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被迫退学

天快亮的微光刚渗进窗缝,一股陌生的腐味便漫过水泥墙,顺着门缝往里钻。

那气味跟着风贴着地面爬过墙角,从狭隘的一角裹了一圈后,再往上吹缠上床沿,硬生生将宁离从睡梦中逼醒。

他皱眉捏住鼻子,循着气味转头,透过微光清晰看清窗外挂着两根条状物。

下垂的五指在晨风中微微晃动,像挂腊肠般悬在他平日晾衣服的地方。

宁离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那是一双断臂。

身侧早已没了老鼠的影子,不过脖子的刺痛告诉他,老鼠是吃了早餐再走的。

他打开终端,看了一眼h当时发的照片,然后下床走到阳台仔细查看,熟悉的断面让他胃里本能地开始翻江倒海,他强行咽下涌到喉口的酸水。

但是几秒后,那股恶心又被一股更深沉的平静覆盖了。

其实他对这双手印象很深,几天前,这双手还抬过他的下颚,勾勾手指就能逼他屈服;他也曾躲过这双试图猥亵他的手。

他看清了。

是冼潇潇的双手。

是他曾在暗夜里幻想过要用血液攻击的大人物。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死寂的心里翻涌,他并没有感到感激,或许那股复杂情绪里包含了他仅存的道德感与对这种扭曲的报复方式的认同。

他正准备做点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嘿!”

一道阴影从外侧墙笼下,邬菏泽不知何时已蹲在了阳台栏杆上,晨光反射着她的杏仁圆眼,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上去亮亮的。

“清理干净啦,这个好看吗?”

像寻求主人表扬的小狗,如果忽略她早上已经擅自取走了奖励的事实。

宁离没有笑,只是沉默地看了那双断臂几秒,目光又移回邬菏泽脸上,眼里是一片沉寂的虚无,最终轻微地点了点头。

……是啊,这样很好。

这世界本就该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终于在长久的压抑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抚,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自我厌恶和熟悉的呕吐欲。

没再理会阳台上的风景,宁离收好东西刚走到门口,邬菏泽果然如影随形地黏了上来。

她手侧的终端闪烁着几道消息提示的光,宁离收回视线盯着还没打开的房门,声音有些干涩;

“我要上学。”

他希望这句陈述句能让老鼠听懂他的暗示乖乖离开。

只可惜老鼠不愧是是老鼠,除了有一点点儿童般的狡诈,仿佛种族不通一样,真听不懂人话。

“学校!好玩!笼子!”

邬菏泽完全无视他的话,兴奋地在空气里嗅了嗅,宁离无可奈何,仔细抹好凝容苔后出门,一转身已不见她的踪影。

但是熟悉的注视感还在,也不知道老鼠躲在哪暗中观察他。

吸食过血液的关系似乎加强了他对老鼠气味的感知,随着浅风轻拂,他能感知到老鼠的方位,只是不清楚具体位置。

在早餐铺买了两个骨藻包子,其中一个朝老鼠的方位扔了过去,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就在他踏进校门,以为终于摆脱跟踪时,却看见百年难遇的教导主任和两名校务人员守在门口。

“宁离同学。”

面生的教导主任叫住宁离,推了推眼镜,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用不耐的语气通知宁离:

“经校董会决议,你的行为严重违反校规,并对学校声誉造成了极大不良影响。这是退学通知,即刻生效,现在请你立刻离开学校。”

围观的同学渐渐聚拢,好奇地张望。

见此情景的贺泳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想开口问一句“这怎么回事?”,却在看见教导主任的脸色后硬生生憋住口。

跟在一旁的唐笑则瞪大了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跟贺泳窃窃私语:

“哇,被开除了,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吧?他干什么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贺泳瞪了对方一眼,让她闭嘴。

不远处勤勤恳恳搬重物的路康看了看宁离,又看了看主任,他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话,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路过了这个地方。

宁离沉默地接过那张纸,他将周围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那些幸灾乐祸、冷漠、麻木、无意识的恶意都像根针,扎在他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空气凝滞了一秒。

教导主任嫌恶的眉头还没松开,突然那张退学通知毫无预兆地从正中间撕裂开。

“宁离你在搞什么鬼?别以为退学了我就没法子收拾你了,惹到不该惹的人的下场……”

