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门,发现外面是警察后惊讶地睁大眼睛:“您好……?”
“你好。”警察向我出示了警官证,“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下你邻居的去向。”
“好、好的。”我迷茫地点点头,“邻居,你们说嘉文?他怎么了?”
“他失踪了。”警察说,“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失……”我张了下嘴,忍住惊讶,回答警察,“最后一次见是两周、嗯,应该是两周前?他跟我说要出去采风。”
警察皱眉:“之后就没见过?”
我摇头:“没有。”
见警察皱眉不语,我不由追问,“嘉文怎么会失踪?是采风出了意外吗?他……啊,所以他才没回消息?”
“你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是什么时候?”警察问。
我掏出手机确认时间:“四天前。”
顿了顿,“你们要看吗?”
警察接过去看了眼,又往上翻了通讯记录,问:“受伤是怎么回事?”
我:“是之前我和同事去酒吧过生日,碰上一个醉鬼,嘉文为了帮我被用瑞士军刀刺伤了肩膀,在警局应该有立案的。”
警察点点头表示了解。
又简单问询了我是否听到隔壁什么动静、开关门的声音,我实在记不清了,只好摇头。
警察离开。
我关上门,小雪蜿蜒着给了我一个拥抱。
混过去了吗?
混过去了吧?
我透过猫眼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对面同样款式的防盗门宛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嘴,我的心不断沉下去。
我深深吸了口气。
两天后,我的门再次被敲响。
这次来的是三名警察,他们没有先去方嘉文的房子,上楼之后第一时间敲响了我的门。
我打开门。
“你确定最后一次见方嘉文是两周前?”警察问。
我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们确定了他的最后一次消费记录是上周在明月小吃铺购买了凉菜和卤味,监控显示他回到小区后就再也没出来,你确定你没见过他?也没听到过任何动静?那个时间你已经下班到家了。”警察神色严峻。
我苦思冥想:“我真的不记得……应该没有?我没有印象了。”
“而且,”我踌躇一下,“上周他不是采风还没回来,怎么会……”
“你知不知道根本没有采风这回事?”站在后方一直沉默不语观察我的一名警察B忽然说。
我一愣:“什么?”
“方嘉文在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出行记录,他的编辑都不知道他有采风安排。”
我:“可是……”
“他只告诉你一个人他出去采风了。”
我张了张嘴,又合上,觉得一头雾水:“你们是说他骗我?还是……我没有撒谎,他真的告诉我……”
“嗯,通讯记录可以确认他默认了’采风’的说法。”警察A颔首。
“那……”
“他最近一次离开A市是五月底,去B市,待了五天。”
我觉得这个日期有点耳熟,又一时不太确定。
“你在那段时间也去了B市。”警察B提醒。
“!”
我瞪大眼睛,“可是我……我是去出差,我不知道……”
“他没跟我说他也要去B市啊。”我喃喃,又求助地看向警察A和B,“我不明白,你们是说这和他的失踪有关系?可是我发誓我不知道……”
“我们怀疑他对你进行持续了近三个月的跟踪尾随。”警察B干脆地说,“我们调取了附近的监控想调查他的去向,发现他之前一直在跟踪你,并且我们在他的电脑上找到了偷拍你的照片和视频。”
我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在凉菜和卤味的再前一次消费是网购了一个手工纯银手镯,关键搜索词是C市特产,也就是他告诉你他要去的地方。”
“你们是说……你们觉得,那个手镯,是他准备送给……”我结结巴巴道。
“不过手镯还在他家,看来他的确还没来得及送给你。”警察B继续。
“也不一定是送给我……”我弱弱反驳,又问,“所以、可是、他失踪的事……”
“是他编辑联系不上他报了警,经过初步调查,我们认为你的嫌疑很大。不过在发现这个’特产’还没送到你手里时,我们的确认为你的嫌疑降低了,”警察B说。
听到这句话,我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猛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警察B目光如鹰隼般不放过我的一分神态变动和肢体动作,沉声道,“我们没有在他家找到吃剩的凉菜和卤味,说明他带着它们去了别人家。”
我几乎可以感受到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被发现了”的惊慌扼住我的喉咙,搅动我的胃,让我一瞬间很想吐。
我怎么会忘——我怎么能忘!
