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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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近日出了件大事,闹得人尽皆知。

说是徐督军在家里遭新纳的姨太太刺杀,伤重住院了。

随后总督府放出消息,称这名花船舞伎出身的姨太太实为敌军培养的奸细。消息传出时,洋泾河上所有花船都被封锁调查了。

一时间街头巷尾流言四起,随便什么风声都能让人加倍夸张地转述扩散,老百姓敏锐地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怕这场仗迟早要打到海城来。

阎鹤祥送完郭麒麟后赶到学校,正要往办公室去取教案,就被齐征又瞅准时机迎了上来,借着同行与他说话。

“老阎,我确实是真心中意鹤祺,什么时候她愿意离开赵家了,我随时可以同她结婚。”

谁要跟你这死过老婆的人结婚,“你跟我说不着,我管不了这事。”

阎鹤祥快走几步要撇下他,他赶紧上前跟住。

“我是不想我们之间因为这件事情生分了,我跟鹤祺是我跟鹤祺,我跟你是……”

“鹤祺什么鹤祺?!她比你大六岁,你给我老实叫姐。”阎鹤祥忍无可忍给了他一肘子。

“好,祺姐。我跟她是我跟她,我跟你是我跟你,怪我可以,但还是好兄弟,行吗?我不想让她难做。”

“你……秦岩走的时候你骂得比谁都高尚,到头来你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阎鹤祥属实是没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他,说不到两句就上头。

齐征挨着骂也只是默默点头,最多替自己辩一句“我畜生不如,但我真爱她”。

上课时间快来不及了,阎鹤祥不欲再跟他多说,齐征只好抓紧说重点。

“最近我听到点风声,海城可能要乱,过两天我升副院长的通知要下来了,我会安排你出国交流,你去外面待一两年再回来吧。”

“……”

“她也是这个意思。”

“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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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结束三天“婚假”后复工的点心铺老板刚到店里,就看到自己的心腹员工一脸视死如归地在喝中药。

“姐,你生病了?”

“没,喝点儿补药。”陶红玫看见他来,三两口把药喝完,进厨房涮了碗。趁他没注意这边,抱着几个药包藏进了自己屋里。

花船上的姑娘怀孕是大忌,但岸上的姑娘不生养是大忌,她下船时特地花大价钱求了这张方子,就想试试。

上午还不算忙活,郭麒麟和陶红玫在铺子里闲闲地备着辅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两个穿着警装的男人,“陶红玫,郭麒麟在吗?”

陶红玫心里一紧,赶忙起身笑道:“在的,我们俩就是,警官您有什么事吗?”

“了解下情况。陶红玫,15岁上杜鹃的花船,25岁下船,郭麒麟,13岁上杜鹃的花船,20岁下船,对吗?”

“啊对的警官。”

“下船后你们在清正街28号开了点心铺子?”

“是的警官。”

男人合上册子,仔细打量了一圈铺子的陈设和商品。

“怎么没找个人嫁了?”

“哎哟瞧您说的,这好人家也看不上咱呐。”

“花船上岸的姑娘都得靠金主拉拔,像你们这么自由的很少见啊。”

“唉,不瞒您说,我就是被金主抛弃的,我这弟弟呢,在花船的时候就不受待见,都是吃尽了苦的,拼死拼活才攒了这间铺子,还欠了钱,就想躲着过点安生日子,毕竟……谁会愿意一辈子当贱人呢。”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陈情流露出丝毫怜悯,反而问得更多了。

“为什么选在这里,不选个更热闹的地方?”

“这儿挨着学校,孩子多啊,孩子多我们点心就好卖,再说那热闹的地方多贵啊。”

“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比如……监视学校?”

陶红玫汗都要下来了,“那哪儿能啊,我们只想本本分分挣点小钱。”

男人不说话了,另一个也停住笔,两道压迫性的视线射向本就紧张的陶红玫。

“您……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把这儿关掉去别的地方开也行的。”

“你在心虚什么?”

“我……我没有啊。”陶红玫的身体快要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男人审视她半晌,打算放过她转向一直没说话的郭麒麟。

“我可以给他们两个做担保!”彭钦扬从外面跑进来,喘着气对两个警察说道。

“你是?海城大学的学生?”

