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果的学习速度着实惊人,近一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能说一些简短的句子。
就算是在宁溯与席焕两人一天说不出几句好话的情况下,布果也依旧每天支起耳朵。终于,在天气转冷,他们都穿上厚衣服的那一日,布果说出了第一句完整的话:
“我饿了。”
这句话惊艳了宁溯足足一整天,也让席焕露出欣慰的微笑。布果得到了一大袋坚果,甚至还用出一个从未在宁溯与席焕身上说出过的词语——谢谢。
这无疑又是一记重磅,有种家有神童的感受。布果会说的句子越来越多,与宁溯沟通也基本上不需要席焕翻译了,大大增进了一人一鼠的友谊。
“鼠鼠,累不累,你不累?但我需要休息了。”
又连续行驶了四个小时,宁溯眨巴几下有些干涩的眼眸,天空又将落幕,最近的服务区还有十多分钟到达,这也是他们今晚的落脚点。
自从布果会讲话后,宁溯便少了些孤独感。比起席焕讲话能气死人的话术,布果这种未经污染、懂礼貌讨喜的孩子性,简直就是宁溯的福音。
“果果。”
布果抗议道,他认为“鼠鼠”这个名字不能体现出他矮小威猛、机灵可爱的形象,可惜他的抗议是无效的。
“好的,鼠鼠你呀,一定也会体谅我的。”
三人在天暗的前一刻到达了目的地。席焕在宁溯的“教导”下熟练地下车给车子加油,宁溯从后备箱翻出三块被褥,夜里温度低,已经需要裹着被子睡觉。
这个服务区占地不大,宁溯收拾好后便去了卫生间方便。令他惊喜的是,这个服务区竟没有停水,虽然厕所内落上了一层薄灰,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这洗漱。
他打算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另外二人,可到了车前,却只见席焕一人。
“布果呢?”
“闷了,去透透气。”
宁溯并没多想,长途跋涉别说布果了,就算是他也不愿一直待在车里,便索性打开车内灯等待。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布果一跳一跳地回来。宁溯招呼还没打一个,他就“嗖——”地钻进车里躲了起来。
“怎么了?”
宁溯扶住车框,低头询问布果,一看才发现布果状态很不对劲。他将蓬松的尾巴死死抱在身前,整张脸埋进去,只露出一双剧烈颤动的、盈满未知恐惧的眼睛。
“发生什么了?”
宁溯心底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坐了进去,到布果身边,低声询问。
“有人。”
布果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听到是人,宁溯反而放下心来,却又生起一股疑虑。与他和席焕相处这么久,按理说布果不该再会对人害怕成这样。
“什么样的人。”
宁溯继续询问。他离得近,清晰地看到布果愣了两秒,下意识地回忆,却因此细细抖动起来。
能看出来,布果很害怕。宁溯与席焕对视一眼,又共同看向布果。
“一个…两个人,在那边…很…”
布果手脚并用,但词汇量有限,无论如何也形容不出来他所看到的,只是手指着一个方向。顺着手指方向看去,一片漆黑,他们开着小小的车内灯,却成为方圆百里唯一的光点。
听完布果的话后,宁溯毫不犹豫地将车内灯灭掉。本就昏暗的光线被彻底掐断,现在,他们和布果口中的两个人同处一片黑暗中。
有时候,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宁溯安抚着布果,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想用耳朵听出些什么来。
可惜入耳的只有风声。敌在暗,他们在明,宁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黑暗中,他压低声音,和席焕靠得很近。
“去看看。”
安顿好布果,并向他保证很快回来,宁溯与席焕便从另一个方向向服务站后方慢慢靠近,想要绕后一探究竟。
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这种情况下路并不好走,不过席焕倒是如履平地。宁溯跟在他身后,倒省去一番功夫。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位置,宁溯走得额外小心。正当他在岔口东张西望时,席焕突然扯过他的手。
他听到了不属于他们的两道呼吸声,带着宁溯向那个方向慢慢靠近。
宁溯在他身旁,警惕地看着四周。这是一个大超市内部,货架隔绝了视线,他们贴着墙向前进。突然,席焕停下脚步,宁溯跟着停下。下一秒,他们同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像是食盐被撒在地上,声音不大却磨耳朵。宁溯知道,他们是被发现了。
几个货架外泛起幽暗的绿色荧光,和鬼片里的场景如出一辙。宁溯与席焕互相使了个眼色,朝着光亮地方靠近。
可直到他们看见那几根荧光棒,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宁溯感到被戏耍,正不爽时,席焕极其轻微地碰了他一下。宁溯反应过来心领神会,装作反应迟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后突然传来两道劲风!宁溯与席焕同时向侧躲开,迅速转身向后扑去。
“啊——”
他们下手很重,身下传来两道刺耳的尖叫。
女的?
宁溯一愣神,手下失力,然后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这一脚力度不大,宁溯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就要掏手电筒。席焕还压着另一个人,但地下躺着的人挣扎得厉害,却没有趁宁溯起身这个间隙逃跑。
他打开手电筒,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顺便将席焕拉起来。
地上两个女人快速起身,紧紧依偎在一起,死死盯着他们二人。
宁溯定睛一看,感到有些眼熟。就这一会功夫,两个女人还想跑,情急之下,宁溯拉住了其中一人的胳膊。
“等等,我们没有恶意!”