我维持着茫然的表情足足有十几秒,几乎能听见调动肌肉时艰涩的摩擦声:“你们觉得,你们觉得我……?”
我的表情够无辜吗?我露出破绽了吗?我现在该做出什么表情?
“——当然,”警察A似乎已经从我的神态获得了想要的信息,话音一转,“我们也更愿意相信你只是个受害者。”他展开手中的搜查令,“不过现在我们需要对你家进行搜查,请配合。”
我慌忙点点头,让出门口:“好、好的,没问题。”
他们果然关注了我的刀具——现在切开方嘉文的那把和新买的插在同一个刀架里,因为我后来仔细想想,单独存放还是太惹人怀疑,正常方式摆放更合适。
警察们带走了刀具,并在我家各处采集了指纹,又在水槽、下水道等采样。
我呆站在门口等他们搜查完毕带着证物们离开,才扶着墙喘了口气。
时隔多日,方嘉文的脸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还有那些苍白的肌理,他黏腻的视线和血。
我抓着喉咙呕吐起来。
“薄月!”小雪担忧地扶住我,用嘴唇贴住我的脸。
“薄月,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他轻柔地说。
我没有怕。
我只是……
只是觉得恶心。
跟踪我偷拍我以至于发现小雪后死于非命的方嘉文很恶心,为了掩盖小雪存在将方嘉文分尸喂给小雪、现在还在警方面前扮演无辜的我也很恶心。
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天后,我收到警局回执:没有检查到可疑之处,感谢我的配合,但在方嘉文找到之前,执法人员会持续跟进案件。
我处理得的确很干净。
虽然撇清了嫌疑,我还是决定带小雪离开A市。
离开,逃跑,更不易被察觉地寻找新的食物,称作是什么都好,A市对我和小雪来说已经不再安全了。因为小雪成长的仓促和我的经验匮乏,我们留下了太多破绽。
之前大可就建议我再请假休息一段时间,我也和主管提过,所以没花多少力气就又请到了假。
事实上,如果不是怕惹人怀疑(虽然这个时候请假可能已经足够惹人怀疑),我都想直接辞职了。
但横竖已经是六月中旬,距离最后那天没多少日子,假如小雪能真正挽救这个世界,那么接下来我是坐牢、偿命,怎么样都好,都无所谓。而假如小雪不能,那世界都毁灭了,为什么要在乎死亡降临的先后呢?
出发之前,我和小雪进行了一番交谈。
我忽然发觉自己还没有和祂彻底地谈过祂的“使命”。
但事到如今,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小雪说,我带祂回家,对祂好,饲养祂,初衷都是希望祂能够拯救人类,拯救这个世界,为了这个世界付出生命。
太无耻了。
我知道自己的无耻,可面对小雪,我……
我害怕小雪发现我的无耻。
“小雪喜欢现在的生活吗?”我小声问。
无数颗头颅、数不清面目融合而成的人类面孔有种奇异的魔力,不能说美也不能说丑,但你一旦看到就知道这属于非人。
仔细看时,你会发现祂的睫毛是那么的长而卷翘,眼睛是多么的乌黑深邃,嘴唇是多么的饱满红润——
只是不像人。
这颗完美而非人的头颅自我衣襟盘旋而出,无辜地依偎在我的脖颈处,发出了同样非人的声音:
“喜欢。”
“那……”
我靠在椅背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在小雪的耳畔低声问,“小雪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吗?”
“和薄月?”
“嗯,和薄月。”
“愿意!”小雪干脆地说,垂落的发丝如活物般蜿蜒进我的手心缠住我的手指,不让我去掐那片肌肤。
“……我也愿意。”我咽了咽,没有反抗地松开,努力平稳地说。
“……”
“所以我们离开吧?”我抬手抱住小雪,像抱住一个巨大的玩偶,又像是抱住希望,“我们去别的地方,继续这样的生活怎么样?”