“是。”

“你知道你要给谁做担保吗?你只是个学生。”

“我知道我要给谁做担保,我也不只是个学生。”

两个警察严肃地望向他,带着慎告和威压。

“我姓彭,叫彭钦扬,我猜你们应该不会想质疑我有没有能力做担保。”

海城姓彭的就那一家了不得的,警察的眼神在现场几个人之间转了转,瞬间明了,这是碰上彭家少爷的心头好了。

领头的男人率先鸣金收兵,道了声“多谢配合”就和另一个警察迅速消失了。

警察一走,陶红玫便腿软得要往地上倒去,好在彭钦扬及时抱住了她。

“娘诶,太吓人了。”

“没事了没事了,花船上岸的人那么多,他们也就是例行询问罢了。”

陶红玫脑子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她只是埋怨,那奸细为啥非要出在花船,海城有花楼有茶馆还有暗娼,非得要连累她这上了岸的人。

待她缓过来口气,才想起来,“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吴伯不是要来送油吗今天,我怕你搬不动。”

“哦。”

郭麒麟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满心担忧着一切会给他如今的生活带来变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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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铺子里经历了连续好几天的惨淡生意,陶红玫和郭麒麟迟钝地意识到,那场问话虽未指向任何嫌疑,却暴露了他们的过往。

「那家点心铺子的两个老板曾经都是花船上的,就是刚被查封的那片花船。」

不论出于什么考虑,大家都隐晦而默契地选择不再来了。

铺子逐渐门庭冷落,郭麒麟便嘱咐阎鹤祥不要每日都接送他了,太扎眼。除了隔三差五来学阮加放风的赵雪芮,这段时间就只有彭钦扬还算来去自在。

不过陶红玫对他态度并不好,总是嫌他撵他走。

“你看你削个果子削得这么坑坑洼洼的,谁乐意吃啊,起开起开,回你的学校去。”

“我吃我吃,这个我吃,你等我重新给你削个好看的啊。”

陶红玫瞅着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正经学生,天天窝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也不怕影响不好。”

他嘿嘿笑着,“我不在乎,谁没事儿净盯着我啊。”

“你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你不是姓彭吗?”

彭钦扬笑嘻嘻的面容一僵,但还是坚持道:“我就想待在你身边。”

“我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是……不对,你不是……不是,诶我,反正你是好女人,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别人不知道你凭什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陶红玫无言以对,准备结束话题去厨房。

“红玫,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对我来说,那些都比不得你重要。”

陶红玫停住脚,想到她喝的那些药,忽的问向郭麒麟:“你不是要早点回家给阎老师做饭吗,怎么还不走?”

“啊?”是吗?他接收到陶红玫不善的目光,“哦对,是的,我,我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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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淅淅沥沥下了点小雨,走在外面空气能凉到肺管子里。

陶红玫给宋老太送完饭回来,和彭钦扬开启了灯下对酌。

“来,吃一吃好女人烧的菜。”陶红玫说着说着自己乐了起来,满含嘲讽和耻笑,似是很高兴得到这个词,同时又恨它。

“你别这样,以前那又不是你自愿的……”

“我是自愿的。”

“哈?”

“我说我是自愿的。”

“……哦。”

“怎么?我又不是好女人了?”

“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没关系,我这人命贱,我叔和婶子逃难没把我扔了我已经很谢谢了。”

陶红玫干了杯酒,不再说这些扫兴的话。

彭钦扬想让她心情好点,主动讲起了学校里同学的八卦和糗事,还有给老师起的外号,以及毕业前各种琐碎的事情。

“你明年毕业了要干什么?”

“应该会进银行吧。”

“那很好啊。”

“到时候家里会决定的,我说了也不算。”

“那也很好。”

“嗯,对了,我奶奶手里有个铺子在华颍街,位置还不错,铺面也挺大的,你要不要考虑搬那边去?”他悄悄凑近陶红玫,装模作样地轻声低语,“我把房契偷出来给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你奶奶不会追杀我吧?”

“不会,我奶奶疼我。”

饭后彭钦扬殷勤地洗了碗,眼看时间不早了正要说撤,就被陶红玫叫进了屋。

他茫茫然地跟进去,只看见陶红玫不声不响地一件一件脱着衣服,吓得他结结巴巴地替自己辩白,“红……红玫姐,我……我不是为了这个。”

陶红玫气定神闲,“你不要吗?”

