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叙和兮奇再度出现让池洱确定,他们不是梦的衍生品。
虽然自己偶尔会做连续梦,但必须在同一晚。醒来后立马闭眼回想之前的内容,才有可能连得上,且几率极小。这种隔一整天,角色与记忆还能衔接得天衣无缝的梦,她做不出来。
自然是史叙没有吃掉昨天的梦,坏人当时现身强调天快亮了,天亮是胜负的判定线吗?昨天提前昏迷,肯定不能算美梦,那史叙是不是输了?输了有什么后果吗?认识史叙后,池洱的好奇心空前膨胀,在明知萍水相逢不会再见,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人类的情况下,依然克制不住想了解。
心中斟酌一番,池洱问他:“经昨日一役,你我也算累计了些许战友情,我适当地关心一下,你没事儿吧?”
史叙把手一摊:“你觉得我看起来哪里不好?”
“那就好,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害你输。”
“不是你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
“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
“所以你今晚是来满足我谈恋爱这个美梦的?”
“我劝你换个梦做。”
“小气。不跟你一般见识,走,姐姐带你骑鱼去。”
围着大鱼转上一圈,池洱对坐骑很满意。不仅没有半丝腥气,鱼鳞也干干爽爽,一点儿都不滑腻。唯一的问题是体型太过庞大,只能顺着垂在地上的尾巴,手脚并用往上攀爬。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鱼背坐稳,准备招呼史叙,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身后,一条腿恣意垂着,另一条腿蜷立,膝盖支起手肘,手掌托着下巴正在瞅她。那眼神跟自己在水族馆看海豚表演时一模一样。
一切就绪,池洱拿手拍拍大鱼,示意起飞。谁知它用力翘起鱼尾,重重怕打地面,像小时候玩儿的纸青蛙,利用弹性势能高频跳跃前进。
因为太出乎预料,池洱没来得俯身降低重心,大鱼落地时,整个身体被颠起,眼看就要飞出去,一条胳膊拦腰将她揽回,并用力带进自己怀里。
心情从惊魂未定到欣喜万分,转换只需一秒钟。但她仍佯装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一边说着你别撒手我怕摔,一边偷偷再给大鱼拍几巴掌。
大鱼每次落地,史叙都会下意识收紧手臂,凸起的青色血管与肌肉线条散发着满满男性荷尔蒙气息。池洱打算趁下次被颠之机,将爪子移到他手臂上,可能是想得太过心花怒放,成功引起兮奇的连锁反应,在史叙肩头发出欢快的咕噜声。
“不是说怕摔?”史叙明显在调侃。
“跟蹦极一个原理,怕归怕,肾上腺素该升还是升。”池洱嘴硬。
“肾上腺素飙升会引起神经兴奋,血压上升,心跳加快,但不等于开心。”
“肾上腺素飙升会刺激产生多巴胺呀。”
“两者在药理上没有这个因果关系。”
“哦,与异性肢体接触让我分泌多巴胺,这个说法合理吗?”
“说得通。”
反正被戳穿,一不做二不休,池洱把两只手扣在史叙手臂上抓牢。她想好了,如果史叙要甩开,就找机会从大鱼身上跌下去,然后想办法唤醒自己,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吃不到豆腐,这梦还有什么好做的?所幸直到大鱼在一片湖泊上停稳,史叙一直任由她抓着。
大鱼并非游在湖水中,是整个身体完完整整搁在湖面上。触水时没有浪花,也没有波纹荡漾。
兮奇先一步下去,落在水面同样没有下沉,史叙见状起身一跃,颇有电视里武林高手的气势。不料落地时身形晃了好几下,池洱没忍住笑出声。史叙用脚尖点点湖面,然后歪起嘴角冲池洱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下来。
池洱自然不敢直接跳,老老实实又顺着鱼尾爬下去。要下湖时,为了嘲讽史叙耍帅失败,她双手插兜,潇洒迈出一大步。没想到踏上湖面,脚掌立马小幅下陷,随即感受到一股反弹力,差点儿栽跟头。
她蹲下身子戳戳湖面,质感像果冻,韧性像小时候玩儿的蹦床,难怪史叙跳下来站不稳。明明可以解释,非要用这种方式以牙还牙,一条腹黑狗。
湖泊构造奇特,周遭景色也妙得很。往东,桃红柳绿莺飞草长;往西,银杏金黄芦苇萧瑟;往南,椰林白沙夏蝉争鸣;往北,冰川剔透白雪皑皑。湖泊犹如十字路口的交通指挥台,将四季均匀分隔。
池洱是南方人,从小到大只见过两次下雪,都是没来得及垫上就化作满地泥水,于是兴奋地对史叙说:“我想打雪仗,堆雪人。”她眼里有亮晶晶的小星星,史叙说不出拒绝的话。
雪没过小腿,池洱蹦蹦跳跳踩出一个直径不过3米的圈。
“我俩站进圈内,一人团十个跟我拳头大小的雪球,谁被击中的次数多,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你有身体优势,兮奇归我,另外出圈也算输。”池洱定下游戏规则。
“来。”史叙答应得干脆。
“不管什么要求都得满足。”
“不出卖身体,还有,梦是肯定要吃的。”
“谁稀罕你的身体,梦给你。”
“可。”