“好呀!”
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请好长达两周的事假,带着小雪开上了高速公路。
重复一遍,小雪的能力真的很好用。
祂能通过拟态改变车牌,改变我的长相,我甚至怀疑祂还能一定程度改变人的认知。
因为一次路上我被交警拦下要检查驾照和身份证,小雪顺着车窗爬上后者的手,不过五秒,交警的视线变得茫然,退后一步,让我走了。
早知道……
要是小雪可以对方嘉文做这些就好了。
这个念头偶尔会闪过我的脑海,但又觉得那不是长久之计。
小雪的拟态未必能持续多久,假如方嘉文一直在偷窥我的生活,迟早会发现的。
小雪也是没有办法。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接下来让小雪好好控制就没问题的。
我继续流连酒吧,在我再三叮嘱下,总算没有再传出什么都市吸血鬼猎艳传说。
其实小雪现在已经可以拟态出整个人形了,可祂还是喜欢以触手怪的形态待在我身上。
可能原始形态最舒服吧。
我想,也没有纠正祂。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起因又是一个醉鬼。
酒吧附近就是容易出现醉鬼,而醉鬼的眼神通常不怎么好。
被拉住搭讪的时候我几乎有点厌倦了,但和上次不同,我没有反抗,示意小雪抓紧时间吸取这个家伙的血液。
附近我看过了,没有监控。
“啧,这么乖。”醉鬼感觉不到小雪紧紧攀在他动脉上的进食齿,笑嘻嘻凑近,浓烈的酒气扑到我脸上,“美人……”
……好臭。
我面无表情地想,觉得小雪完全可以多吸一点,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变臭——
酒气猛地凑近,我感觉到脸颊上某处汗毛一拂,还没反应过来那意味什么,酒气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唔——唔!”
醉鬼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目,被穿透的口腔滴落的每一滴鲜血都被吮吸殆尽,然后那根触手前端呈花瓣状张开,倒过去插进他的双眼和耳孔。
我恍惚听见了啜饮声。
那些慷慨的血肉像果冻一样被一饮而尽。和第一次进食方嘉文不同,这次小雪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醉鬼吸干,然后像松鼠啃榛果那样细细啮噬了他的骨头。
总计用时不到三个小时。
我面前只剩下醉鬼的衣服。
“你……”我发出一声气声。
“他欺负你。”小雪用脸蹭蹭我险些被碰到的那半边脸颊,又用嘴唇细细磨蹭,最后伸出舌头一寸一寸舔过去,我怀疑祂是跟狗学的,“别担心,我帮薄月擦干净了。”
我的心飘飘荡荡地落下去。
明明下面是深渊,这次我却非常,非常平静。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虽然我一再安慰自己只要控制好就没问题,可从方嘉文死的那天起,冥冥中我就有所预感。
迟早会有这一天。
小雪是凶手,我就是帮凶。
而虽然我不承认,事实上我就是凶手。
可我不再恐惧了。
我和小雪会在一起,祂的罪孽就是我的罪孽,我们会一起走向终点,迎接生存或是死亡。
祂会陪着我。
我知道我有点不正常,方嘉文死后我就不太正常,现在我只是接受了。
我不再能被人类社会接受,接下来只有小雪代表我的一切。
“我们把这些衣服处理掉。”
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为了不留下指纹,需要小雪来拿。
“嗯!”
小雪抓起衣服,巷子口却传来了声音。
“……就是女票女昌!他一定是女票女昌,定位几个小时没动了!”一声愤怒的女声说。
“可是这边没有民居……”
脚步声响起。
我悚然一惊,小雪骤然拉长,将衣物丢进墙外。
“……”
我扶着额头,睁大迷朦的双眼,跌跌撞撞走向巷子外,迎面撞向走进来的女人和警察。
“不好意思……”我嘟嘟囔囔地说,低头按手机,放到耳边,“喂?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
电话当然没通,我困惑地又“喂”了几声,拧着眉拍拍屏幕。
女人怒气冲冲地与我擦肩而过,手中死死攥着手机,警察看我一眼,好心提醒:“你没拨号。”
“我……”
我睁大眼睛认真看了眼屏幕,“哦……谢谢啊。”
我开始回忆号码,慢吞吞往外走,最后放弃。
“算了,打的吧……真是靠不住。”
我揉揉眉心,站在路口没多久就看到了待客的的士,伸手拦下,随便报了个地址,“去XX酒店。”
“好嘞。”
他们是来找那个醉鬼的吗?那位女士说的“定位”是什么?