“我……”

陶红玫直接往床边走去,嘴里数着,“三,二,一。”

听着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她扬起嘴角。

入冬后的月亮总是朦胧,月光总是散漫。

陶红玫望着窗外,摸着肚子想,她跟郭麒麟真是没什么两样,碰上人给点真心实意了第一件事是拿身子还上,第二件就是琢磨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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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早上彭钦扬在铺子里东晃西晃,扬眉吐气得像是风光嫁进来了,看着吧,一会儿宋老太就要抓着他的手从腕间褪个镯子给他,店老板都得恭敬地给他奉茶叫姐夫。

他自己兴奋了一上午,什么事都抢着做,还时不时傻笑,但店里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宋老太最近似乎格外忙,没事儿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而郭麒麟想着横竖也是没生意,就跟陶红玫学了点修补衣服的手艺。

日子无波无澜地过到了十二月,下过雪后海城冷得老百姓都不出门了。

郭麒麟是个例外,他成天快乐得像仓鼠一样往家里不停倒腾东西,阎鹤祥的冬衣,阎鹤祥的鞋,过冬的厚被,米面和碳。这些能把家里填满的事情都让他感到安心且踏实,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来的仗,过好跟阎鹤祥在一起的每一天是最要紧的。

十二月快过完时,有天他突然说:“阎哥,元旦我们带雪芮去逛游船灯会吧?”

阎鹤祥吐掉牙膏沫,“她又跑去骚扰你啦?”

“没有,这次是之前我答应她的。”

“行,你说去就去。”他洗完出去前装作不经意地抹了郭麒麟一脸水。

“哎呀你又来!烦你。”

“烦~你~烦~你~”

“啊——!阎鹤祥我打死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哟,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啊。”

“哼,我全蹭你衣服上了。”

“反正也是你洗……嘶好好好,我洗我洗,你是真下得去口啊,这给我咬得。”

“嘿嘿嘿嘿嘿嘿。”

郭麒麟抱着阎鹤祥倒在被窝里,很快身上就变得暖烘烘的,这样的夜只有美梦没有噩梦,他恨不得这日子再过一百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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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那天下午阎鹤祥和郭麒麟在赵家门口接到了赵雪芮,小丫头梳了两条辫子,穿的小洋裙,一出门就成了只撒手没的猴儿。

通往码头的公路两边早已被各式各样的小摊占满了,手工灯笼,手工小吃,平民区的集市与装饰进口洋货的富人区泾渭分明,但都热闹非凡。

赵雪芮一串接一碗地吃,郭麒麟一包接一份地买,阎鹤祥两头张望,不是替这个吃剩下的就是帮那个拎东西。

靠岸驻留的游船这两日也是花枝招展,竹编走马灯上映着梅兰竹菊的剪纸,丝绸灯笼上写满了「慶祝元旦」金字,船上斜挂的彩色玻璃风铃灯风一吹就当啷响,赵雪芮站在船边看呆了都忘了嘴里嚼东西,人群中一个戴礼帽的洋人捧着相机刚好拍下了这一幕。

相比之下,洋泾河的花船就显出些许落寞了,虽已解封,但到底不如从前繁荣了。

没多会儿赵雪芮在街上跟她舅吵了起来,小孩子对自己的食量没有概念,她认为自己还能吃,还要吃,但阎鹤祥很坚决地说她不可以再吃了,她很生气,愤愤跑去跟郭麒麟一伙儿,可是郭麒麟也站在阎鹤祥那边。

赵雪芮简直要爆炸,她要甩开他俩,她要自己一队,最好有人把她掳走,让他俩痛哭流涕,后悔不给她多吃一个麻团。

郭麒麟一看这丫头就是要冒坏水儿,赶忙拐着她去买了一盏齐天大圣的小花灯才算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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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许是被谁撞见了,将睡着了的小丫头送回赵家还给佣人时,佣人神情有些尴尬。

里头客厅有人高声叱责,远远地传出到花园,佣人小声地提醒阎鹤祥:“老夫人过来了,阎先生先回去吧。”

阎鹤祥会意,道过别正要和郭麒麟回家,赵老太太一句清晰无比的话砸了过来。

“阎鹤祺,你要是养不好赵家的孙女,就交给我带回去!”

屋内阎鹤祺看起来还算镇定,热情里夹杂一丝不恭,“妈,您先喝口水,别上火,小孩子嘛,逛逛而已。”

“逛逛而已?你让她跟那个小倌学琵琶也是学学而已?你要送你女儿上花船呐?”

“那丫头就是奔着吃点心去的,哪儿真学着什么了。”

“吃点心?!阎鹤祺,你倒是不怕你女儿得病啊?!”

赵老太太一身华贵,高高在上地觑着她的儿媳,连声质问她。

“你没事儿多出去看看,谁家正经小姐是这么教的?!你让人家背后怎么说我们?!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赵家可丢不起!”

阎鹤祺微低着头,腿侧掩在沙发边的手掐出好几道红印儿,“您不用担心,我弟弟都陪着呢。”

“你弟弟?”赵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弟弟是什么人你很清楚。”

她猛地抬眼瞪过去,“我弟弟是什么人?”

