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悯的作业提交过程虽然有些坎坷，但还是勉强过了太傅那关，最后由他向太傅再三保证不再惹事、认真温习结束。

除夕当天，京城处处张灯结彩，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红纸金字的对联在风中轻轻摇曳，将整条街映得通红。

街市上人头攒动，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和食物的香气。

年关之际，宫中有不少事务需要周悯处理，他整日留在宫中不得空闲，陪太傅挑书的任务就交给了苏御揽。

太傅年事已高，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除夕当天，苏御揽陪着太傅去取订好的古籍，两人取到书后，便乘马车回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热闹的街巷中，苏御揽透过车窗，目光被插着糖葫芦的草靶吸引，那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一层金黄的糖衣，看起来闪闪发光。

苏御揽的目光在那些糖葫芦上停留了片刻，面色自然地移开。

太傅注意到了苏御揽的目光，笑着问道：“想吃？”随后当即准备吩咐车夫停车，去给他买。

苏御揽却摇了摇头：“师傅不必费心，这是小孩子喜欢的，我不吃。”

苏御揽就算过了年也才十三岁，他的眉眼尚未完全长开，脸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皮肤白皙，透着少年特有的清秀与稚气，此刻他顶着一张稚嫩的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这股违和感看着令人忍俊不禁。

太傅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哦？是不是周悯那混账跟你说了什么？”

不怪太傅这么想，自从苏御揽被周悯带了回来，周悯经常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一天到晚带着苏御揽不干正事，苏御揽一有什么违和的举动，太傅第一下只能想到周悯。

苏御揽点了点头，将太子的原话告诉了太傅：“殿下说，这是小孩子才喜欢的。”

太傅听了，摸着胡子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伸手揉了揉苏御揽的头，“周悯这么跟你说的？”太傅笑着问道。

苏御揽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太傅笑得更厉害了，肩膀微微抖动，连带着宽大的衣袖也跟着轻轻晃动。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要揭周悯黑历史的幸灾乐祸：“你别听他乱讲，他自己也喜欢得很。”

苏御揽听了，微微蹙眉，“殿下也喜欢吗？他说他不喜欢。”

太傅笑得开怀，他凑近苏御揽，压低声音道：“来，我跟你讲他为什么这么说。那小子小时候可太喜欢吃这些东西了，有一次瞒着人吃多了，半夜牙疼得直打滚，连太医都惊动了，从那以后，他看见糖葫芦就心里发怵。他好面子，觉得这事丢人，当然不会跟你说实话。”

苏御揽听罢，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忽然开口：“麻烦停一下车。”

太傅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吩咐车夫停车。马车缓缓停在路边，苏御揽掀开车帘下了车，没一下带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了。

他回到车上，将其中一串递给太傅，太傅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倒是会体贴人，但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吃不了甜的，你留着自己吃吧。”他顿了顿看着苏御揽手上另一串糖葫芦，道：“这是给周悯那小子的？”

苏御揽点了点头，认真道：“殿下也喜欢，这么久了，偶尔吃一次没事的。”

苏御揽虽尚带几分少年稚气，却已显露出惊世风华。

眉若远山含黛，肤似新雪凝脂，眼眸在晨光中流转，宛若两泓清泉映着松影。一袭竹青色衬得他如亭亭新竹，偏生此刻正捧着糖葫芦端坐车中，乖觉模样活像年画里的玉童子。

太傅瞧着瞧着，心尖发软，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在心中感慨道：怎么会有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

“周悯要是有你一半乖巧懂事，我也不至于天天罚他，他整天惹是生非，没个正形，除了长得人模狗样，哪有半点储君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对了，若是他再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师傅替你教训他。”

苏御揽知道太傅这是还念着他上回不小心着凉发烧的事，心中似有暖流淌过。

他弯了弯眼眸，无奈道：“师傅，殿下待我很好，并未欺负我，他只是想带我走出屋子放松一下，是我忘了时间。他已被罚过了，不会再犯了，您就别再念他了。”

“你就会替他说话。”太傅冷哼一声，“那小子就是得念、得罚，你一旦对他心软他立马就顺杆往上爬，讨人喜欢时是真的讨喜，混账起来也是真的气人！”

“他猜人心思极准，旁人三分心思他能看出七分，这次多给他加的作业八成是他故意装可怜骗你帮他写的！他从小不知用这招逃了几顿打！”

苏御揽在一边静静听着，“殿下儿时经常……装可怜？”

太傅捋了捋胡子，揭起周悯的老底来毫不留情，“是啊，那小子知道自己生得好，每次一惹事就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眼巴巴看着你，他那双眼睛总含着笑，装起可怜来简直让人无法拒绝，要是真被他忽悠过去了，他转头就上房揭瓦！”

太傅冷笑一声，“这次我布置的这三篇作业都是根据他能力来的，他完全能胜任却还要你写，就是吃准了你心软，装模作样两下就会帮他写作业！”

苏御揽听完，回想那日周悯异常的神情和表现，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此刻才明白过来他被周悯骗了，他想着当时自己的焦急和担忧，心中既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

太傅在一旁看着苏御揽的神情变化，伸手拍了拍苏御揽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小子骗了？”

苏御揽白皙的脸上渐渐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他微微侧过头，避开太傅的目光，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窘迫：“是我太容易轻信了。”

