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或早或晚而已，莱欧斯利在漫长的牢狱生活中将这个道理体会的很透彻。

只是这一次不像之前有出狱时间提示他什么时候分别会到来，猝不及防，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面对霍莉呆呆的表情，他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好，若无其事的对她说：“确实是件好事，你终于摆脱倒霉蛋生涯了。”

霍莉抬眼看他，蓝紫色眼睛弯弯，眼角的疤和笑纹堆在一块，非常支持她离开的样子。

明明他这样她可以没有更没负担的离开，可她一点不觉轻松反而胸口闷闷的，转头问奥加尔，“那实验室现在有激芒荒能量切割仪吗？”

奥加尔摇头。

霍莉：“那有高速冷冻转机吗？”

奥加尔还是摇头。

霍莉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儿，“什么都没有我回去干什么？”

奥加尔心虚的笑笑说：“我们会向院里申请的。”

霍莉抱起胳膊问：“什么时候申请，什么时候东西又能到？”

奥加尔说：“我们回去就申请，流程走完东西就来了。”

说来说去就是糊弄人的，没有一句实在话，霍莉完全看清他们就是给她开了个空头支票。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很快她就明白了，“马塞尔提出的交换条件？”

“不是，他没提条件，是暗示而已。”被看穿的奥加尔尴尬的搓大腿。

那还不是一个意思。

被用作条件交换，加上没有期限的许诺，霍莉感觉一点不靠谱。

她看看奥加尔又看看库珀，两位科学院的优秀科学家天才马塞尔的搭档，毋庸置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利用一下多可惜。

她啧啧两声，“你们傻乎乎的被他骗了都不知道。今天是因为我认识你们，莱欧斯利大人才没有把你们抓起来。因为我现在是梅洛彼得堡的员工，要是我走了，你们进出水下只能去歌剧院填申请表，到时候马塞尔不同意，你们根本见不到他，他就彻底摆脱你们了。”

奥加尔皱着眼睛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霍莉不住点头增加自己话的可信，“你自己好好想吧。”

奥加尔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吧。”

“唉！”霍莉装模作样的叹气，“虽然你们不是诚心帮我，但我有个办法能帮你们。”

奥加尔两眼闪闪发光，“什么？”

霍莉看了眼莱欧斯利，“梅洛彼得堡现在正需要机械方面的技术顾问。你们刚好专业对口，要是能来进出就方便多了，见到马塞尔的机会也就更多，和他交流就更多。俗话说得好，见面三分情，见多了马塞尔自然就会帮你们了。并且不白做，有摩拉的。”

“到梅洛彼得堡做顾问。”奥加尔垂头支支吾吾，“会被同事笑话……莱欧斯利先生，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莱欧斯利领悟到霍莉的意思，配合的做出严肃的模样，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好说话，“那你的言语不够委婉，我有点被冒犯到。不过两位不愿意我可以理解，毕竟枫丹人眼里梅洛彼得堡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奥加尔尴尬的笑笑：“谢谢你理解。”

霍莉表现出很遗憾，“行吧，那以后见马塞尔只能在歌剧院写申请表了。要坐船过去还要坐船过来，就算他愿意见你们一来一回也要耽误很多时间，而且每个月的探视有次数限制的。”

奥加尔看着莱欧斯利，放软语气请求，“莱欧斯利先生，我们是在为枫丹科技做贡献。”

莱欧斯利保持严肃表情，“我很尊重为枫丹做贡献的科学家们，前提是科学家们得尊重梅洛彼得堡的秩序。”

“我们商量一下。”奥加尔站起来拉库珀到角落，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莱欧斯利给探身霍莉续上茶，朝她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问她他配合的好不好。

霍莉抿茶没做声，心情不好，不想讲话。

头顶的风扇转过三五圈，时间随之流逝，科学家短暂的会议结束。

奥加尔给出他们最后的决定，“那就按霍莉说的办吧。”

防止他们起疑，霍莉表现的并没有很激动，淡淡说说：“好。”

奥加尔站起来说：“科学院还有事，我们今天先回去了。”

霍莉没多挽留，送他们到出口后返回莱欧斯利办公室，独行的封闭的空间中，没有花花草草青翠的树木缓解心情，她情绪愈发低落。

不同于和马塞尔吵架后的生气，是另一种不高兴。

她想尽快毕业，要是有机会肯定会离开。但并相处一段时间，对阴暗水下和水下的人都产生了感情，要离开不会太轻松。

所以接受不了莱欧斯利那副不在意的态度，他为什么要在意呢，不过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桑切斯先生出狱的时候没见他落泪，她离开对他来说和桑切斯没什么区别吧。

