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唔…头好晕,没睡好……”
军训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纪念就从上铺轻手轻脚地爬了下来。他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安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天是,八月二十二,特别的日子——他的生日,虽然安铭还没提,但纪念心里隐隐期待着他会有什么表示。
洗漱完毕,起床铃已经响了,纪念刚在卫生间换上迷彩服,对着镜子整理领口时,安铭的声音突然从寝室里传来:“起这么早?”
纪念转过身,看到安铭靠在门框上,头发凌乱,眼睛盯着纪念,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笑意。
“嗯,想早点去操场。”纪念故作平静地回答,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
安铭站在那里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后走了进来,拿出自己的洗脸盆。
纪念给他让位,站在他旁边等着他洗漱,方便一起去吃完早饭。
刚走出寝室门,一身军装的安铭慢悠悠地说:“今天好像是什么特别的日子……让我想想……”
纪念的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哦!”安铭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纪念屏住呼吸。
“今天是第三天!”安铭笑嘻嘻地说,“蔺班说咱今晚会看电影!”
纪念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他瞪了安铭一眼,扭头就走:“无聊。”
安铭在后面喊:“喂,等等我!”
纪念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操场上,晨训不知不觉中开始。烈日当空,汗水顺着纪念的额头滑下,他却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安铭站在他旁边,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第三次休息哨声响起,同学们一窝蜂地冲向树荫下的休息区,他们的神色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休息完再来一次训练,他们就能去吃饭了。
纪念拿起水壶,大口大口地灌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安铭凑过来,递给他一块自己包里的压缩饼干:“累了吧?”
纪念瞥了一眼,没接,冷冷地说:“不饿。”
“哟,生气了?”安铭歪着头,故意凑得更近,“谁惹我们纪少爷不高兴了?”
纪念扭过头,不想理他。安铭却变魔术似的从包里又掏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真的不要?”
纪念的余光瞥见盒子上熟悉的logo——是一家备受欢迎的甜品店的。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仍旧强装镇定:“什么东西?”
安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大大的棕黑色的磅蛋糕。
“本来想等晚上再给你的,”安铭的声音突然温柔下来,“但看你一上午都不理我,我忍不住了……生日快乐啊。”
纪念的耳根瞬间红了,小声嘟囔:“你原来知道啊……”
安铭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就想看你生气的样子,可爱死了。”
纪念拍开他的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幼稚!”
“不过,”安铭突然正色道,“中午记得叫来我们的好朋友一起吃啊。”
“那当然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下。”
“你猜猜我哪买的这个?”安铭耐不住性子,赶紧告诉了纪念,“我军训前的几天就去挑好了,和陈沁一起去的……就当这是她送你的礼物。”
纪念看着他笑了笑,阳光下他的笑容格外灿烂。
“那你呢?”纪念说,“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小念……”安铭微微脸红,“我都把我整个人给我的男朋友了,还不够啊?”
纪念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高兴着摸了摸安铭的头,“行啦行啦~”
“我晚上给你我的礼物~”安铭笑着,拿开了头上纪念的手。
纪念才反应过来他也准备了礼物,假装生气地说,“额……你别老逗我玩好不好!”
安铭笑着,没有回答。
在最美好的时光里,纪念和安铭遇到了彼此真正的归属。他们驰骋着彼此交汇的生命线,终于在这个瞬间领悟了“幸福”的真谛。
原来只要看着你,就是一种幸福。
——第二幕——
洛中的食堂里人声嘈杂,迷彩服的新生们挤在一起,餐盘碰撞的声音和笑声混成一片。
纪念和安铭找了约定的靠窗的位置坐下,那里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上,。
安铭把餐盘往纪念那边推了推,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喏,我已经在休息时间把上官茗和严可可叫来了,”
纪念低头扒拉了两下米饭,嘴角微微翘起:“……谢谢啊。”
安铭撑着下巴看他:“怎么,早上那点气还没消?”