老太太本想直说跟那种人搅和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的,但触及阎鹤祺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总之,今天雪芮我要带走,你最好反省反省,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把家管成你这样的。”

“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当爸爸的长期不回家啊。”

“你……”赵老太自知理亏,避开不谈,“哼,我劝你多花点时间教养孩子,少把心思放在抢股份抢生意上,赵家的东西,永远是赵家的。”

阎鹤祺见状也干脆破罐子破摔,“行啊,您把您儿子叫回来,我一定在家好好教养孩子。”

赵老太太在公馆和阎鹤祺闹得不欢而散,临出门时抱走了人事不省的赵雪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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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鹤祥杵在花园听完了全程,赶在赵老太太出来前先离开了公馆,当作什么都没听到过。

郭麒麟麻木地跟着他走,感到有点难过。是不是他以为自己上了岸,其实他并没有,他仍然活在船上,漂在河里,他依旧被审视被鄙夷被看轻,他像传染病,给每个亲近他的人带去灾厄。

他觉得有点冷,经过无人的巷道时,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阎鹤祥,“阎哥,我是最厉害的小孩对吗。”

“对,你是最厉害的小孩。”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阎鹤祥说我是最厉害的小孩。阎鹤祥说我是最厉害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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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太走后,阎鹤祺坐在原地一脸漠然地连抽了好几支烟,抽到后面越抽越急,最后直接将烟头狠狠地怼在红木茶几上。

深深呼出一口气后,她遛到酒柜去开了瓶新酒,边喝边给齐征打电话。

“鹤祺?”

“嗯,明天见一面吧。”

“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明年我去巴黎应该是**不离十了,鹤祺,你跟我走吧。”

他在电话里半天没听见阎鹤祺说话,又补充道:“你把两个女儿都带上,到了法国就说是我亲生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吗?”

她还是没出声,“你要是担心老阎,我试试看能不能尽量争取分到一块儿,不过日本的学校也不错的。”

这个消息打得阎鹤祺措手不及,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她娘。

酒过半瓶,她被齐征叫得回神,“嗯?哦,我考虑考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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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当年这桩婚事,窦云峥是怎么殚精竭虑为她筹谋的,她自己婚姻不幸就希望女儿能嫁得好,所以多方算计攀了这门高嫁,要她做一辈子令人艳羡的赵太太。

甚至为了让她不受婆家冷眼,窦云峥将打拼来的大半身家都给她做了嫁妆,她心爱的儿子只得了不足十分之一。

她从前恨阎秀才,恨阎鹤祥,也恨窦云峥。恨她不知死活地跑货拉单累倒在仓库,恨她吝啬吃吝啬穿也要往回寄钱,恨她清高拒绝更好的姻缘,恨她在狭窄的单人床侧身搂她睡觉时说“娘不怨”。恨她总受伤,恨她背后哭,恨她的日子苦成这样。

但窦云峥临走前曾那般不舍地抓着她,摸着她的脸,千遍万遍地说:“我儿,定不能再像娘一般吃苦了。”

那时候她就不恨了,她只一心想,我必不能,我必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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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酒瓶晃晃悠悠地爬上楼梯,阎鹤祺陡然眼花一脚踩空摔在台阶上,她靠坐在墙边,抬手一摸才发现脸上都是泪。她看着手指上的水光,嫌弃地随便在身上抹了抹,站起来继续往上走。

这时二楼房间门打开,赵霏菲的声音响起:“妈妈你没事吧?”

“妈妈没事,你怎么还没睡?”

“还有一点点功课,做完了就睡。”

阎鹤祺望着她的大女儿,惊觉自己很久没好好看过这个孩子了,这个她憋着一股气用来证明自己的优秀作品,这个十三岁的姑娘,眼底已满是疲惫和成熟。

“霏菲,你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的。”她像是乍然看到了阎鹤祺哭红的眼,急忙道:“妈妈我不辛苦,你别哭,我什么都可以学好的,再学几门课也可以。”

阎鹤祺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和决堤的泪,上前抱紧了赵霏菲,抽噎不止地问她:“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我只想要你高兴。”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没关系,妈妈没关系。”

……

阎鹤祺意识到自己败了。

任她如何掐尖要强,如何努力地想走出一条与窦云峥截然不同的路,如何反复地同阎鹤祥说“我绝不会是娘那种傻子”,她最终都成了另一个窦云峥。

阎鹤祥会不会像阎秀才那样黑心烂情她不知道,但她与窦云峥像了个十成十。

窦云峥求真心不得,所以送她高嫁,愿她富足顺遂。她求尊重不得,所以送女儿苦学,愿她傲然独立。

可愿望本身就是一种禁锢。

“宝贝,你想去法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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