太傅笑道：“你啊，就是太容易心软了。周悯那小子是个惯犯，装可怜、卖乖、耍赖，样样精通。你以后可得长个心眼，别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苏御揽闷闷地嗯了声，不再说话了。

他的目光落在车窗外的街景上，心中却依旧回想着太傅的话。

马车缓缓行驶在石板路上，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太子府门前。

苏御揽下了车，向太傅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走进了府中。他刚踏入前院，便看见周悯正从另一侧的回廊走来。

苏御揽走上前：“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多久。陪老师挑书回来了？”

苏御揽点了点头，“殿下料理完政务了？”

周悯叹了口气，“是啊，累死了。那些文书堆得跟山一样，看得我眼睛都花了，紧赶慢赶好在赶完了，刚好能陪你过年。”

他说着，目光忽然被苏御揽手中的东西吸引，“你手上拿的什么？嘶——糖葫芦？”

苏御揽点了点头，将其中一串糖葫芦递给周悯，“给殿下的。”

周悯愣了一下，后退半步，眼神飘忽，“我都多大人了，不吃这玩意儿。”

苏御揽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师傅都告诉我了。”

周悯立刻反应过来太傅跟苏御揽说了什么，他眼睛一眯，眉头微微蹙起，低声嘟囔：“我都多大了，怎么不给我留点面子。”

苏御揽笑着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偶尔吃一次没事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至少不会惊动太医。”

周悯反应过来，挑眉佯装生气道：“学会打趣我了？”

苏御揽看着他，眼中笑意不减，轻声道：“殿下会不高兴吗？”

苏御揽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清浅却明媚的笑容。他的眉眼弯弯，碧眸清澈而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纯净与温暖。

周悯盯着他看了片刻，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接过糖葫芦，低头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他嘴上嫌弃太甜了，却吃得干干净净。

两人回到太子府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苏御揽陪太傅在外面待了一天，早已疲惫不堪，回到房间洗漱后便早早睡下了。

他刚睡着没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开了门，只见外面站着穿戴整齐的周悯。

周悯见他开门，惊讶道：“巧了，你也没睡啊。”

苏御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亵衣，再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语气平静：“殿下有事吗？”

周悯笑了笑，“今日除夕，晚上没有宵禁，街上热闹极了，去逛逛吗？”

苏御揽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殿下，太傅叫我别陪你胡闹。”

周悯有些不乐意：“这哪是胡闹？我作业写完了，除夕出去看看怎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人推进屋，“别推脱了，快换身衣服跟我走，晚了要错过烟花了。”

苏御揽挣脱不开，微笑着提醒道：“殿下，一百篇文章。”

周悯啧了声，眉头微皱，“这和那个没关系。诶，不管了，你快点。”

苏御揽推脱不掉，只能叹了口气，去换衣服了。

等他换好衣服出门时，周悯已经等在门外，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斗篷。

见苏御揽出来，他立刻上前，将斗篷披在他身上，帮他系好带子，“你生病没好多久，多穿点，这回我会注意了，保证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苏御揽低头看了看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拒绝。

两人出了府，街上果然热闹非凡。除夕之夜，整个京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周悯拉着苏御揽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指着街边的杂耍表演，一会儿又拉着苏御揽去看花灯，接着又从街上大大小小的摊位上顺了不少东西，全都打包好送给苏御揽。

苏御揽手上还拿着他塞过来的点心，无奈道：“殿下，我用不着这些，您自己收着吧。”

周悯点点头，“好，我先帮你收着。”

苏御揽：“……”

他正欲开口，却被周悯一把拉到一旁。

周悯指着天空，“烟花要开始了。”

苏御揽闻言抬头一看，只见夜空中绽开了一朵朵巨大的烟花，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夜空。

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夜空中缓缓展开，拖着金色的光点，瞬间绽放后从高空坠落，光芒倾泻而下，点亮了整个京城。

星星点点光亮在苏御揽眸中闪烁，烟花炸开的光芒为他镀上了一层光晕，整个人显得格外柔和。

两人玩得尽兴，踩着新岁的钟声回了府。

暖黄的光晕从街上高挂的灯笼中逃出，倾泻在两人身上，映出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周悯侧头看着脸上带着浅淡笑意的苏御揽，笑着道：“好玩吗？”

苏御揽点了点头，唇角微微扬起，“好玩。”

周悯笑意加深，伸手将手里的大包小包递给他。

苏御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却被周悯抢先一步开口：“这些都是你喜欢的。”

方才在街上，周悯精准地捕捉到苏御揽在这些东西上停留的目光，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他记得分毫不错。

苏御揽抿了抿唇，“不是……”

“不是喜欢的？”周悯叹了口气，“御揽，喜欢什么可以直说，不用藏着掖着的。”

苏御揽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袖口，小声道：“说了就没有然后了。”

周悯伸手揉了揉苏御揽的头，俯身看着他认真道：“说了才有然后，以后试着表达自己的喜欢吧，”他顿了顿，温声道：“就当是小孩的特权了。”

苏御揽抬头看着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两人并肩回了府，在连廊尽头互道晚安后分别，苏御揽走了几步，听见有人在叫他，他脚步一顿，转过身。

周悯扬眉笑着冲他挥挥手：“新年快乐。”

新年的钟声依旧在夜空中回荡，苏御揽眨了眨眼，也回道：“新年快乐。”

御揽被周悯和师傅养得很好[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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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