纪念刚要回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从背后猛地拍上他的肩膀——
“生日快乐!纪少爷!”
纪念差点被米饭呛到,转头一看,上官茗正放下餐盘,笑眯眯地坐在他旁边,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包。
“茗子,”纪念笑了笑,“你终于来了”
“还不是安铭火急火燎叫我来。”上官茗撇撇嘴,“本来还想晚自习找你的……哦对了。”
她自顾自地拉开包,掏出一个盒子,然后把盒子往纪念面前一推,“喏,生日礼物。”
纪念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简约的素圈上镶着一枚天蓝色的宝石,宝石上还刻着一圈细小的星星纹路,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显得奢华昂贵,而且符合纪念平日里爱穿的衣服的色调。
“哇,这……”纪念愣住了,抬头看向上官茗,“这太贵重了吧?”
上官茗摆摆手,笑得随意:“哎呀,小玩意儿而已,我舅给的零花钱多,而且我还和顾倾姐合资——只是顺手一买啊,别羡慕姐。”
安铭盯着那枚戒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语气酸溜溜的:“哟,送戒指啊?”
上官茗瞥了他一眼,故意拖长了音调:“怎么,安少爷有意见?”
纪念忍不住笑出声,故意把戒指往小指上一套,又故意冲安铭晃了晃:“好看吗?”
安铭眯起眼睛,语气危险:“……你故意的?”
上官茗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安铭,你这醋劲儿也太明显了吧?”
安铭冷哼一声,伸手就要去抢纪念的戒指:“摘下来!”
纪念迅速把手缩回去,得意地挑眉:“不摘,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上官茗火上浇油:“就是就是,人家纪念爱戴就戴,你管得着吗?”
安铭眯着眼睛看他们一唱一和,最后突然伸手捏住纪念的脸,咬牙切齿:“行啊,晚上回寝室里再收拾你。”
纪念的脸瞬间红了,拍开他的手:“……你说什么呀!”
上官茗笑得更大声了。
“对了,顾倾姐是没来军训吗?”上官茗问纪念,“我记得她考上了呀。”
“不知道……她是艺术班的,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纪念猜测道。
“不会吧?艺术生也要军训的……”安铭说。
上官茗思考一阵,然后恍然大悟说,“哦……她最近失恋了,可能心情有点差。”
“这么差吗……?”纪念有些怀疑地说。
然后三人专注着吃饭,纪念把磅蛋糕拿到了餐桌上,等着饭后再吃这个自己一直以来很想吃的甜品店的味道。
三人正吃着,一道身影突然从旁边晃了过来,金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哟,这么热闹?”严可可双手插兜,笑眯眯地凑过来,“我来的太迟了~”
“可可!你终于来了。”纪念抬头看他,差点跳起来拥抱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严可可耸耸肩:“听安大明白说某人生日,过来蹭口蛋糕吃。”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逗猫棒,递给纪念:“喏,礼物。”
纪念接过逗猫棒,晃了晃上面的羽毛,哭笑不得:“……你这是给芝麻买的吧?”
严可可理直气壮:“对啊,你家猫不是最爱玩这个吗?我经常拿安铭家那个逗它玩,寻思你家可能没有这高档的东西……”
安铭在旁边凉凉地补了一句:“所以你其实是来给猫送礼物的?”
严可可摊手:“没办法,小念本人再可爱也没猫可爱呀~”
纪念:“……”
安铭和纪念吃完饭后,便和严可可一起分起了蛋糕。安铭正用盒子里的小刀切着,严可可和纪念则在一边期待着看,而上官茗在安铭递给他蛋糕时,摇了摇手。
她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裙子:“行了,你们慢慢吃,我得先走了。”
纪念一愣:“这么快?”
上官茗点点头,笑容依旧明媚:“嗯,班主任找我有事,说是商量什么。”
她冲纪念眨眨眼:“晚上我就不来了,记得许愿啊,寿星。”
说完,她挥挥手,转身快步离开了食堂。脚步依旧轻快,依旧自信活泼。
等上官茗走远,严可可突然压低声音,凑到纪念耳边:“……她刚才怎么样?”
