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赠画寻人

钟姨娘被“送”回去后,还大费周章地请了大夫来,好像就是要证明完全没摔着顶多只是受到些微小惊吓,还能大呼小叫的自己,就快小产似的。

沈兰奴回府前,锦娘就跟她说过沈府的情形。尤其是钟姨娘,本名钟沛儿,只是普通富家千金,偶然怀了身孕,才被父亲纳回沈府。

父亲已多年未纳妾,当时这么个事,竟闹得满城皆知。

只是钟姨娘刚进府没多久,腹中胎儿就被她自个儿作没了。

那时怀胎还不足三月,又非要大操大办进门。别人纳妾怎样不说,父亲是全权交给秋夫人操持的,想着安安静静过门便罢了。偏她不愿,即便不能风光大嫁如正妻,也不愿苦了自己一生仅此一回的出嫁,非要图个热闹,怕别人不知她做的是尚书府的妾那般!

如此操劳,进府后更是频频不适,孩子最终没保住。好不容易调养好身子又怀上了,这回她倒是谨慎得很,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要喊大夫来保胎。

她自落胎后,也一直在进补,身子调理得相当好。这次怀胎,除了偶尔害喜外,胎儿一直很好。就连有一回,因为走得太急而没注意到地上有一滩水渍,不小心摔了一跤,也没把孩子摔没了。

不过自那以后,父亲也一直让钟姨娘不要随意走动,也免去了每日向秋夫人请安,让她好好待在院里养胎。

她说沈府子嗣单薄,倒也没说错。

不算钟姨娘怀着的这个孩子,父亲有四个女儿,却只有两个儿子。相比于其他官员府上,子嗣着实少得可怜。就好比霍府,与沈兰奴她们同辈的就有二十六个儿女!

三日后,霍府那边就等不及派了人来,还带来不少财物,来与秋夫人敲定婚期。最终定下 一月后定亲,来年春天完婚。

成婚的具体日子,还未完全商定下来。霍夫人讲究,秋夫人也还需等父亲回府,急不得。

霍府的人面带笑意而归,没多久又有两人来了府中,去了沈清荷的院子。

秋夫人今儿忙,沈兰奴托福得了空,早早就回了悠然院待着。这些消息都是丁香去找管事的领取日用物什时打听到的。

“娘子,奴婢还听到了些别的……”丁香突然凑前来神神秘秘道。

沈兰奴也被勾起了兴趣,忙问:“什么?”

丁香赶紧左右前后检查好门窗,确定都关严实,无人偷听后,才又凑过来很小声地说:“是关于先夫人的!”

沈兰奴的好奇劲儿一下子下去了,但她还是示意丁香说下去。

丁香娓娓道来:“今儿奴婢去总管那儿的时候,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她们在说笑。原本奴婢也不打算偷听的,只是听到她提到了娘子您,我就偷听了一嘴。”

“她们说,娘子您当年能出生,都靠主君的严密看护!说是……”丁香又扭头观察四周,生怕被人听了去,确保无误后才接着道,“他们说先夫人原先一直不愿生育,怀胎数次,都想方设法堕胎了!怀您的时候也是如此,主君为了孩子还平安生下来,就把先夫人关在屋里日夜派人严加看守,就怕一个没看牢先夫人做傻事儿……”

丁香忽然停下来盯着沈兰奴看,抿抿嘴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说。沈兰奴正听着出神,感受到丁香的目光后,对她投以一个安心的微笑:“我没事,你继续说,我想听听。”

丁香这才往下说:“先夫人在生下您以后,听说她还想……不过幸好主君即使发现制止了先夫人!”

“这几日总瞧见咱们院里奴仆们凑在一块说什么!每次看到咱们的时候,又都闭嘴了,奴婢偶然听到了一点儿,现在想来,她们准是说的这些事儿……府上的人大多也是知道这些事儿的……”

丁香注意到沈兰奴逐渐低垂的眉眼,话锋一转忙安慰道:“但是大娘子,您也莫往心里去,她们也就说些风言风语罢了!先夫人……哪有做母亲的会这么狠心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其中肯定有苦衷……”

“可父亲极力保护我出生,最后还不是把我扔府外了?”沈兰奴并不提先夫人,似乎并不在意。

“娘子……”丁香一下不知道怎么答话,皱着眉看她,有些泄气。

“大娘子可在屋里啊!”屋外突然有人大声喊。

“啊!”丁香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左右观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是谁?”

