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
热气从烧水壶嘴钻出,冒出咕嘟咕嘟的水声,在达到沸腾后咔嗒一声自动断电。
贺随风拿起将热水注入泡面桶中,顿时香气四溢。
某间屋子的房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看着他说道:“我也要。”
“自己动手。”
贺随风说。
宋如筠只能抱着电脑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熟练的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打开煤气煎成两个漂亮的煎蛋,接着又洗了一把青菜过水焯熟,还不忘对贺随风问道:“想吃烤肠还是肥牛?我记得上次吃火锅还剩了点食材。”
还没等贺随风回答,他就说道:“算了,都煮了吧,反正咱俩没吃晚饭。”
贺随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询问道:“那王浩博晚上吃的什么?”
宋如筠:“他给同学过生日去了,刚回来没多大会。”
他把处理好的食材一一摆上餐桌,这才注意到贺随风面前的泡面桶。
宋如筠一脸不敢相信地指着他说道:“你居然用它来盖泡面?!”
贺随风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地把盖在泡面桶上的书拿了下来。
“这可是我的书!!!”
嫌弃不够,他又补上一句:“我写的!!!”
“那会又不知道你是缺砚。”
贺随风嘀咕道。
缺砚便是宋如筠写《石中火》时用的笔名。
他自然也听到了这句,冷笑道:“现在供起来还不晚,这本可是孤品。”
贺随风点头说道:“你看摆在哪合适,客厅怎么样?方便王浩博每天给它上香。”
“还是摆你屋里吧,避免被偷了。”
宋如筠顺着他的话接道。
“也行,等你没了以后,把这本书送去拍卖,到时候我就发财了。”
闻言宋如筠笑道:“你怎么就能确定你能走我后面?”
贺随风的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两手一摊,故意用一眼就能看出的拙劣演技臭屁道:“我的人生信条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和你又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的人生信条是为推进世界毁灭而募捐。”
宋如筠说。
他懒洋洋地应道:“那是其中之一。”
豪华泡面端上桌后馋得贺随风口水直流,就连王浩博也默默地飘出来在他旁边坐下。
王浩博问:“你们吃什么呢,那么香。”
“晚餐。”
贺随风用筷子另一头轻轻拍了拍他蠢蠢欲动的手,催促道:“先洗手。”
他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洗完手又冲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宋如筠说道:“给我也分一碗。”
吃完饭王浩博主动收拾碗筷要去洗碗,被贺随风夺走后嘲笑道:“回屋写作业去吧,今天回来那么晚,十二点前能补完吗?”
作为初二的学生,王浩博每天晚上九点半放学后至少要写作业写到十一点,偶尔贺随风半夜起床看到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都会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感叹——幸好我已经毕业了。
王浩博指责道:“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给你打掩护了!”
换来的是贺随风一声嗤笑,笑眯眯地通知道:“这周末不许玩电脑。”
“我错了,”王浩博立马抱住他的胳膊,试图唤醒他仅存的良知,“我不该威胁你,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小弟一马。”
“现在从我面前消失。”
“得令!”
听到这话王浩博就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立刻脚底抹油跑回房间。
等贺随风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宋如筠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脸幽怨地冲他哀嚎道:“卡文了啊啊啊。”
他倚在自己卧室的门框上,用一眼就能看出的幸灾乐祸说道:温馨提醒一下,你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出门了。”
“这么快?”
宋如筠大惊失色道:“可是我才写了两万字。”
闻言贺随风冷笑道:“速度挺快的,比我八十岁的太奶写的快多了。”
“你不是孤儿吗?”
他问。
“所以我没太奶。”
宋如筠拆台道:“这个笑话太冷了。”
贺随风:“你们写书之前不应该先列大纲吗?”
“应该吧,我也不清楚。”
宋如筠神色自若地说道:“大纲太限制灵感了,我一般想到哪写到哪。”
“你先把茶几上的东西藏好再说这话。”
贺随风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茶几桌上放了一瓶拆封的高度数酒,就这一会儿功夫,烟灰缸里就扔了两根烟头。
宋如筠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哈哈道:“我这不是在找灵感嘛。”
他冷冷道:“不如试试早睡早起?”
“不行!”
宋如筠想都不想就斩钉截铁地拒绝,装模装样地轻咳一番说道:“夜晚使人冲动,所以容易灵感迸发,我需要和它多待一会儿。”
贺随风:“真看不出来。”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好在宋如筠早已习以为常,为了避免进一步遭受挖苦,他选择把锅甩到贺随风身上。
“还不都怪你。”
“怪我?”
“对啊,”宋如筠理直气壮地点点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苦难才是创造的灵感来源,和你在一起太幸福了,搞得我都写不出东西了。”
“嗯,挺有道理。”
贺随风眯了眯眼说道。
还没等宋如筠嘚瑟地把那句是吧说出口,就听见他反问道:“那你之前都不快乐咯?”
