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进来后一直没觉察有什么不对，直到严寒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他才疑惑的回过身去看他。

严寒的声音放的轻，“怕不怕黑？”

江川这才发现这楼梯里是本是无光的，此刻的亮光全波源于一楼大厅。

“坏了吗？灯。”

严寒慵懒的”嗯”了一声，江川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不怕。”

严寒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便松开了压着门的手。门的自重极大、回弹的极快，“吱嘎”一声噪音它便沿着既定的轨迹圜了回去。

严寒背着光站着，江川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离的近了，他高的迫人。

严寒隐在暗里，低头看着江川，光在他的脸上快速消逝。玉白的脸被光影划过，严寒的目光也跟着从上面略过。

忽地进入暗处，江川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他失了方向，也看不清严寒有没有动身。

他叫的试探，“严寒。”

严寒仍站在原处，眸光锐利，似是没了顾忌，他近乎放肆的盯着眼前的人 。

江川眨了两下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晦暗，严寒的身影仍近在咫尺，虽看不清脸，但下颌、脖颈、肩膀的弧度在暗里依旧分明。

他小心的把目光攀上他的肩膀，又黏上了下颌骨，刀刻般滑畅的骨节轮廓，他用眼睛一寸寸描着，待快到鼻骨时严寒喉结轻咽了一下。

他本想着等江川再叫一声他再答。江川叫他名字的声音低到微乎，还带些不确定的颤音，他觉得再听一声也不赖，结果江川不再叫了，不动声色的在暗里找了起来。他夜视能力极好，看的极清楚，江川攀寻的目光如有实质，被那湖眸色划过地方似被柳枝轻轻刮过，他莫名觉得痒，轻“嗯”出了声，截停了那目光。

听见声音江川的目光顿住，他把目光收回，又放回到了严寒的肩颈处，平视着他，“不走吗？”

严寒坏心四起，“我看不清，不敢走。”

江川闻言轻轻的抿了抿唇，然后吸了一口气，”我、我领你下楼。”

严寒清晰的看见江川转头往楼梯处探查了一下，然后开口对他说：“你搭着我的肩膀。” 说完自己先转了过去，把一侧肩膀让给他。

严寒在心里琢磨着让他领路下楼的可行性，他觉得江川才是看不清的那个。刚才二人离得那么近他还需要辩上许久，他不出声估计江川到现在都不知这处是人是墙，让他走前面不知道会不会摔。

江川的手在裤子兜里已经攥紧了，他一直等着严寒搭上来，可严寒并没有动作。他的手指被口袋里的东西咯到，他捏了捏说：“我用……”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被轻轻握住了，他猛然失了声，在口袋里被捏住的手机也被松开又划回了口袋底。血液似乎都汇到了被覆住的那处。严寒的手很大、很长，虚虚的盖在上面，被碰到的那根骨头似被一柄小锤轻轻击了一下，余震直达心脏，他拖着酥麻的心脏驱着双腿下潜。

严寒不敢用力握，掌下的肩颈很瘦，他唯恐会压痛他，也唯恐会冒犯他，几乎是悬空着。突出的肩峰在走动间不时会刺向他的掌心，似蝴蝶煽动了翼，剐蹭着他的掌窝。他手心出了汗，握的更虚。蝶翅不时翕动着，他被搔的掌心发痒，几次控制不住都想合掌困住那蝶。

楼梯不长共48阶，江川在心中默默的数着这段路，他好似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认路上，尽职尽责的扮演着领路者。

待走到地下一层，二人皆松了口气，严寒打开了仓库的灯。他没有摸索、试探开关的位置，只说了句“要开灯了”提醒江川，随后便准确的按开了右侧墙壁上的白色开关。灯光亮起的前一瞬严寒收回了手，江川也转了一下身，二人心照不宣的在光明到来前结束了这场暗涌，唯恐探照灯让微红的耳根、汗湿的掌心无处遁形。

灯光亮起后，整个地下一层有近乎两秒的停顿，用来适应突来的光线，用来调整呼吸与心跳。

正值盛夏，闷热的地下仓库把二人都烘出了汗。严寒拿过挂在墙壁上的、印着windy day的短袖递给了江川。江川翻看了码数，刚好是他惯穿的码。

领队伺候这帮人伺候出了心得，每个队员的衣服都给做了三个码，凭你是胖了、瘦了，或是喜欢合身的，亦是宽松的，都任君选择。

严寒用眼比着少年的薄肩，“这个码可以吗？”

江川点点头，“可以，”他又补充道：“正好。”

严寒点点头蹲下去打开了下方的柜子。仓库里的队服只有一件挂在外面展示，同时也当做分类标签，其余的皆收在正底下的矮柜里整齐的码着。严寒抽了几件未拆封的出来，回身递给他，“换洗。”