纪念愣了一下:“什么怎么样?”
严可可皱了皱眉:“她在新班级里几乎不怎么说话,整天闷着头看书或者写什么东西,比蔺穗子还要安静得吓人。”
纪念的手指感觉那枚戒指勒的越来越紧,心里突然有些发颤:“……她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
严可可摇摇头:“就是因为太开心了,才不对劲。”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她父母的事……才过去一个暑假,她怎么可能真的走出来?”
纪念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轻声说:“……我会找机会问问她的。”
严可可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安铭在旁边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但最终只是伸手揉了揉纪念的头发:“先吃蛋糕吧。”
纪念点点头,低头咬了一口,纵使蜂蜜和黄油味甜化了整个口腔,他的心里却莫名有些忐忑。
——上官茗的笑容,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伪装?
手指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却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第三幕——
夕阳西沉,操场上的人影渐渐稀疏。纪念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从食堂出来,走在安铭一起去教室的路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调侃——
“哟,这不是纪念和安铭吗?”
纪念回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正笑嘻嘻地走过来,迷彩服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记得这个人——迟野,班里的体育委员,嗓门大,性格爽朗,军训第一天就和全班混熟了。
“你们俩走这么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兄弟呢!”迟野拍了拍纪念的肩膀,脸上带着无害的微笑。
纪念耳根一热,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和安铭的距离:“我们就是……初中同学。”
迟野挑眉:“初中同学?好吧……”
纪念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延续话题,安铭已经懒洋洋地插了一句:“怎么,羡慕啊?”
迟野哈哈大笑:“羡慕,当然羡慕!我也想有个和你们这样这么黏人的‘初中同学’!”
纪念的脸瞬间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迟野笑够了,挥挥手:“行了,不逗你们了,赶紧回教室吧,待会儿还要集体看电影呢。”
纪念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们这就回去!”
他说完,拽了拽安铭的袖子:“走了!”
安铭却没动,而迟野则急匆匆地跑了。
纪念疑惑地转头看他,却发现安铭正盯着后面操场偏僻角落的的围栏,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盘算什么。
“安铭?”纪念又叫了他一声。
安铭突然收回目光,冲他眨了眨眼:“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去哪儿?”纪念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安铭一把扣住。
“跟上。”安铭低声说,拉着他快步朝操场边缘走去。
一路上,纪念不知道安铭要带他去哪,只记得他的力气很大,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决,很重。
他被安铭拽到操场围栏边,看着眼前锈迹斑斑的铁栅栏,目瞪口呆:“……你该不会是要翻过去吧?”
安铭回头冲他一笑:“猜对了。”
说完,他利落地攀上围栏,因为他常体育锻炼的缘故,身姿格外矫健,三两下就翻了过去,然后站在另一边冲纪念伸出手:“来,我接你。”
纪念站在原地,犹豫地看了看四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操场还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走动,但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角落。
“快点,”安铭压低声音,眼里带着笑意,“再磨蹭就被发现了。”
“蔺班不点名吗?”
“点啥名,今晚放电影什么的事情都给楚班长做了。”安铭贱笑着,“她应该不会难为我们吧?”
纪念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抓住围栏,笨拙地往上爬。他的动作远没有安铭灵活,爬到一半还差点滑下去,幸好安铭及时伸手托住了他的腰。
“笨。”安铭轻笑一声,直接把他从围栏上抱了下来。
纪念脚刚沾地,就红着脸推了他一把:“……谁让你突然抱的!”
安铭耸耸肩,一脸无辜:“不然我男朋友摔了怎么办?”
