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悲恸

陈组长的双眼因为两天两夜没睡早已布满血丝,两天了,已经两天了,自从段落以自己作为要挟来让他们下山已经两天了。

在这期间,他们又加派了更多人手上去,用了各种方法,都没人能找出上山的路。

他们谁都清楚上面那群寨民是最疯狂的邪教徒,几乎人人都会下蛊,而且到现在,段落不可能还活着。

唐卿的尸体被唐婉带走了,那个女人笑得温婉,故作坚强地说"我表妹还没去过海边,我带她去海边看看,那里最自由了。"

"段落…他在哪儿?他没回来?!"唐婉迫切地询问段落的下落,陈组长没有隐瞒,说了实话。

故作坚强的女人像是再也装不下去,一时间眼泪决堤

"不,不是因为他唐卿才会死…是那个邪神,那个祭司,那些寨民,那个索鲁害死了我表妹…怎么会是因为他啊,他怎么全推自己身上了…我表妹明明…明明最喜欢和段教授一起去实地考察了…怎么能因为他啊"唐婉一遍遍重复,像是这样就能传达给早已死去的段落。

当段落的死讯被陈组长传递给段落的家人,朋友…恋人时,是不同的绝望和崩溃。

在外一向温文尔雅的段女士,她一直都是女强人,在内在外都是,她先是喃喃地重复,"不会的…小段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他之前还答应我要长命百岁的…他要长命百岁的…"直到为了妻子强撑着崩溃的段爸走过来慢慢把妻子搂到怀里,她才像接受事实一样痛哭出声,"老段,我儿子死了……小段没了…"

"开玩笑的吧,段落死了?这是那小子的恶作剧吧?我被我老爹揍那么多次都没死,他怎么可能死了?怎么可能呢…"林意知道这不可能是假的,几乎是刚挂了电话,他就瘫倒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而被嘱托了遗言的恋人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

远处正走过来一个人影,在场所有人都透过浓浓的大雾看过去,那是个很漂亮的青年。

陈组长忙上前,他认识他,那个为他开门的男人,段落的恋人,季柯。

得知了段落的死讯,得知了段落最后类似于遗嘱的话。

季柯没什么表情,只是在接过转交过来的那条项链时微微有所松动。

陈组长并没有看到季柯如众人想象般地崩溃,质问。

他轻轻地笑,像是在嘲弄段落的天真,"他以为我们是纯爱啊?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连情蛊都下了,还会在意这个?"

陈组长想过阻拦季柯,他能感觉到,段落一死,季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再也没什么现实的教条能约束他,这样已经毫无顾忌的人一旦疯狂开了头,就再也不可能停下。

陈组长眼瞅着季柯要上山,急忙大喊,"上面太危险了,那群狂热的邪教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果你真的是那神明选中的新娘的话,他们可能都在等你上门呢!"

季柯的身影早已消失到陈组长的视线里,几乎是季柯前脚刚走,警员传来的消息

"索鲁和那五个村子的祭司都死了。"

"怎么可能?不是已经派大批警力封锁了那里吗?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组长,他们死得状况和绑了段教授的祭司一样。都是被地窑里的蛊虫活活咬死的。而且,他们的封罐都打开了。"

这会是神明的惩罚吗?可那神明怎么可能对自己连接信徒的桥梁全部下手?就算是邪神也因信仰而生,没了信徒,它不是在自折双翼吗?

几乎是瞬间想到了什么,陈组长迫切寻找季柯的背影,季柯能下情蛊,他是神明选中的新娘,他是被神明选中的人!他能下蛊!只剩他了,杀了祭司和索鲁的人只能是季柯。

诡异的,刚刚还为季柯的安危担忧的人现在开始担心上面寨民的死活。

"你是谁?"娜桑节上选中的新娘被人救跑了的祭司相当暴躁,只是在察觉到来人阴冷的视线时又强行冷静下来,他下意识慢慢往后退。

窗外闷雷滚动,时不时有闪电的白光打进室内。

他也就在那时看清了来人,令人一眼惊艳的脸,那双妖异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俯视什么肮脏的蝼蚁。

季柯没回答他,他的手腕上卷曲着一只花色相当漂亮的小蛇,指尖轻轻抚摸,小蛇伸出芯子,温驯地舔着季柯的指尖

"乖,去吧。"

祭司只感到背后一凉,紧接着-团黑影跳上了他的脖颈,毒蛇的獠牙刺入他的皮肤,留下两个渗着血的小孔。

没等祭司反应过来,地窑里传来蠕动,爬行的声响,一大群蛊虫蜂涌而上,祭司不甘心地质问,"为什么?!"

季柯坐在窗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们这个村子的人真是不长记性,八年前才死过一个祭司,现在又去动他。"

祭司不明所以,"他是谁?"

祭司没看错,一提到那个"他",窗台上坐着的人连语气都变得温柔,"新选的新娘很好看吧?"

祭司愣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死亡的威胁让他只能顺着季柯的话头走,"好看。"

话音刚落,一直萦绕在他身上那道阴冷的视线几乎凝结成实质。

季柯显然没聊下去的兴致了,轻轻抬手,群虫一涌而上

密密麻麻,悉悉嘶咬

"和八年前的那家伙一样,你们都那么喜欢窥觑别人的新娘啊。"

极端的痛苦之下,祭司真的想起来了八年前那个突然惨死的前任祭司。

同样是娜桑节后,同样是去找了一个青年。

前任祭司听说了神明失踪的新娘在村子俯近出现了,身旁还有一个外来的青年,看起来两人非常亲密。知道逃走的新娘不好对付,前任祭司当场决定从青年下手,挟持青年。

他们那晚去了青年家,然后第二天,前任祭司的尸体岀现在村口。

村里的老人说,他是被人下了蛇蛊,活活被蛊虫咬死的。

而那之后更奇怪的是,所有见过新娘和青年的人全都失去了记忆。

没有人再找到过神明逃走的新娘。

祭司死死盯住季柯,"是你杀了前任祭司…"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死不瞑目的时候看人真怨毒啊。

当然,季柯看他时的眼神也没好到哪里去。

鬼知道他把段落拽床上却看见了段落锁骨上那几个咬痕时是怎么忍住没当场杀过来的。

天上正落着雨,季柯心中隐隐感觉不安,段落被他种了情蛊,不能离开他太久。所以,另一个村里的那个躲在地窑的人只能让他再活一段时间了。

临走前,季柯打开了所谓能封存福瑞的封罐。后事的处理太麻烦了,他们既然信这个就自己去猜吧。

神明的惩罚?季柯嘲讽一笑,神明在这种时候只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当季柯推开段落房间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脸色有点阴沉。

被下了情蛊的段落根本跑不了,这世上能短暂解开他蛊的只有一个人-神。

心里的不安在这一刻到达顶峰,当心脏骤然收缩,他和段落的纠葛断了时,季柯恍惚间意识到,段落死了。

像是一直以来游走在理智边缘的人突然失去了支点。

数声惨叫在脚边响起,人的身体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蠕动起来的样子恍如蛆虫。

死前的声音有痛哭流涕、怨毒祖咒、不可思议…

"啊啊啊!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已经按祭司说得做了!神明大人已经原谅我了!为什么!"

索鲁崩溃地向眼前的人求饶

"你果然来了!神明的新娘!神说的没错,你会回来!你一定会回来!"

那人看他被折磨,视线冷到极点。

"神明会原谅你们,但我不会。"

"所以,去死吧。"

季柯打开了那些祭司的封罐,

就让神,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被拉回泥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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