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轮回门

黑蛇巨影显现出人形,拓清慢步走出,形成了三角对峙的局面。

拓清嘲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羿玦抱着双手好整以暇叠在胸前,思索片刻,又头疼似的点了点太阳穴,摇头说:“你可真难缠。”

“把人交出来。”

“什么人?”羿玦装糊涂,“我不是早放他回去了吗?”

拓清说的是关荣,他指的却是影重。

拓清愤然一挥手,一道光影倏然闪下,落到地上逐渐化形。

影重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模样,坐在地上整个人动弹不得,一脸生无可恋,木然地看了一圈,什么都没说。

拓清客气完那几句,双目一横怒意尽显:“我当你拿他识魂只为推迟他入轮回门阻止他复生,好拖延时间方便你取神遗髓。我费尽心思不让他与你接触,没成想你能做出这么悖逆的事!”

“拓清,你是知道的,要是他没有那些记忆,神遗髓也醒不来的。”羿玦耸了耸肩,倒是不以为意,“我总不能靠着你轮回道的那位让他恢复记忆吧,那位会帮我吗?”

羿玦是真的没心没肺,他要是在意,也不会做这么些受千夫所指的事了。

拓清忍无可忍,迅速飞到他跟前,不遗余力推了一掌,震臂竭力怒火冲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用他识魂炼兇?你倒是想得出来啊!羿玦,他是谁啊?你哪儿来的胆子?”

羿玦没跟他动手,整个人被震开数米开外,重落荒地,还不受力地滚了几圈,身上爬满了碎草。

手臂失力,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头破血流好不狼狈。

他破罐破摔似的不动了,望着月空什么动作都没有。一片星夜盛满双眼,右眼更为绚烂。

他自认为,?衍死后,自己还没这么狼狈过。

拓清钟唯不知道他要耍什么把戏,只立在一旁观望着,做蓄势待发的准备。

好久好久,羿玦才动了动唇。

“胆子?”他坐起来,撑地撑膝盖缓慢起身,咳出嗓子里的浊血,揉了揉断臂,略带嘲讽低笑两声。

“钏离奎宿的长生,未入道前,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怪物,孑然一身走过数十万年到今天,什么都差强人意,可最不缺的,就是你嘴里说的‘胆子’。”羿玦蹒跚几步,挺直胸膛直面二人,淡然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不痒不痛地敲醒那些曾经和以往。

“我豁得出去、敢赔上一切去赌,上得九重天下得万丈狱,多大的腥风血雨我都过来了。”他轻呵一声,满是鄙夷,“你们这些只敢躲在道意神规之下的懦弱者,站在什么立场审判我指责我?我在为我的信仰争取,我有什么错呢?我没有错。”

钟唯恨然摇头,十分无奈:“你有是非观吗?你为一己私欲闯下塌天大祸,阴阳境历经万年的生灵涂炭,五帝天尊为此皆陨,多少无辜生灵因此覆灭?哪一条拎出来都是不可原谅之罪,你还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错?”

羿玦不理她,放出玄力在浑身伤口上游走。

“长生,”拓清不紧不慢插话,这是九万年来第一次这么叫他,“你把这一桩桩一件件讲给?衍正神,你猜他判你对还是错?”

拓清知道,只要搬出?衍,羿玦就不可能无动于衷,这是他无可解的死穴。

果不其然,羿玦眼底闪过不经意的惊慌,他神思几秒,自信说:“主神对我向来宽容,从不会责怪我。”

“那是以前。”拓清硬要揭他疤,要让他看清自己,“你现在做的哪一件事对得起他?”

“够了!”羿玦不愿去想去面对,只得低声咆哮,防止他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

“那就不说废话了。”拓清闭眼结法印,背后顿时放出巨蛇虚影。

钟唯抬手,很有眼色地给尺玉注力。

这是注定无法避免的一战。

与此同时,轮回道上界。

那天秦玏留完信,没多久就进了拓清北月的耳朵,他俩立马就拉着影重这个冒牌货找上门去。

只是掌今道结了个巨阵,封得死死的,他们进不去,最后只得先把影重囚禁起来。

这位解决了,还有个不好安顿的外来者,那就是荀野。

秦玏不见踪影,在不知情下,他原本想着回掌今道的。

但拓清把他拦住了。

拓清知道秦玏带他来的意思,自然不会放任不管,理所当然地待之客道。

不过荀野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打算,还以为自己莫名其妙被当了人质。

秦玏联系不上后,关荣也跟着不见了,他以为他家卫真带着人家私奔了。

但人质也得吃喝。

毕竟造孽的是他家卫真,他不信轮回道这些人真会对自己这么个无辜者下手。

所以他心安理得地在这儿白吃白喝了好长一段时间。

暂居轮回道的日子,他都是跟白皓年挤的。

倒不是没得睡,除了关荣的房间得给他留着,二楼还有一间空卧室。

不过他住了半晚就没住了。

总结下来就两个字——他怕。

轮回道里每一寸土地尽是死人走过的,荀野硬要说这地儿阴得慌。

跟缠这种东西处久了,还没跟死人处过。

长了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鬼见了都得绕着走那种,晚上只做到一半的噩梦都给他这一米九的大汉吓出心理阴影。

