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婉跑出家门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她没有伞,校服被淋得透湿,布料紧紧贴在背上,被皮带抽裂开的伤口浸了雨水,火辣辣地疼。
她跑得很快,就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她。
——不是父亲,而是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觉。
上一次这样逃跑,还是在她十岁那年。
那时,母亲已经离开很久了。
“母亲为什么要离开呢?她好像已经不记不清了。”
“是因为父亲的家暴吗?好像是这样的。”
白倾婉好像记起来了,那时父亲还很年轻,母亲也还在。
——“那天深夜,她是被摔碎玻璃的声音惊醒的。
她缩在被窝里,小手攥紧小熊玩偶的耳朵,眼睛睁得大大的。
客厅的灯亮得刺眼,从门缝里漏进来一道狭长的光,像一把刀,把黑暗劈成两半。
“——再生一个!必须生儿子!”父亲的声音炸开,混着酒气,像野兽的咆哮。
“你疯了?!倾婉才多大?而且……而且万一又是女儿呢?!”母亲的声音在发抖。
“那就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砰”
又一件东西砸在地上,可能是花瓶,也可能是烟灰缸。
我光着脚,悄悄爬下床,扒着门缝往外看。
父亲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手里紧紧攥着母亲的头发。
母亲跪坐在地上,睡衣领口被扯开一道口子,露出锁骨上的一道鲜艳的红痕
——是昨天留下的。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说我生不出儿子!说我白家要绝后了!”父亲吼着,唾沫星子飞溅。
“倾婉……倾婉也是你的孩子啊……”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呜咽。
父亲突然松开手,母亲踉跄着撞上茶几,额头磕在桌角,血瞬间渗出来。
我猛地捂住嘴,把惊叫咽回去。
母亲没有哭,只是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血,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她的目光突然看向门缝。
——和小小的我对上了视线。
那一瞬间,母亲的眼神变了。
从痛苦,到惊慌,再到……决绝。
她对着我轻轻摇头,用口型说:
“回去睡觉。”
我当时没有动,只是死死抱着小熊,指
甲陷进棉花里。
父亲背对着母亲,他还在骂:
“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母亲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我真没用。”她轻声说,“所以我走。”
从那晚之后,母亲就消失了。
我当时问父亲。“爸爸,妈妈去哪里了,我找不到她了?”
父亲当时是怎么说的呢,他说母亲跟野男人跑了,但我现在知道。
——“妈妈是是被骂走的。”
“是被打走的。”
“是被“必须生儿子”的执念,逼走的。”
而从那之后五岁的白倾婉,学会了长大后的第一件事:
——请不要出声。
——请不要被发现。
——请……不要成为“没用的女儿”。
白倾婉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肩膀背着的书包里放着母亲唯一留给她的小熊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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