沈兰奴抓抓她的手让她镇定:“没事儿,去开门吧。”

“哦哦,好!”丁香努力假装镇定,起身去开门。见院子里来了一名小厮,丁香恰好认得他,之前去领物什正是这小厮带着的,“是你啊!怎么了?我可是漏东西了?”

“丁香姑娘怎么如此大惊小怪的?门还关得这么严实,说什么悄悄话呢?”那小厮是个活泼的,竟直接调笑起丁香。

丁香有些心虚,敢怒却不敢言:“……才没有呢!你不要胡说!”

沈兰奴跟在后面出来,看着他问:“有什么事吗?”

那小厮立马收起嬉皮笑脸的性子,一本正经道:“大娘子,有一位公子指名找您,已经在前院候着了。”

沈兰奴有些意外,竟然会有人到府上来找她。她并没有会来寻她的朋友,若是祖母派人来看她,倒还说得过去。可……公子?莫非是霍……二公子?别吧!

来到前院的会客厅,只见一男子站在炭炉旁,正弯着腰把双手靠近炭火前汲取温暖。沈兰奴仔细瞧了他两眼,脸是陌生的,只是这臃肿的身形……可就印象深刻了!

“就是这位公子找我?”

“是的,大娘子。他说要把一幅画给您。”小厮把人都领到跟前,就退下去忙了。

“?”

沈兰奴满脸疑惑,忍不住盯着男子打量,那边丁香想要上前提醒,被她按下了。

正在烤火的公子正是前几日到府上为她作画的画师——宋恒。

这边宋恒听到门口的动静,连忙摆正双手迎出去,行礼问好。依旧是谦逊有礼的姿态:“宋恒见过沈大娘子。”

沈兰奴点点头回应,开口直接问:“宋公子,听说你要给我一幅画?莫非……是前几日画的那幅?”

“大娘子猜对了,正是那幅画儿!”宋恒也不客套,荡起开怀笑意,“大娘子不如里头说话?这几日都在下雪,外边怪冷的。”

沈兰奴又特意瞄了瞄他今日的衣裳,穿得似乎比上回还厚实:“……行。”

坐下来后,沈兰奴问出心中疑惑:“为何要把画儿给我?”

宋恒解释其来龙去脉:“正如大娘子所想,这幅画本来是要交给霍府二公子的。想必你也收到消息,他已经见过你的画像了,而且雇主甚是满意!”

沈兰奴点头:“正是如此,我知道。”

“只是吧,他看过画像之后,却并不留下它。所以这画便又回到我手中了。”宋恒突然话锋一转,“当然!这工钱二公子还是照付了的!”

“额……”

宋恒继续道:“我在临安城混迹多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呢,我不会去留下谁的画像;若是被画的人喜欢,我便直接或卖或送与她们;若是被画的人不喜欢,不想收下,我才会斟酌着自己收着。恰好上回我见大娘子很是喜欢,我想,你会乐意收下它的!所以就跑这么一趟了。”

说着就把早已经放在桌上的画卷推了过来。

沈兰奴盯着他,只觉这宋公子果真是古怪的很。

“那就……多谢宋公子了。”沈兰奴确实是喜欢这幅画,拿过画卷,却发现在它旁边还放着另一卷更小的画卷。她指了指那卷问他,“这个是……赠品吗?”

“嗯?”宋恒怔了一下。

“你这么说也没错。这幅是以另一种风格画的,你看看是否喜欢?期望能得到姑娘夸赞!”

“……”

对自己的技术倒真是自信得很,俗称厚脸皮。

沈兰奴率先展开先前画的那幅。相比上回所感,还不曾有多大差别。只见画像被描绘完整后,线条流畅细腻,画中的自己更显清冷明智,让她觉得都不像自己了。

毕竟她的生活看起来并不怎么明智。

她又拿起那幅小画卷展开,这幅画的线条更加简洁明了,寥寥几笔勾绘出绝美容颜,却透出点点儿哀伤的意味。沈兰奴仔细瞧着,心里一下子仿佛被它拽住了,有些憋闷。

无疑画中人的脸与她极其相像,可她以为,这画中人,并不是她。

“几笔勾勒似云锦,点墨绘出心中情,宋公子妙手丹青。”沈兰奴随意赞美几句,就把画卷好放下,推回给宋恒,“只是这画中人,不像我。所以这画儿还是公子你自己留着吧。那幅我就收下了。”

宋恒并没有多讶异,只是问:“不像吗?哪儿不像?脸不像吗?我觉得还挺像的啊!”