荀野醒了后骂骂咧咧,觉得背后凉嗖嗖,瘆得不行,最后连滚带爬下楼,硬要拉个人陪他。

其他人不熟,他只有去烦白皓年。

那晚撞门的阵仗,白皓年还以为那些人魂扛着大炮从奈何桥打过来了。

所以这么些天,白皓年烦他烦得不行。原本自己想怎么睡怎么睡,这会儿还得分一半给别人,好不自在。

不过他更烦秦玏这个不负责的上司,把人领来就消失不管了,像极了一到寒暑假就把孩子放孩子他爷奶姥辈那儿养着的父母……

不负责家长风风火火找来的时候,他这个自封的爷奶辈刚收完某地的魂回来,正要去舟渡帮忙视察。

见秦玏来了,他可第一时间把荀野推出去了。

白皓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来人,欣慰地说:“生活费住宿费记得结算一下,公司团建也不带白嫖的。”

“……”荀野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白哥,我还没嫌你这地儿风水不行呢……这才住几天,你看我瘦了多少。”

这么一声尊称,不是从妖界来的延续,纯粹是这几天被白皓年打出来的,他暴瘦也有这么个原因。

因为他睡觉老占地儿,某天晚上白皓年实在忍无可忍。

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站在白皓年的立场,如果关荣是大鱼的话,荀野就是虾米。

所以那晚他毫不犹豫、直接干脆,一巴掌抽过去。

这事儿荀野原本是不知道的。但第二天想不知道也难,因为他是从别墅外的沙滩上醒过来的。

他扫视一圈,还疑惑,为什么自己睡在露天坝下,为什么这大别墅的一面墙壁……直接塌了?!

里面床上白皓年盖着被子,被什么吵到似的翻了个身,睡梦里挠挠头,继续呼呼大睡。

荀野懵然无措。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睡这么死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他才反应过来,他不是没醒,而是被震昏了……

不知道该说白皓年手下留情还是他命大,没直接死道上。

说到这里,白皓年恍然一拍脑袋:“哦对,维修费也记得结算一下,给同矜,她让人来修的。”

荀野:“……”

秦玏没空看他俩打嘴仗扯头花,直入主题,问白皓年:“你们同矜呢?”

白皓年见他神情紧张,瞧出事态斐然,不嬉皮笑脸了。

他认真道:“地阴司不在的话,她应该在地司府。”

拓清不在,轮回道总要有个靠得住的守着。

秦玏了然点头,转过身就要走。

白皓年忙出声:“对了,关哥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对于关荣身上发生的事,白皓年是一点不知情,他起初也以为这两人私奔了。

但试了好几次都联系不上关荣,他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可他急也急不来,因为轮回道里的每一个人不比他急得少,这些天多少人忙碌奔波,他都看在眼里。

那些都比他能耐大的人要是都没办法,那他更无法了。

秦玏只随口应付了几句,连忙往地司府跑。

地司府大门打开时,北月正俯身在木楼梯的玻璃缸前,喂拓清的蛇。

玻璃缸里的五色蛇盘了几圈,撑头吐着信子卷食。这会儿温顺起来,全然不似秦玏第一次见的疯样。

“来了?”北月头也不回,好整以暇地把最后一只蜘蛛放下,似乎早料到他会来地问道。

秦玏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心中揣着许多糊涂,关于关荣关于自己。

他更想知道怎么救关荣。

这些他所不知晓的事,他们这群老油条肯定知道不少,可他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不过,就算他不问,北月也打算与他坦白了。

北月绕到一扇落地门后面,那里有一处小喷池,她一边洗手一边说:“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秦玏跟了几步,不明所以:“去哪儿?”

“解答你心中疑惑的地方。”

忘川、舟渡、地司府、轮回门、游魂界,轮回道上界统共五处地儿,大概是阴阳境留下的传统。

人魂经忘川洗却记忆,后往游魂界,等时机到了,最后进轮回门。而妖魔神三者则没有多余的步骤,要死了,就直接过轮回门。

他们死后,没有给他们收魂的,因为落气的一瞬间,他们就会身往轮回道轮回门前。

不过神里边,不包括正神。

一般来说,正神死了就去往天混沌了,巳弋是个意外。

两人乘舟跨越大半个道上界。最后,小舟泊在一处渡口前。

上了岸,眼前是一座茫茫雪山,没有尽头。秦玏跟着人走到山根底下,北月起手落了个阵,跟前赫然显现出一个圆口。

穿过圆口,走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这里没有极光,万野草地,抬眼就能看见一片净天。一道狭长屏障自天降落,通天之下合于地。

屏障由浅入深,四周浅淡无色,浑是浊尘沙粒。中间围地则像一道巨门,空洞无物,深幽无底。

原本还有守着的人,但北月把他们遣走了。

北月抬头望着空门,默然好一会儿,忽然,她问秦玏:“认识这里吗?”

“轮回门……”秦玏皱皱眉,视线在她背影和巨门来回挪动,他一眼就认出了这地儿。

轮回道总共这么几个地儿,想不知道也难。但他比较费解的是北月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用意。

自己积攒的那么些疑惑和轮回门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

“关荣在这里吗?”秦玏尾音发颤,遏制着没泄露多的情绪。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惊肉跳脊背发寒的感觉,仿佛又把他带回了兇境里,关荣身死一刹在他眼前循环播放。

“如果真在这儿,倒还算个好消息。”北月背对他,苦笑说。

秦玏听出来了,这话意味着,关荣身处境地,比他所设想的不知道糟了多少倍。

他按着猝然发疼的胸膛,已经不敢深想了。

北月背对他,招手示意上前来,他心不在焉走了两步,与她并肩而立。

“听着,我接下来的话,或许对你有用,”北月想了想,补充说,“对小关有用。”

一听这话,秦玏两眼放光,立马站直打起精神了。

“知道为什么现存载册里,没有一本有提到关于灵官灵妖的吗?”北月问。

秦玏看着她,摇了摇头。

“原本有不少的,”北月扎根回忆,沉思良久,“阴阳境裂后,被我们几个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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