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年选定的聚餐地点就在他大学门口的小吃街,吃饭时间是傍晚,贺随风非常有先见之明的和宋如筠一人骑了一辆共享单车去,在离小吃街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就锁了车。
果不其然,小吃街正中围得水泄不通,旁边的大马路上的外地车司机都快把喇叭给摁烂了,也没能挪动半分。
赶上饭点不止学生和游客,就连本地人也都来吃上两口,无他,老中大夜市算是启封的标志性地点之一了,如果说鼓楼夜市主打玩乐,那吃喝还得看中大夜市。
他二人成功卡点到达,张年早已恭候多时,没过一会,蒋寒灯姗姗来迟,一脸歉意道:“赶上个大单,差点没来得及。”
“这有什么,我们又不是别人。”
张年摆摆手说道,他扫了一圈,才意识到不对:“王浩博呢?”
“上补习班去了。”
贺随风说。
宋如筠补充道:“八点下课。”
“我小王兄弟命苦啊,”张年于心不忍,问道,“期末考得怎么样?”
贺随风冷笑道:“四百五不到。”
张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义愤填膺地谴责道:“真是活该!”
宋如筠嗤了一声说:“敢问您二位高考考了多少分啊?”
“来来来,寒灯,点菜点菜。”
张年瞬间转移话题道。
这家摇滚炒鸡在中大附近开了应该也有些年头了,便宜量大加上味道又好,赶上周末生意极为火爆,用宋如筠的评价来说就是成功取代了大盘鸡在他心中的地位。
菜上齐了以后张年去冰柜里拿了瓶白酒,说道:“喝点吧?”
宋如筠不爱喝白酒,张口就来道:“我不喝酒,戒了。”
“不行你替王浩博去上补习班得了,让他坐这。”
张年接道。
贺随风没说话,起身又去拿了几瓶果酒,把其中一罐推到宋如筠面前,这才打开白酒瓶给自己还有张年和蒋寒灯分别倒了酒。
从昨天那场对话到现在,两个人没说过一句话,要不是今天要一起出门,估计直到宋如筠走都说不上话。
他又没招他也没惹他,满脸问号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样,于是认定贺随风脑子有病,索性也生起气来不愿意搭理他。
张年再神经大条此时也觉出点不对味来,吵架了这是?
面对他频频望来的好奇视线,宋如筠神色如常地吃饭喝酒,根本不和他对视,他只能暂且压下好奇心将其抛之脑后。
他打了个头举起杯子说道:“我明天的票,要去外地实习,我本来也不是启封人,再回来估计就是毕业了,以后大概率就留在外地工作了,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这样大家一起吃饭喝酒的机会……”
剩下的话,张年不用说众人心里也都明白,饭桌上一下子弥漫出了点依依惜别的味道。
贺随风笑了笑,拍拍他的后背说道:“今天不醉不归,喝尽兴一点。”
顺着这句话一起碰了个杯,一口酒咽下去,把那些道别的情绪也一同下肚。
摇滚炒鸡里自带的配菜只有土豆和青椒,土豆是类似地三鲜的做法,油炸过以后再放进来炒,鸡肉软烂鲜美汤汁浓郁美味,吃到一半再加一份烩面进去,裹满酱汁的烩面配上米饭他也能吃得下去。
提起地三鲜宋如筠不由得想到东北,他很喜欢东北,最开始只是喜欢东北菜,直到大学有个来自黑龙江的室友,为人相当不错,自来熟的同时也不会给他人造成负担,导致他对东北的好感不断上升。
不然下一站就选东北吧?
他突然想到。
他的思维总是这样跳跃,经常一个碎片带起另一个碎片,从而跑得没边。
酒过三巡,他举着果酒要和张年碰杯,张年死活不从,非要他一罐抵他半杯才愿意跟他喝,但白酒杯子极小,宋如筠当然不愿意,最后讨价还价到一罐换一杯。
他喜欢喝果酒,酸甜的果味盖过啤酒的苦涩,不过一口气吹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嗝。
按照他的酒量,就算十几瓶果酒也不过是多跑几趟厕所的问题,只是一瓶接一瓶地灌还是会撑到喝不下去。
张年只得转移目标向贺随风,两个人就那样一杯一杯地喝看得宋如筠心惊肉跳,那么难喝的东西也能喝下去?
“别喝了,酒下那么快一会还得扛着回去,玩游戏吧?”
蒋寒灯说道。
宋如筠是最来劲的那个:“玩什么?”
“金陵十三钗,摇骰子或者我有你没有,什么都行。”
“幸好你没说真心话大冒险。”
他吐槽道。
蒋寒灯问:“你不喜欢?”
“也没有,”宋如筠想了一下,说道,“总觉得这个游戏太暧昧了,好多故事情节都是依靠它来推动的,但现实中玩的时候其实也没那么好玩,太丢脸的大家不愿意做,熟悉的朋友之间根本没什么秘密,真心话都没什么可问的。”
又来了。
这些话说出口的刹那,他就开始唾弃自己,根本没有在乎你想什么,也没人想听你说什么,你为什么总要上赶着表达你的想法。
她听完以后却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讲道:“上次玩这个,贺哥大冒险输了,抽中给前任打个电话的惩罚,但他根本没前任,最后连酒都不用喝。”
噢,他懂了,话里有话。
“三点钟方向,有两位美女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是看上你们俩当中的谁了这是?”
张年突然打断道。
贺随风冷笑一声:“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如筠一脸冷漠地补刀:“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在看你。”
张年委屈巴巴地辩解道:“是她们太明显了。”
下一刻他就神色激动地说道:“过来了,赌不赌,我赌是来找宋如筠的。”
宋如筠:“?”