池洱把兮奇抱在胸前布置作战计划:“姐姐不会拿你挡箭牌,你主要发挥声东击西的作用,姐姐一吹口哨,你就朝你主子的脸飞过去,然后一直怼在他面前,好不好?” 兮奇眨巴眨巴眼,表示收到。
两人准备就绪分立圆圈两端,口哨一响,兮奇飞扑出去挡住史叙视线,池洱一手拿起两个雪球左右开弓,史叙身上留下4处雪渍。
弯腰取雪球乘胜追击,不知何时史叙已经越过兮奇,6个雪球啪啪啪落在她身上。池洱立马反击,史叙一闪,只有两个砸中。
池洱冲兮奇喊:“毛球,赶紧弄碎他剩下的雪球。”史叙回头,刚好看见兮奇像保龄球一样把“子弹”滚得一颗不剩,池洱趁机把最后两个雪球砸在他背上。
“服吗?”池洱扬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狐狸。
“服呀,你本来就聪明得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还没想好提什么要求,先存着,想到了再找你要。”
“今夜为限定,过期不候。”
“OK,去冰川那边看看。”
池洱在地理杂志上看过号称全球最美冰川贝利托莫雷的图片,一整块长方体浅蓝色冰体附在冰河上,高达70米,延绵3000米,与安第斯山脉相依,蔚为壮观。
眼前这片冰川远不如贝利托莫雷诺气派,形态却极其丰富。冰体呈幽蓝色,有酷似翻滚海浪的冰墙,零散的冰糖状大冰坨子,还有一片乳白色的冰塔林。
两人穿过长满冰针的拱形冰带后,一棵颜色无限接近深海蓝的松树赫然屹立。
“这也太仙了!”池洱倒吸一口气。
凑近仔细观察,松树本身是无色冰晶,因为树干与树枝里面流动的液体,才显出深海蓝。液体中有小水母一样的透明生物,游动时发出忽闪忽闪的光点,使整棵树看起来更显灵动。
树枝上长有冰果子,形状不像松果,倒像苹果。松树上怎么会长苹果?池洱翻看,碰到冰果子的一瞬间,真的变成红润水灵的苹果,落在她手掌间!
池洱愣神,手上重量一轻,兮奇已经把苹果叼走,鼓着小腮帮子开吃了。
“这都可以!来串葡萄?”
果然,树枝上又凝结出葡萄的形状。池洱去摘,到手一串颗粒饱满的紫色葡萄,剥皮尝了一颗,汁水丰盈果肉细滑,完全A 品质,市场上最贵的那种。
池洱大喜,她是名副其实的水果饕餮,这棵树完全投其所好。
“不走了!我要把想吃的水果吃个遍。史叙,你喜欢吃什么,让它给你长。”池洱口齿不清地说。
“你打算在这里吃到天亮?”
“不可以么?我现在的心情不够好?”
史叙看一眼同样大快朵颐的兮奇,“挺好的。”
“那不就得了,人生在世,食色性也,美食排第一,自然是最最快乐的,你想吃什么?”
“不用,我看你们吃就好。”
“咦~这多不好意思,食物要分着吃才香。”
池洱把剥好的葡萄塞进史叙嘴里,史叙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微张着嘴,表情像只被主人下了错误指令的大金毛。
池洱第一次见他不知所措,觉得好生可爱,伸手捏住下巴,轻轻帮他合上嘴,笑嘻嘻地说:“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尝一尝嘛,真的很甜。”
史叙舌尖触到这枚不请自来的果子,甜味直达心底。
池洱又跟松树要了车厘子、水蜜桃、火龙果、芒果、释迦。兮奇在火龙果之后败下阵来,身形从正圆变成椭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解决完释迦,池洱也终于感觉力不从心,但她还有一个必吃不可,为了不霸占味蕾得放在最后出场的水果。
“来个最小的猫山王吧。”
“不用了!”史叙对松树呵到。
松树居然抖了抖,冰果子立马停止生长。池洱哀怨地看着他,他不理睬:“长个人参果吧,孙猴子吃的那种。”树枝依言,真的长出一个小娃娃形的果子。
史叙摘下果子往雪地去,池洱抱着兮奇慢吞吞跟在后面。只见史叙半蹲在地,为人参果覆上一层雪,用她吃剩的车厘子核作眼睛,车厘子蒂作嘴巴,堆出一个小雪人。发现她在身后,拿拳头抵嘴轻咳了一声:“你不是说想堆雪人?”
这个雪人跟池洱理想的样子相去甚远。没有胖乎乎的身体,没有黒黑圆圆的眼睛,没有胡萝卜鼻子,没有红帽子红围巾,袖珍又粗糙。池洱知道这是史叙为逗她开心,确保能吃到美梦才做的,但心中依然欢快。
她走到史叙面前,拉起他的手,拍掉手上的雪渍,仰头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谢谢,我很喜欢。”
“不客气。”
“我有想提的要求了。”
“你说。”
“以后还来我梦里,哪怕我不记得你。”
“不行,他会跟来。”
“他今天为什么没来?”
“……”
“我在梦里很开心,你只要来就能吃到美梦,不是双赢吗?”
“没有人会只做美梦。”
“你来了就是美梦。”
史叙看向别处良久没说话,然后长叹一口气:“如果兮奇能再寻到你的话。”
“拉钩,我当你答应了。”
池洱翘起小拇指,史叙慢慢抬手,快碰到池洱时又忽地放下,他转身走开几步,“幼稚,天亮了,谢谢你的梦。”
池洱眼前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强烈地眩晕感直冲太阳穴,她似乎看到自己身体散出一缕粉尘,随后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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