沈兰奴回答:“容貌相似罢了,这世间相像之人多了去!即使是毫无血脉亲缘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这画中人若不是恰巧与我相像之人,那便是公子臆想出来的。总之,不会是我!”

宋恒还是笑着,继续问:“这么说,大娘子可有见过与你长相像又毫无关系的另一个人?”

沈兰奴答:“没有。不过常有人说,我与我母亲倒是有**分相像。也许……公子你这画中人更像我母亲呢!”

“我说的是我生母,可惜我从未见过她。不能给公子肯定地答案。”沈兰奴又补充道。

“我知道,你娘亲嘛!母女相像倒是正常。”宋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想问。还记得上次,我问姑娘,我们是否在哪儿见过吗?”

沈兰奴对上他双眸:“我上次告诉过公子了,我没见过你!”

宋恒急忙解释:“姑娘莫恼!只是这事儿与我真的很重要!我一直在找一个人,找了好些年了。恰巧碰到姑娘与这人相像。姑娘说世间相像之人多,我并非不认同。只是姑娘容颜清艳脱俗,神仙玉骨,天底下如此貌美之人可不多,若再有一个,瞧见必然一眼就能被其吸引!当然,不用怀疑,我就是在夸你!”

沈兰奴一下被带偏了节奏,忍不住问他:“……你说话一直这样吗?”

宋恒不明所以地反问:“嗯?怎样?”

“……没怎样。”沈兰奴把问题又带回去,“你的意思是,你要找的人与我长得一样?”

宋恒回忆了一下,确信道:“对!几乎一样。她应该比你大一些,二十出头的年纪吧?”

沈兰奴实在憋不住笑,道:“宋公子,我想你要找的也许就是我娘呢!您不妨去地府打听打听更合适,而不是往沈府来找呢!”

“……嗯?”宋恒突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瞠目看着她。

“再次多谢公子跑这一趟来!没什么事儿公子就先请回吧!”沈兰奴起身,把画卷给丁香拿着,也不等宋恒还要不要说什么,已经径直往回走了。

等到看不见宋恒以后,丁香担忧道:“大娘子,宋公子会不会生气了?”

沈兰奴难得心情愉悦:“莫管他。”丁香也听话地乖乖住口。

一个莫名其妙的画师,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还怕冷,裹得跟个虫儿似的。

悠然院太偏就是麻烦,往哪儿去路都格外远。偏偏百花苑是必经之路,来回都得过,总要想起前几日在这儿受的委屈,心里就一阵烦躁。

今日,那两姊妹又冒着雪在百花苑里,还多了两抹道陌生的身影,许是那姊妹俩的闺中密友。

这是又找什么花儿吗?

其中一位小娘子注意到经过的沈兰奴,指着她问:“哎!清荷,那是沈兰奴吗?”

沈清荷往她那边扫了一眼:“是,咱们沈府的嫡长女!”

那小娘子望着她感慨:“这张脸果然如传闻一般妖艳得很哪!”

说完她又弯下腰来,从地上抓了些雪,在手中团了团。确定团结实后,颠了两下,抬手往前一丢,雪球往沈兰奴那边飞去。

沈兰奴看着飞来的雪球顿住了脚步,已经闪躲不及,下意识侧过脸。

这会儿雪下得不大,雪花落下来并没有什么实感。

“啪”的一声闷响,雪球在她左边脸颊碎开,雪沫顺着衣领溜进胸膛,冷冽得忍不住打冷颤。

看雪球砸了个实,那小娘子狂笑起来。

沈清双见状捂着笑走上前,绕着她拍落碎雪,假惺惺地关心道:“长姐没事吧!我们正打雪仗玩呢!没见着长姐路过,莫怪罪哈!”

说什么在打雪仗?她们身上可白白净净的!沈清荷跟另一位小娘子还撑着伞,除了衣角拖在地上,可是一片雪花都未曾沾染。

沈兰奴还注意到,沈清荷也在伞下捂着嘴偷笑,唯独她身旁举着伞的小娘子脸色淡漠,一副事不关巳的模样。

沈兰奴扫视一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倒是我的错,打扰妹妹们玩雪了。”

“哎!你在怪声怪气说什么呢?”扔她雪球的小娘子指着她责问。

“楚阳,你与她废话什么!需要我给你捏个雪球吗?”说着沈清双也弯腰抓了一把雪,在手中团了团,递给她,“我们在这打雪仗玩得正乐呢,长姐路过不小心被雪砸倒不是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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