“你们不懂,现在小姑娘就喜欢这款的,戴个眼镜看着跟斯文败类一样。”
宋如筠:“想骂我就直说。”
“不好意思。”
那两个长相漂亮的女孩结伴站在他们桌前,其中一位掏出手机身子前倾微微弯腰说道:“美女,请问可以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好似一道闪电劈过,张年愣在了原地。
蒋寒灯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说道:“可以,我扫你吧。”
“谢谢谢谢。”
那个女孩子非常激动地答应了,旁边那位更是脸都红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夸赞道:“你的纹身很漂亮,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嗯,我自己纹的。”
“哇,你还会纹身!有机会的话可以找你纹身吗?”
“如果你想好的话,随时都能联系我。”
对方走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是蹦着走的。
蒋寒灯的头发只到锁骨附近,她的五官锐利鼻梁高耸,看上去偏英气,过于冷淡艳丽的外表显得攻击性很强,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心情很烂的错觉,感觉很不好接近。
宋如筠感叹道:“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这个长相真的很招女生喜欢。”
“谢谢。”
蒋寒灯摊开手道:“不过招女人喜欢总比招男人喜欢好。”
他赞同道:“你的觉悟高到我鼓掌,吊打…三个张年。“
“你夸人一定要踩一捧一吗!”
张年抓狂道。
宋如筠耸耸肩,不走心地道歉:“sorry,我诚挚的认错。”
“呵呵,别以为这样我就会……”
“我们来玩我有你没有吧!”
宋如筠一锤定音道。
“好,”蒋寒灯点点头,熟练地无视张年,“谁先?”
“我来我来。”
张年立马就把那点怒气扔到一旁,开口道:“我是学生。”
其他三人默默把伸着的五个手指扣回去一个。
依照顺时针转的顺序下一个就是蒋寒灯,她思索两秒说道:“我有舌钉。”
另外三人:扣了。
轮到贺随风,他轻飘飘说道:“我没前任。”
宋如筠、张年、蒋寒灯:算你狠,纯爱爆杀。
一下子就剩两根手指,宋如筠作为在场目前存活概率最小的人,照这样下去连下一轮都活不过去就将率先出局。
张年起哄道:“输了的人要有惩罚。”
“行啊,”宋如筠笑眯眯道,“惩罚是什么?”
他一下子来劲了,说道:“去鼓楼买麻花。”
虽然那家店味道确实不错,但每次路过时都人山人海的,最起码要排一个小时的长队,宋如筠立马翻脸道:“我建议你不吃。”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忍心不让我带点特产走吗?”
“你可以选择胡辣汤,”他充耳不闻道,“我有同性前任。”
宋如筠和蒋寒灯倒没什么表情,张年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平复下来道:“这样也好,广大男性朋友少了一个强劲的情敌。”
宋如筠挑眉笑了笑没搭话。
游戏继续,张年一脸自信地说道:“我和女生谈过恋爱。”
他美滋滋想道,在场一个同性恋一个异性恋,还有一个万年老处男,这不十拿九稳?
直到宋如筠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两根手指头,说道:“我什么时候说我前任都是男的了?”
“你…”张年简直无话可说,抓狂道,“啊啊啊你男女通吃啊你,荤素不忌你……”
蒋寒灯看着在场只有她和贺随风仅剩一根手指,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无情的精准打击道:“我有超过一年以上的恋情。”
贺随风Game over正式出局,张年嘻嘻哈哈地说换个惩罚,夜市上有背着吉他依靠客人点歌赚钱的歌手,让他去点了单用吉他唱一首给他们听。
贺随风冷笑道:“我要不要再给你跳个舞?”
“那也行,你会跳吗?”
张年不知死活地问道。
最后还是蒋寒灯开口终结了这场闹剧,酒饱饭足一边闲谈一边小酌几口,没人注意到宋如筠没扣下的第二根手指。
结完账出来后,四人站在饭店不远处的公共垃圾桶旁点了烟准备告别,说了再见以后贺随风看着张年和蒋寒灯分别走远,准备拉着宋如筠打车回家,一扭头却不见人影。
他的心一下子慌得厉害,今晚上宋如筠不过喝了两口白酒,果酒虽然喝了□□瓶但也不至于到醉,撑死了微醺多点。
尽管如此,他还是避免不了担心,他想起上次在怀明大桥上,宋如筠也是喝多了酒,但这附近全是小吃摊,应当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贺随风逼迫自己静下心四处张望,寻找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面糊倒在一个个半球形容器里,老板眼疾手快地挨个填上小章鱼等配料,又淋上一层面糊用两根铁针充当筷子换面继续烘烤。
宋如筠就站在车前眼都不眨地盯着她用铁针穿过已经成型的丸子,相比隔壁的臭豆腐或者锅贴,这里只能闻到面糊的香气。
木鱼花撒在出锅的丸子上好像蠕动的枯叶蝶,海苔和芥末酱混合在一起也盖不住刚出锅的热气腾腾。
他道了谢接过,耐心地等待它变凉,转身却看到贺随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正撑着膝盖弯下腰大口呼吸。
“怎么跑那么急?”宋如筠好奇地问了一句,又大方地递过手中的章鱼烧说道,“要尝尝吗?”
面前的人伸出手,但和他想的不一样的是,那只手并不是冲着小丸子去的,而是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攥得极紧,似乎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丢了一样。
他抬起头看向宋如筠,面上是不自知的紧张与忐忑,明明没有一滴泪,整张脸却写满了泣血锥心之感,想要把这张脸一笔一笔刻在记忆的最深处。
最后他只是说:“陪我过完生日再走,好吗?”
如果这是你命中注定的结局,那么我只是想,让它晚一点,再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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