我的心中寒凉一片。
最可怕的是,他们看到了我的脸。
在酒店下车后,我匆匆赶回酒吧附近,因为衣服没换,改变容貌也没用,就让小雪过去看了看。
最坏的可能发生了:
衣服不见了。
——逃,我得逃!不能被他们抓住!
但是太迟了。
在赶到车上之前,我被警察堵在了大街上。
……
我知道这一天可能会来,但这不是我预想的方式,也不是我预想的时间。
我以为至少会是一切结束以后……现在看是我各种意义上太过乐观了。
是我太麻痹大意。
好在小雪已经……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白炽灯下,警官严肃地一次次按下按键,给我展示近期失踪的人的影像,其中有方嘉文,也有那个酒鬼,还有些我不认识的人。
也许真的是报应,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那个醉鬼身上会那么巧藏着一个itag,而他又正巧有一个正在为他近期总是彻夜不归,怀疑他出轨后悄悄往他鞋子里藏itag,随时关注他行踪的女朋友。
在发现他的定位不动,并在酒吧附近之后,那位女士果断以女票女昌为由报警,打的就是捉奸捉双的主意。
然后正好撞上了还没来得及处理掉醉鬼衣服的我和小雪。
我离开后没多久,他们很快通过定位找到了衣服,并发现了事情的蹊跷。
A市的警局也没有完全排除我杀害方嘉文的嫌疑。
在迅速互通有无之后,他们通过监控排查抓住了我。
幸好在那之前,我说服小雪先去肯德基买两杯芬达等我。
祂是安全的。
屏幕上那些熟悉的人像跳完,再次出现的是我这几天的行动轨迹,途径的城镇和失踪人口完全吻合。
这些都是小雪干的吗?
眼中惊艳和厌恶并存的警官冷冷地说:“你把他们的尸体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杀了他们?”我注视着他,问。
警官冷笑:“只要存在,就不可能毫无痕迹。而距离第一个受害者——”
方嘉文的脸跳出来。
“最后一次和其他人接触已经超过两周,你告诉我他现在还活着?”
“都说杀人容易抛尸难,”我平静地说,“你们觉得我能把他们的尸体怎么样呢?你们也搜查过我的家,什么也没有发现不是吗?”
“那李毅宇呢!有人亲眼目击你从他最后出现的地方离开,那里只剩下他的衣物!你把他的尸体怎么了?!”
醉鬼的脸跳出来,原来他的名字叫李毅宇。
“他就不能是喝醉脱掉衣服裸奔了吗?”
虽然不是时候,但我有点想笑。
警官显然一点都不觉得这可笑,他的腮帮鼓动,可以看出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具体体现在恨不得咬我一口的面部情感表达上。
“我看你能嘴硬多久!”
然后我就被晾在了讯问室里。
我轻轻舒了口气。
跟我想的一样,行动轨迹重合并不是最有力的证据,他们需要更多单一且绝对指向的东西才能将我定罪。
比如我“行凶”时的武器,尸体上的指纹,尸体本身……等等等等。
然而他们不会找到那些东西。
而某种程度上彻底失去束缚的小雪……会通过这段我拖住的时间更加快速高效地成长。
唤作狩猎的成长。
……
警官的第二次出现比我预想中快。
一般犯罪嫌疑人的拘留时间是24小时,我以为他们会拖到最后一刻——毕竟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增加心里压力、使我生理疲惫都是很好的让我露出破绽的方式。
他们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寻找证据将我定罪。
但在不到四个小时之后,警官就又打开了讯问室。
他身后还跟着其他人,也穿着制式服装,只不过看形制标记不属于执法机关,也不属于其他任何我已知的国家机构。
我盯着来人胸口那虬结在一块儿的诡异螺旋,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大概率是没吃没喝出现了幻觉。我心想。
而且比来人更奇怪的,难道不是我诡异的平静吗?
