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月X日 ,暴雨
18:45 空教室
沈砚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下的伤痕。窗外夕阳斜照,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沉默的刀痕刻在地板上。
教室门被推开,姜以宁走了进来,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脸上还带着和朋友们说笑后的余温。看到沈砚,她挑了挑眉,语气轻快:
“哟,沈大少爷找我?可真稀奇呀~。”
沈砚没动,只是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神很静,像深冬的湖面,底下却压着某种暗流。
“是你带的头。”他开口,声音很低,不是疑问句。
姜以宁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她歪了歪头,故作天真:“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沈大少没有什么事我就要走了。”说着便转身。
“白倾婉。”沈砚直接点破,语气冷硬,“那些事,是你做的。”
姜以宁脸上的笑意终于褪去。她轻哼一声,走到课桌旁,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桌面:“所以呢?你要替她打抱不平?”
沈砚没回答,只是盯着她,目光像锋利的刀刃。
姜以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语气渐渐尖锐起来:“怎么,心疼了?还是说——”她忽然笑了,带着恶意的调侃,“你喜欢她?”
沈砚的眼神骤然一沉。
姜以宁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笑容更加嚣张:“真没想到啊,沈砚,你居然会对那种人感兴趣?她爸是个酒鬼,她妈不要她,她家里穷得连校服都买不起……”
“你给我闭嘴。”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空气。
姜以宁愣了一下,随即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她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她……”
“你知道什么?”沈砚打断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某种压抑的怒意,“你了解她多少?你就这么说她。”
姜以宁被问住了,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扬起下巴:“我不需要了解。她那种人,光是存在就让人不舒服。”
沈砚终于动了。他直起身,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弦上。姜以宁下意识后退,后背抵上黑板。
“不舒服?”他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那你现在呢?舒服吗?”
姜以宁的呼吸微微急促,但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想干什么?威胁我?”
沈砚停下,距离她只有半步。他的影子笼罩着她,像狂怒的巨兽要把她吞噬掉。
“我不威胁人。”他缓缓道,“我只是告诉你——适可而止。”
姜以宁攥紧手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凭什么?你算什么?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砚沉默了一瞬,随后淡淡道:
“只是看不惯而已。”
姜以宁瞪大眼睛,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沈砚已经转身走向门口。
粉笔灰在空气中缓缓沉降,姜以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砚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但那种冰冷的压迫感仍像刀锋抵在她的喉咙上。
她突然抓起讲台上的半截粉笔,转身狠狠砸向黑板。
“沈砚!你以为你是谁呀?!”
粉笔“啪”地断成两截,在墨绿色的板面上留下一个刺白的斑点。
姜以宁的思绪闪回
——沈家商业宴。三年前商业晚宴上,沈砚因为顶撞他的父亲,被当众泼了一整杯红酒。
第二天,他的父亲在董事会上宣布冻结长子所有账户。
当时在宴会上用的正是此刻沈砚看她的眼神。
——就是这种居高临下的、看蝼蚁般的漠然。
姜以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突然冲出门,走廊尽头,沈砚的身影正要拐下楼梯。
“沈砚!!!”她尖声喊道,嗓音因亢奋而扭曲,“你父亲——他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吧?”
沈砚的脚步顿住了。
姜以宁的嘴角一点点扬起。她踩着锃亮的小皮鞋向前走去,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像
钟表的倒计时。
“听说上个月你被禁足,是因为插手了不该管的事吧?”她在距离他两米处停下,故意用甜腻的声调说,“要是沈叔叔知道,你为了那个酒鬼的女儿……”
沈砚的指节发出“咔”的轻响。
姜以宁的笑意更深了。她像终于抓住猎物的猫,连呼吸都兴奋得发颤:“你说,如果我打电话告诉他……”
“姜以宁。”沈砚突然转身。
夕阳从他背后的窗户灌进来,将他的轮廓熔成一道黑影。那瞬间姜以宁错觉看到一匹收拢獠牙的狼。
“你大可以试试。”他竟笑了,唇角勾起的弧度让姜以宁后背窜起寒意,“正好让姜总也听听,他女儿这半年是怎么用零花钱买通体育部,篡改游泳队选拔名单的事。”
霎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姜以宁的嚣张凝固在脸上。她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像是被烫到一般。
“你…你在胡说什么……”她的声线突然飘忽,像被戳破的气球。
沈砚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姜以宁看到上面显示着一段录音界面
——时长18分43秒。
“要听听看吗?”他拇指悬在播放键上方,“要不就从反正评委收钱就能搞定开始吧?”
姜以宁的耳畔突然炸开一声幻听——
“姜以宁!”
姜父的声音像钢鞭抽在脊梁上,她条件反射地绷直了后背。视网膜上浮出那张永远浸在雪茄烟雾里的脸:下垂的眼角,法令纹像两道刀疤,还有发怒时太阳穴暴起的青筋。
她想起了——
去年生日宴,她不小心打翻红酒弄脏客人的高定礼服。父亲当场笑着道歉,转身却掐着她手腕拖进储物间。
“你知道那条裙子值多少吗?”他当时用打火机燎着她一缕头发,焦糊味混着耳语,“再丢我的脸,我就送你和你那废物哥哥作伴。”
回过神,眼前的沈砚和父亲的身影重合。
沈砚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录音进度条像毒蛇信子般闪烁。姜以宁的视野开始泛白边,喉管里泛上铁锈味
——她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地屏息。
“……”她张了张嘴,却挤不出声音。
左腿突然抽筋,小腿肌肉痉挛着把她往前拽了半步。这个踉跄让精心维持的姿态彻底崩塌,她不得不扶住窗台,保养得当的指甲在金属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一滴冷汗顺着她贴了双眼皮贴的眼睑滑下,刺得眼球生疼。这疼痛突然激活了某种本能,她猛地抓住沈砚的裤腿。
“不要告诉他”声音像被砂纸磨般嘶哑,
“你想要什么,还是……”
沈砚轻轻拂开她的手,这个动作轻得近乎温柔,却让她想起父亲弹烟灰的样子——
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藐视。
窗外突然劈下一道闪电,惨白的光亮透过玻璃窗,照亮了她瞳孔里炸开的蛛网状血丝。
远处传来闷雷声,像极了她父亲在董事会摔茶杯的动静。
姜以宁感觉有团滚烫的东西从胃里窜上来,可能是早餐喝的酸奶,也可能是恐惧。她想起父亲书桌抽屉里的瑞士军刀,想起他总用刀尖挑着合同签名
——就像现在沈砚用目光挑着她的命门一般。
“……求求你……不要……”姜以宁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她的声音如同多年未说话般嘶哑。
“我知道,只要你听话,不要再对她做那些事了。”沈砚冷漠的声音传来。
姜以宁现在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是僵硬似的点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最后一道雷声吞没了她的呜咽,暴雨终于砸了下来,把玻璃窗上的倒影冲刷成扭曲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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