他这一拉,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你们别误会,我们就是路过,不是有意打扰。”
两个女人被拦住退路,表情渐渐露出绝望。在他们眼里,宁溯与席焕就是豺狼虎豹一样的存在。
直到这时,宁溯终于想起眼前二人是谁——前世基地里,隔壁队伍的后勤,其中一个还因为误触含羞草身亡。
基地内女人本就少,加之这对姐妹花面容秀丽,追求者甚多,连宁溯也略有耳闻。姐姐无动于衷,妹妹眼高于顶,几年下来连一段佳话都没有流传出来。
只不过…他记得姐姐是独臂,不过现在他看着二人,却均是双臂健全。
“你们想干什么,求求你们,别动我妹妹。”
其中一人开口,还作势要跪下。宁溯被吓了一跳,忙把她扶起来。
“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在这休息一晚,无意打扰你们。”
宁溯算着时间,这对姐妹应该是几月后被发现,然后接到基地。
他向她们展示自己没有带任何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又与她们保持了一些距离,这才让面前两个女人渐渐平静下来。
来时没有注意到这边,现在看来里面处处有着生活痕迹,想必她们已经在这住了一段时间。
“对不起了,让你们受到惊吓,我们明天就走。”
在宁溯诚恳的道歉下,二人终于放下了一些戒心。
宁溯让席焕将布果带来,向她们解释是因为布果看到了她们所以才过来查看。只不过布果依旧躲在席焕身后,神情始终紧张。
“我叫姚椒,这是我的妹妹,姚颂。”
其中一个人看起来比另一个稳重,确保她们安全后便向宁溯介绍了她们。
“我叫宁溯,席焕,这个是布果。”
“不愧是亲姐妹,哈哈。”
在宁溯眼中,这对姐妹关系深厚,一直牵着手没分开。
“嗯。”
姚颂脾气看起来不太好,最初的惊吓过后便一直是嗤之以鼻的态度,一句话也不说。姚椒性子清冷,但为人温和有礼,在旁人眼里形成了较大的反差。
宁溯与她们坐着交谈了一会,碍于明天还要赶路,三人便起身,准备回到车上。
只不过还没走远,他们就听见了姚颂不满的声音。
“他们有车,会开,为什么不让他们带着我们?”
姚椒有些无奈,细声劝说:“不要麻烦别人,还好他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
“那你说怎么办?我在这个鬼地方快待够了!”姚颂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都是因为你拖累我!我被你给毁了……”
偷听他人讲话毕竟不是好习惯,在她们争吵第一句时宁溯就默默加快了脚步,直到回到车前,声音完全听不见。
“麻花…”
刚刚和姚椒姚颂在一起,布果的毛一直呈立起的状态。现在他拽着宁溯袖口,不安地一直重复。
“麻花…”
“我们没有麻花。”宁溯还以为布果说的是吃进嘴里的麻花。
“她们是连体人。”
席焕皱着眉,他一直在听布果口中断断续续的话语,最终拼凑起来后开口,将布果未能表达的叙述出来。
原来,在布果刚下车时,他习惯性地跳到房梁上。动物夜视能力比人类强,因此他一眼就发现了姚椒姚颂这对姐妹。
说来也不巧,布果看见时姐妹二人正在换衣服。他本来没看出什么,随着原本衣物褪下,这才看见了令他惊惧的一幕。
原本一直牵着的手不是姐妹情深,而是身不由己。隐藏在衣物下的,根本不是两条独立的手臂。它们像两条苍白而狰狞的树根,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死死缠绕、甚至在某些地方几乎要融合在一起,皮肤的纹理都因长年累月的挤压而变得模糊不清。
这也难怪宁溯没有发现。姐妹花一直坐在一起,相互靠得很近,光线本就不强,他便没有看出衣服的奇怪来。
想必她们的衣物都是特制的。但宁溯又想到了另一点,前世姐姐的断臂,妹妹四季永远长袖,难道是因为……
宁溯不愿过多揣测他人,耐心地给布果解释:“这并不可怕,她们和我一样,都是普通人。”
讲了好一会,宁溯有些累了,不管布果懂没懂,放倒座椅就去休息了。
一觉睡到天明,他们收拾了一下,打算继续出发赶路。
“打扰了。”
姚椒带着姚颂,在他们坐上车子前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尴尬,但挨不住姚颂的催促。
“那个,请问你们去哪里?可以…带,带上我们吗?”
姚椒说得面红耳赤,姚颂却一脸期待。
“不好意思。”宁溯回绝了他们,“我们不太方便。”
“好,打扰了。”
姚椒反而松了口气,“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
“凭什么啊,怎么这么小气。”
姚颂很明显的不开心,斜着眼蔑视宁溯他们。
“好了,别说了,这本来就是人家的自由。”
姚椒很有耐心,不停安慰着姚颂。
“你放心,姐姐会想办法带你出去的,不会让你一辈子待在这里。”
看着姐妹二人,宁溯叹了口气。这姐姐的性格在末世中可不吃香。
不过毕竟人各有命,宁溯无心插手别人家事,只是在临走告别时与姚椒提了一嘴:
“我们权利都是相同的,有缘再见。”
7:09分,我通宵完毕[彩虹屁][彩虹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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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并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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