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刺啦”的撕裂声打断。

半空中落下的单子还在不停地撕裂,裂口整齐如剪刀剪过。

几抹刀光剑影中,新鲜出炉的通知单就化为了粉末散在地上。

这是晶裔天赋再高也干不到的事,众所周知,晶裔的晶能更多是调和与利用,是直观的,只有淬骨的脊刃共振能达到隔空伤害的效果。

教导主任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转为惊愕,他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却只看见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学生和空荡荡的围墙。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爬升。

周围的讨论声早已停止,教导主任很快强作镇定,驱散人群,带着学生返回教室。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他,有些人惹不起。

鬼知道那阴沉的人背地里有什么手段,这么多年教导主任爬上这个位置也是多亏了他的见机行事,他最多落井下石一下,绝对不会给自己招惹更多的麻烦,希望那个学生背后的势力不要记恨他,他只是按上面的命令行事罢了。

至于背地里继续咒骂的学生可就不关他的事了,那些人正好能帮他挡挡仇恨值。

空旷的校门口,迅速只剩下了宁离一人站着,他那总是耷拉着盖住眼睛的刘海遮住了所有表情。

风卷着地上文件的碎片,打着旋儿。

突然,一股带着燥意的气流轻轻拂过他的后颈,把宁离刘海掀起,他露出整张脸望着天,仿佛又看见当年父亲跪在办公室外的身影,童年记忆汹涌而来。

幼时,他们家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到来,负担增加了不少,但是在他记忆里从没缺过一口吃的。奶粉总是兑得很稀,但是碗底总有一层奶味,维生素会被江意掰成小半混在糊糊里,总能喂给挑食的他,蔬菜粥里的菜叶子剁得碎碎的,生怕他不吃。直到大了一些,开始抽条,不再那么亏养分了,他的饭菜才终于跟父母吃的一样,他也早已不挑食了。

他六岁那年,闵鸿在明知道他是血人的身份下,为了更好地保护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跪在一个领导脚边,一旁是准备的几块脉晶和一个不起眼的用废弃零件组装的小型信号中转器。

“主任,东侧走廊第三盏灯后的监控线路最近不太稳定,这是检修后多余的备用件,或许您用得上,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记录。”

宁离就站在门外偷偷看见那人用鞋尖拨了拨地上的几块脉晶,手上玩弄着闵鸿递上的礼品,不知道说了什么,闵鸿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那之后他便跟着周边所有同龄晶裔一块去上学了,不再遭受那些伙伴口中“连学都上不了的异族”的嘲讽。

所以他咬牙硬挺了这么多年,咽下那么多腌臜气,为的是什么?

不就为了把这学上完吗?

可现在这算什么呢?

那几块攒了不知多久的脉晶,那坨赔着笑脸送出去的宝贝似的铁疙瘩……

又算个什么?

屁都不算。

就在这时,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嗡嗡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闵鸿。

宁离看着来电显示,突然有点不敢接。

他怕听见父亲一如既往的关怀。

铃声固执地响着,仿佛不接通就是誓不罢休。

宁离抿了抿唇,重新低下头走出校园,到了一片空地,接通这个来电。

终端那头传来闵鸿的声音,高级终端的投影功能清晰映出闵鸿的模样。

他声音比平时更加小心温和,好像在刻意放缓语速怕宁离难受。

“阿离呀。”

闵鸿顿了顿,在斟酌词句。

宁离低低“嗯”了一声。

“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声,今天早点回来,你妈这几天生病请假,在家弄了点好吃的。”

闵鸿绝口不提学校,更不提他可能已经知道了的退学事件,他只是用最平常的语气,跟宁离说着家常话。

宁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一股酸楚冲上了鼻腔,用鼻音勉强应了一声后,他挂断了终端。

情感的挤压突然让眼前一片模糊,红成了一片,眼疾又犯了,而这时他才想起早上起床后视觉好得有点不真实。

他一个人站在街口,他宁愿面对邬菏泽那种**裸的强迫,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门后无条件的包容。

那份爱,是唯一支撑着他还活着的支柱了。

他下意识地掐住掌心,刺痛感勉强压住翻涌的酸楚。

而远处巷口,一双赤金色的竖瞳在阴影中无声闪烁。

那是兽类即将捕猎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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