可她就是觉得接受不了，她是个别扭的小气鬼。

监狱长办公室。

莱欧斯利端坐在办公椅上，低头，认真的翻阅文件，脸上没有笑容的时候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看霍莉来了，抬头冲她笑笑，脸上便多了些真真假假的温柔。

霍莉看了一眼他迅速移开眼睛，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温柔和气都是假象罢了，琢磨不透他的内心想法。

她调整到和他一样的状态，公事公办的对他说：“要尽快准备一份技术顾问的契约，等他们下次来，在他们见到马塞尔之前就让他们签了。他们跟我和马塞尔都不一样，有契约约束更有保障。”

“噢，对。”莱欧斯利起身在旁边书柜翻翻找找，一边开玩笑说，“他们遵守契约要在水下干活，不遵守契约还是要在水下干活，我怎么都不吃亏。”

霍莉一反常态的没接话。

莱欧斯利隐约觉得有点奇怪，短时间弄不清问题在哪，接着说：“正好，上次我让人把歌剧院所有模板都拿了一份下来，你的这份也准备好了。”

霍莉接过薄薄两张纸，最上门标题写着《劳动契约》，她明明说过不用了他还坚持，明明就是当她是普通员工。

她无意识一下一下扯着纸张边缘，垂头说：“我签不签无所谓吧。反正你一点也不在意我走不走？”

空气里忽然弥漫起一股没成熟的泡泡桔味，酸溜溜的。

莱欧斯利大概明白她的为什么反常了，忍住笑意说：“好厉害小姐，有读心术吗？好像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霍莉单手撑在桌上在劳动契约后面一笔一画写自己的名字，嘟囔着，“我用眼睛看出来的。”

莱欧斯利走到她身边靠在桌沿上，弯腰歪头看向她刻意藏起来的脸，声音温柔又认真，“有幸成为你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早日实现自己的梦想。但说心里话，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希望你能留下来。”他顿了顿，语气放轻，“莱欧斯利也是。”

他说他想她留下，是私人角度上的。

霍莉抿唇按下不受控制扬起的嘴角，心情如雨后的太阳天，阴霾被一扫而空，恼人的烫意蔓延上耳根。

“算我看错了吧。”她刷刷两下写完自己的名字把笔一扔，语速极快，“我去干活了。”

莱欧斯利的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从慌慌张张的下楼，到奔出办公室，久久才收回。小心把她签好的契约放到抽屉里，一个人坐在办公椅上，抱起胳膊手掌托脸，拇指轻揉还没落下的嘴角。

现在的心情像熟透的泡泡桔味，酸味退却，甜甜的，很新奇的感觉。

洛式扩音机结束一天的工作，水下的夜晚到来。铜制墙壁隔开的两个房间，两张床，两个人，因同样的心情好眠。

天亮。

昨天说和沫芒宫做生意莱欧斯利觉得可行，他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也确实不知道该筹备什么，干脆今天叫上霍莉一起返回水上。

春天正式来了，春光明媚，经历过狂风摧残的香柏木抽出嫩绿是枝芽，树脚，虹彩蔷薇开得正盛。

在水下待久了，每次回到水上霍莉都有种出狱的感觉，兴奋不已，真想修几天假，舒舒服服的感受春光。

不过不行，搞钱要紧。

她仰头对莱欧斯利说：“要是能在下个月前接到沫芒宫一笔订单就好了，拖得越久亏损越大。”

路过歌剧院，莱欧斯利回想起第一次和那维莱特说话，感觉那位大人对他印象不错。也有意让梅洛彼得堡的生产变得更好。

他很有自信的和霍莉说：“应该没问题，大蛋糕没有，小蛋糕肯定会分我们一块。”

霍莉也记起那天的事了，“你好像和那维莱特大人认识，那就看你的了。”

莱欧斯利让她放心，送她回家后独自一人前往沫芒宫。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沫芒宫不是水下，最高审判官也不是监狱长，不是通禀一下，审判官同意就能见到。

要填表，要预约，然后按顺序安排见面。看他之前厚厚一摞申请表，不知道到下个月月底能不能轮到他，亏他还信誓旦旦的和霍莉夸下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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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