不吭声。
“他以关荣识魂为引,给了你血肉。”秦玏苦笑说,“可这是违背常理天道的事,你本不该存在于世间。”
他一转话锋:“当然,如果你乐于享受别人的人生,当一个木头机器,那这些话就当我没说。”
他不打算听影重说什么心里话,看在以前有那么几分不深的情谊上能劝则劝而已,清不清醒他决定不了。
就在他踏出门的一刹,影重慢悠悠开口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该存于三道三界。我的归宿该在往天混沌,毕竟我是他养出来的——”
他一脸坦然,把那个呼之欲出又咽不下喉的字慢慢吐了出来。
“兇。”
我记得评论区有个聪明宝贝,夸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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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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