纪念瞪了他一眼,没再反驳,转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们现在站在一条狭窄的小巷里,两侧是低矮的旧楼房,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水泥。巷子尽头隐约能看到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了坑洼不平的路面。
一派末日废墟的景象……感觉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生活过了。
“……这是哪儿?”纪念小声问。
安铭牵起他的手,带着他往巷子深处走:“洛中旁边的老小区,听说快拆迁了,平时没什么人来。”
“这还是我姐告诉我的。”安铭走在前头笑了笑,“她经常来这里和她的地下男友约会。”
纪念被他拉着往前走,心跳莫名加速。夜风微凉,吹散了燥热,安铭的手心温暖干燥,让他莫名安心。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纪念又问。
安铭回头冲他一笑,眼里映着路灯的微光:“到了你就知道了。”
安铭带着纪念拐进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沿着狭窄的楼梯一路往上,最终停在了顶楼的天台门前。
门没锁,安铭轻轻一推,锈蚀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缓缓打开。
两个人的脸上都生出了一些汗珠,但都没有怨言,因为彼此都知道这是一场盛大的初次约会,在无人知晓的神秘小区里,在无人知晓的世界角落里。
天台的风又轻又暖,正符合盛夏的天空的韵味。纪念跟着安铭走出了楼道来到天台,眼前豁然开朗——
破旧的居民楼顶,竟藏着一座小小的花园。
角落摆着几盆无人照料的绿植,藤蔓沿着锈蚀的铁栏杆攀爬,在夕阳里镀上一层金边。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座古老的双人秋千——木质座椅已经褪色,铁链也生了锈,却依然稳稳地悬挂在那里,仿佛在等什么人。
“……这里怎么还会有秋千?”纪念怔怔地问。
安铭没回答,只是牵着他的手走过去,指尖轻轻抚过斑驳的座位,拂去一层薄灰。
“坐。”他低声说。
纪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秋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有如轻舟已过万重山之后的释然。
安铭在他身旁坐下,他们的肩膀轻轻相触。
夕阳沉得更低了,紫红的光晕染透了半边天空,惊走最后一只归巢的鸦雀。万籁俱静,时间和他的眼眸都不再流转,仿佛一切都归于原点。
他们背后,洛城一中的教学楼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隐没在暮色里。
没人说话。
风掠过耳畔,带着远处城市的喧嚣,却又仿佛隔了一层纱,模糊而遥远。纪念的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秋千的扶手,木质的纹理粗糙而温暖。
然后,他感觉到安铭的手,慢慢覆上了他的左手背。
纪念很自然地,移动屁股靠近了安铭,脑袋略依偎上了安铭。
安铭的掌心温热,指节修长,轻轻扣住他的手指,一点点收紧。纪念的心跳陡然加快,耳尖发烫,却还是任由他握着。
夕阳的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镀上一层蜜糖般的金色。
安铭忽然侧过头,看向纪念。
纪念也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
安铭的眼睛在夕阳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灰色,像是暮色将尽时的海面,平静之下暗涌着无数情绪。
纪念哺育火焰的蓝色眼睛看得有些出神。
然后,安铭缓缓倾身,动作蕴含着一丝疯狂。
他的鼻尖轻轻凑上纪念的脸,呼吸温热,带着橘子汽水的甜香。纪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睫毛颤抖着闭上眼——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安铭吻了他。
八月的风温热而悲伤,就像……橘子汽水。
这个吻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唇间,却又带着灼热的温度,让纪念的指尖微微发麻。他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只觉得心脏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安铭的唇稍稍退开,却又在下一秒再次贴上来,这次稍稍用力,舌尖轻轻描摹着纪念嘴唇的形状。纪念终于忍不住回应,生涩地张大了唇,任由安铭加深这个吻。
风起了。
夕阳沉到地平线下,金光偷偷溜走,只剩下秋千上醉倒的两人。
远处,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是散落的,微弱的火苗。
而在天台之上,两个少年在老秋千上的吻,将永恒燃烧。
“你们两个到底去哪里了?”楚昭桐在电影结束后,急不可待地来到了纪念和安铭共同的座位旁边。
二人相视而笑。
情侣还能干什么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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