我都不知道我居然有做连环杀手、被抓进警局都不变色的特质。
果然人用一生来认识自己都不一定够,认识自己比认识别人更难一百倍。
或者我已经疯了。
当我决定掩盖方嘉文的死,抛弃一切和小雪逃亡的时候,我就疯了。
我漫不经心地想,同时听忽然止步挡在门口的警官和那些制服人员争吵。
“你们不能就这样带走他!他是杀人凶手!”警官怒道。
“我们是……他不……”
因为在门外又离得远,我听不太清制服人员的说话声。
他们要带走我?为什么?
随便吧。我无所谓。
我低下头,用被铐在桌子边缘的手虚空捏了捏小雪的触手尖尖。
挨个捏完之后,我忽然意识到,门口没有声音了。
准确的说,周遭变得异乎寻常的安静。
我蓦然而生一种预感。
在我即将抬头的刹那,一只雪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捏碎了我手腕上的手铐。
无声的风拂过。
“薄月。”
小雪弯起眼睛,脖子伸长,亲昵地过来跟我脸贴脸,蹭着我让我去看门口。
那里什么都没剩下,包括衣服、头发、指甲。
“我处理干净了,不要怕,他们不会发现。”
“……”
“监控也处理干净了。”
“……小雪真棒。”
“我们走吧。”小雪轻快而黏腻地说——宛如那些过于丰沛的血肉尚未离开祂的舌尖。
“薄月下次不要再骗我啦,我会很伤心的。”
“……嗯。”
虽然小雪处理了监控,但警察死亡、已经发生的命案不会消除,我被通缉了。
为了躲避追捕,我接下来行驶的都是一些没有监控的小路,除了牌照还修改了车的喷漆。
在有人的地方,我就让小雪为我改变面目。
幸好为了避免交易记录被查,我一开始携带的就是现金。
那也仅仅是为了购买食物,在买到足够我消耗的干粮后,我再也没有去过人员密集的地方,都是让小雪独自狩猎。
等待小雪回来的时间仿佛身处孤岛。
我失去了和这个世界的所有关联,我不敢联系大可,也没有别人可以联系。除了看时间我不再打开手机,也没有兴趣关注新闻——因为会看到我的头像出现在通缉令上。
我开始像一开始幼生期的小雪依赖我那样依赖祂。
祂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祂为什么还不回来?
祂还会回来吗?
祂会不会离开我?
如果小雪抛下我,我就真正一无所有了——
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充斥我的脑袋,让我的心不住下坠,必须高频率地深呼吸才能保持冷静。
小雪敲击车门的时候我必须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扑上去拥抱祂。
这是病态的。
可我已经没有办法克制这种病态。
没有小雪我就一无所有我现在是个罪人只有小雪能理解我没有能接纳我除了小雪——
“别怕。”小雪紧紧抱住我,祂像曾经的我对祂那样安慰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薄月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会一直保护你。”
然后我们接吻。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也许是极端危机、孤独、恐惧造就的吊桥效应,又或者这是小雪长出人头后的必然发展,总之第一个吻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我太害怕了。
我太寂寞了。
是我已经逃亡了很久,久到已经走投无路不得不从小雪身上汲取安慰了吗?
还是这感情一直藏在我心中,而我羞于启齿到现在才冲撞出一个缺口?
小雪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敢问。
人的面目就像一张面具,我看不清祂的心。
大概是看出我的恐惧,小雪开始尽量在我睡着以后出去狩猎。
我同样不敢问他现在到底是像我们一开始说的那样仅仅攫取血液,还是获取整个血肉。
但我猜测是后者。
因为小雪的进食越来越快了。
祂在外面待的时间越来越短,陪我的时间越来越长。祂开始更热衷于从我身上获取“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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