“是啊 。”
宋如筠半真半假地说道:“没遇到你以前,我过得可惨了,进过厂端过盘子还去送过外卖当过保安。”
按理说贺随风是不信的,不是这些工作怎么着,而是放在他一个绿大毕业的学生身上,就算去打暑假工,也大可以选择培训机构或者公司实习,何必去出苦力。
可当他抬眸对上宋如筠那双眼,就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可能因为在某些方面,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
只是这个人,长得未免太好了些,称得上笑如春山。
所以他忍不住想这样好的人,名校毕业,家境殷实,又是著名作家,也会吃那么多苦吗。
打断他思绪的是敲门的声音,贺随风起身去开了门,就见张年一下蹦进来张开双臂大笑着喊道:“surprise!”
他见宋如筠也在,清了清嗓子故作扭捏地说道:“人家来找你们喝酒啦。”
贺随风双手交叉抱臂问道:“酒呢?”
“你在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啦,”话音一转他就吩咐道,“上次剩的那箱啤酒呢,抬出来。”
宋如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挡不住贺随风往他这边挑了下眉说道:“某人喝了。”
张年一把把他搂到一边,打开门后站在门口看向他。
贺随风:“看我干嘛?”
“下去买酒。”
张年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自己怎么不去?”
贺随风问。
“实不相瞒。”
张年抹了把根本没泪水的眼角,用手挡住双眼故作伤心道:“我受了情伤,所以才来找你想让你安慰一下我,没想到,你连这样的小小请求,都不愿意满……”
“行行行,我去,别恶心我了。”
话音未落,贺随风就打断了他落荒而逃,怕再听下去忍不住给他来上一拳。
“记得带一份关东煮!”
张年冲楼道喊了句。
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做到沙发上,宋如筠生怕他对着自己再演一出,连忙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还不忘给贺随风发个微信。
【一个苦咖啡雪糕,谢谢。】
贺随风几乎是秒回的他:【吃完辣的吃冰的?】
【没关系,大不了就是一死。】
【……别臭我房里。】
【哥哥好狠的心,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宋如筠模仿方才张年说话的语气,惊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要继续犯这个贱。
贺随风那边倒是比他更应激,想不通智障这玩意儿怎么会传染。
【请你俩一起滚出去。】
【好有礼貌,更喜欢哥哥了呢。】
这句发完倒是迟迟得不到回复,宋如筠一扭头就看到张年皱眉看着他问道:”你抱着手机在那乐什么呢?”
“噢,这个啊。”
宋如筠眯了眯眼,又笑道:“你把桌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不说就不说。”
张年气道。
宋如筠:“别侮辱三岁小孩,好吗?”
等贺随风回来时,张年正扒着宋如筠的胳膊不放,嚷嚷着要再来一次。
他把酒放在沙发旁边,坐下问道:“你干什么了?”
”我哪想到他那么菜。”
宋如筠好不容易把人推到一边,松了口气后吐槽道:“他教我划拳,结果喝成这样,酒量也不行。”
话音刚落,张年猛地站了起来,见贺随风回来了,控制不住往他那边栽,被宋如筠一把捞了回去。
“今,今个我高兴,追的番终于完结了,然后我特喜欢的那个作家,出新作了!”
他手舞足蹈地说道。
“谁啊?”
宋如筠把他放在沙发上,随口敷衍了一句。
“缺砚!”张年中气十足地说道,“我还以为他死了。”
宋如筠一时不知道是他喜欢自己的书更让人惊讶,还是关于他去世的谣言影响力比他以为的大更惊讶。
“别说这话,他听了还以为你在祝福他呢。”
贺随风慢悠悠说道。
宋如筠见张年脑子卡壳愣在原地,只能认命地去问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张年禁不住眼泪汪汪地呜呜道:“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好标准的开头,宋如筠往后一仰,打算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
“他有一个喜欢的人,然后,就是他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能继续和她在一起了,所以他很纠结,不知道要怎么办。”
宋如筠一下子就抓住最关键的地方:“他喜欢的人喜不喜欢他?”
“我朋友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要不要,去跟她表白。”
贺随风问:“为什么不去表白?”
张年又干了一口酒,神色苦闷地说道:”他…他快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可是他喜欢的人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他们之间,好像看不到未来。”
听到这贺随风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他不清楚应不应该劝他,也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劝他。
“你怎么知道ta不会同意?至于异地恋什么的,眼下的事都不确定,还在乎什么未来,”宋如筠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问你,ta性格怎么样?”
“她话很少。”
张年努力描述道:“总是冷着脸不爱笑,但其实她人特别好……”
这描述越听越熟悉,而且宋如筠从不假定任何人的性取向,他始终认为,性取向是流动的,也是开放的,想爱什么爱什么,反正是你自己的事。
哪怕有人跟他说完蛋,老兄,我爱上我养的那只猫了,他也只会一视同仁的说,好的,我祝福你们,婚礼记得请我。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其实是,那只猫同意了吗?
“没开玩笑,”宋如筠扭头看向贺随风,“他该不会暗恋你吧?”
贺随风似笑非笑地睨着他:“你觉得他像gay吗?”
宋如筠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最合适的形容:“像上赶着扶老人过马路结果还没老人手脚灵敏的类型。”
贺随风:“……他还真干过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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