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映第二次约我,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她发来微信,说:“有个小型装置艺术展,我下午过去看看,你有空吗?”
我那天其实排了个临时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那条信息时,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我过去找你。”
展览在北岸仓库改造区的旧厂房里,空间不大,但很精致。入口挂着一行白字:“你看到的,未必是你记得的。”是个关于记忆和空间感知的主题展。
我到的时候,她正在一件互动装置前站着,伸手触碰那块能记录心率波动的银色玻璃。
她的背影安静、从容,像一段未说完的句子。
我没出声,她却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来了啊。”她扬起嘴角,眼睛在昏光里很亮。
我有些局促,低头笑笑。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展品的概念和材料,我发现她对空间叙事的感知比我更敏锐——她会注意灯光变暗前声音的衰减速度,注意材料触感和空气温湿的关联。
她说她喜欢这种“走进空间就被包围”的感觉,“像是记忆有了实体。”
我点点头,说:“你挺能‘感受’的。”
她笑着看我一眼:“你挺能‘分析’的。”
那一刻我们之间突然没了隔阂,好像真的走在同一个时间点上。
后来她提议去附近咖啡馆坐坐。我没拒绝。
我们点了饮料,她低头看手机,我随手刷起朋友圈。
然后,我看到一条动态。
是一个我共同好友发的——定位在杭州,配文是:“这个展真好,@林解解说的时候眼睛发光。”
照片里,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站在展台边,正在跟人讲解作品。
她的神情专注,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轻盈的热烈感。
那一瞬间,我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她看起来那么自在,那么清晰,那么……属于那里。
而我坐在这里,像个观众,看一场已经演完的剧目。
赵映察觉到我走神,问:“怎么了?”
我反应过来,迅速锁了屏,说:“没事,想到点工作上的事。”
她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
我们继续聊着天,但我已经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我脑子里一直浮现那张照片。
不是嫉妒,也不是想拥有,只是一种彻骨的、无法逃避的现实感袭来:
她真的,走远了。
不需要我理解,也不需要我问候。
她活得很好,甚至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好。
这不是“她背叛了我”,而是“她真的不再需要我”了。
我像是终于读完了一本书,书页合上那一刻才明白自己一直没看懂。
咖啡喝到一半,赵映接了个电话,说项目工地出了点小问题,要提前走。
我送她到门口,她笑着说:“你今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我一愣,笑了笑,说:“对不起,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没再追问,只是挥手道别。
我站在咖啡馆门口,看着她走远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我以为我还在爱林解,其实是我一直没能接受——
她早就放下了。
而我,还在原地,捧着一段早已风干的回忆,把它当成正在流淌的情感。
我并不真的想追回她。
我只是舍不得承认:
那个“来时的模样”不是她变了,而是我太迟钝。
她一直在告别,只是我没看懂。
那天晚上我梦见她。
梦里她穿着那件旧毛衣,在工作室画画,阳光照在她发梢,纸上是一张未完成的结构图。
我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她没有回头,只轻轻说了句:
“你终于来啦。”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没有再试图解释这个梦的含义。
我知道,它只是我的心,用尽全部力气,在替我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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