严寒顺着抬起的手去看他，江川的身形修长，姿态端方，此刻他与灯站在了同一侧，严寒被光晃得看不清他的脸。光影似湖边雾气，遮住了江川那双淡而沉的眼睛。他伸出手来接，严寒看了一眼他欣长的胳膊，又往他的肩膀处扫了一眼，逆光源里，被勾陈出来的轮廓太薄，也太瘦了。

江川也是头一回在这个角度看他，蹲下的严寒也很好看。下蹲着的脊柱并未松垮，似一张蓄满了势，挺拔威风的弓。

他抬眼迎视光，也迎视江川，江川在这光里发现，严寒的眉尾处有着一颗小痣。

极淡、极小的一颗，呈深棕色，隐没在眉梢下，极隐秘，极会躲，却被一双平淡的眸探知到。

离开地库前，江川回头看了一眼。展示队服的墙壁上贴着淡蓝色的墙纸，一行六人的衣服依次排开。在离他不远处，隔了三个人，便是严寒的队服。

回去的路上，严寒的步子迈的大，一步三四阶，左右不像那怕黑不敢走的人，江川也顾不上琢磨他露了又露的破绽，二人都走的急。仓库辽大静谧，好似心声都能够被探听到，垂下来的线灯亮又多，好似任何行迹都已曝于光下，谁都受不了这种审判，都想离开这燥热的地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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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天气烦闷苦热，夏蝉都躲起来避过正午，等待着稍爽利的黄昏，观众却热情不减，依旧坐满了场馆。

夏季常规赛正式拉开了帷幕，冗长的开幕仪式结束后终于迎来了开幕赛。毛豆几人都在一楼训练室玩闹着，他们不耐烦看那些前戏，打算等比赛正式开始再看。严寒看向江川，他坐的沉稳，一个人守在电脑前看着开幕仪式，很是认真。

这是江川当选手的头一年，坐在这看这些和从前在家看的心情很不一样，唯一一样的是他的期待未减。

严寒看了他一会，走到了他身后，“这个战队是Royal Knight，他们很强，曾经打败过我们拿到了那一年的S赛冠军。”

江川微微有些吃惊，吃惊于严寒的突然讲解，吃惊于这个战队的强劲实力。

“那我们对上他们能赢吗？”他坐在凳子上回头看着严寒。他本身就高，现在又站着，江川不得已把头仰的高了一些，那张脸完整的暴露在严寒眼下，他一低头就一览无余。造物主的确偏爱他，如墨似霭的一双眸，精致的水滴鼻梁，连那张嘴巴也长的极好，微微上翘着，唇峰很明显饱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娇嫩的、粘上了露珠的花瓣。包括那段细长的脖颈也因为侧仰头的动作被拉扯了出来，严寒的手指在口袋里微微动了动，他莫名有股冲动，想伸手盖住这双眼睛。

江川见他不答，又觉得这样大幅度的扭头有些别扭，慢慢的转了回去。

严寒蓦然回神，“四六开吧，那一分看谁稳了。”他把手指从裤子口袋里拿了出来，捻了捻手指。

面对美好的、不受控的东西，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上手触摸，他也不例外。这双眸看人的神色总是淡淡的，但底色极黑，有时被看着的时候会心神一晃，觉得那沉静眸色下暗藏着沉碎细光。严寒想搓一搓，搓开那宝石表面的薄尘，看清楚他的本色。但严寒更想盖住，他本能的觉得危险。盯着那眼睛再看上几秒，怕是会变成可怜的蜘蛛，放松了警惕被裹进了粘稠的松脂里，任凭如何挣扎，也是徒劳，只能陷在漂亮的、剔透的琥珀里，至死也逃不出。

江川没再回头，眼睛直视着屏幕低低的“嗯”了一声。

严寒也没再开口，等到比赛正式开始，他才又重新开始出声，给江川讲解着屏幕里的两只队伍队员的特点。

老胡几人也都准备看比赛，见严寒站在江川身后边看边讲解着，也一股脑的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队员的关系、实力及八卦……

教练过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江川坐着，其余几人站的站、坐的坐，围着他，围着他面前的那台电脑。

“怎么？BOG无力维持了？多一台电脑都不舍得开？”

老胡几人回神才发现他们竟然六个人围着一台电脑在看，顿时哭笑不得。“哎呀，好久没这种感觉了，像在上学时候一样。”毛豆感叹着。那时候带手机上学的人不多，有比赛都围在一块看。

几人也都回想到了那种时候，江川虽没经历过，但也能想象到那般场景。他如今也经历了，感受竟也不错。他唇角轻轻勾了勾，享受着这难得出现在他身上的热闹。

严寒注意到他的神情，江川比之前从容了许多。从前他也很大方知礼，但总归第一次群居生活，还是会有不适应的地方，像一头误入了人间的惊鹿，现在他奇异的融入在了其中。是这片森林里的少年纯良，从不想着折断鹿角，也不觉得鹿高贵清冷，他们接纳所有，无论你是个老树皮，还是个小麋鹿。严寒不自觉得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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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