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月第一次来男君府,坐着马车进来走了一段路后又七拐八绕才来到了眼前的这个的院子。
“明月苑?”容怀月低声念道,这名字还挺别致。
林总管脸上还带着和往日一样的笑,解释说:“府里许多院子的牌匾都是男君亲手所题,而且这明月苑自从建成后就一直空着,您是第一个住进来的。”
一旁的林元平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致,突然觉得此处眼熟。虽说男君府占地甚广,但他毕竟也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所以对府里的地方多多少少还有点印象。
“我记得隔壁是不是也有个院子.....?”他说完微眯着眼看着林总管。
容怀月闻声也看了过去,林总管倒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几下。她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心中生出了些许疑惑,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林元平突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旁边就是是洗尘阁,上次我就是被侍卫绑着拖过来的!我说怎么这么熟悉。”
他笑了摇头,心中泛起一丝不悦。小姐刚来就把她的住处安排到了距离齐明尘的洗尘阁最近的明月苑,这林总管还当真是心急。
“林总管,为何我的院子离这里这么远,都已经贴近府门口了,我这侍卫还怎么看护小姐啊?”
容怀月不知道他口中洗尘阁是什么地方。她虽然不太了解男君府的规制,但一般来说小厮和侍卫的住所都会设在前院,想来林元平应该是不太清楚这些规矩,所以才会如此发问。
这倒提醒了容怀月日后定要好好教教林元平礼法,跟在她身边是无所谓,毕竟她也觉得很多规矩过于繁琐。可这里不比南域城,一举一动都需要十分小心。
林总管面露不屑,反驳道:“这你可就误会了,府上的侍卫都住在前院,倚风和倚影不都住在你附近吗?”
“再说了,内院里就只有明月苑最宽敞舒适,容姑娘是男君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好好招待。” 林总管佯装质问:“怎的?难不成你不想你家小姐住的舒心?”
林元平这下没法反驳,他当然希望小姐住的惬意舒心,只是放心不下齐明尘那个家伙。
上次自己被连拖带拽的绑到他面前,都没有一丝愧疚之感,而且能坐到如此高位,想来也定是个冷血无情还杀人不眨眼的人,他这样怎么能称之为小姐的良配?
容怀月见林元平表情奇怪,以为他怕自己听信了林总管的玩笑之语,所以主动岔开了话:“你就安心地住在你原来的地方吧,男君府这么安全,有什么需要看护的?”她看林元平点了点头,又对林总管说:“谢谢林总管费心安排,您也快回去歇息吧。”
林总管越看容怀月越觉得这姑娘举止妥当,心里也非常满意,笑容将要溢了出来:“不敢不敢,姑娘舟车劳顿,老奴就不打扰了。”他拽了一下还愣在原地的林元平:“还站着干嘛,容姑娘要休息了。”
明月苑的主屋外就是一个很大的庭院,院中竹林交错遮掩,在月影下投射出细碎的倒影,微凉的夜风时不时将竹叶吹的摇曳起舞,容怀月坐在石凳上一时看入了神。
眼前一道宽敞的石头步阶好像能直接通往今日林元平口中的“洗尘阁”,容怀月一时兴起,起身打算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沿着步阶一直往前走,没想到尽头的地方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宽阔的园林中廊桥交错有致,中央还有一个荷花遍布的小池塘,眼前的景致倒让容怀月有种“曲径通幽处”的感觉,没有任何金饰玉器的加持反而处处给人一种内敛的贵气。
至简却至宏,不显山不露水,倒有些像齐明尘这个人的气度。
容怀月穿过连廊,看到一个小亭子,里面似乎有个人影。
“难道这里有人住吗?”她疑惑低喃道。
又往前走了几步,亭子中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偏身看了过来。
这一看不打紧,容怀月却愣住了。
“齐…齐明尘?”
她走了过去,站在亭子的台阶下面抬头看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我不知道你住在这……”
“无妨。” 齐明尘示意她过来,问道:“这里住着可还习惯?”
容怀月在他对面坐下:“这里很好,就是如此麻烦你,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她听说了自己是男君救命恩人这个消息在皇城穿的沸沸扬扬,自然知道是他费心安排的结果。
可能是性格使然,又或许是经历造就,容怀月总是不愿意麻烦别人,因为这样会让她心存愧疚以至于想要做更多去回报对方。
可有些时候,恩情会越积越多,她会因觉得无力偿还而感到压抑难过。虽然她明白齐明尘不会这么想,也许在他眼里可能根本算不上麻烦,但她还是无法放过自己。
正想着,他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人都有失意之时,但不要过分看轻自己,这样只会陷入愧疚和自责的泥潭”
“其实有时候只是你的情感在跟自己作对,每当你觉得无法说服自己的时候,可以试着想想其实你于我有救命之恩。”
“以命换一命尚且不足惜,何况这些身外之物。”
齐明尘沉默了片刻,又道:“不要太过自束,就会轻松许多。”
夜里只有浅浅的月光,齐明尘深邃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却格外显眼。四下无人,耳边只有他淡淡地安慰之语。
不知为何,每当她的思绪缠绕如一团乱麻的时候,齐明尘总能三言两语地开解自己。
容怀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片刻的安静中夹杂着些许蝉鸣。
她其实想问问他问什么独自自己一个人在夜里坐着。
今日听说他的父母都已经逝世,震惊之余中还夹杂着些许伤感。也不知能够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男君,是否也会有孤寂失意之时?
容怀月虽然这般想着,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齐明尘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十日之后就是淑云公主的周岁礼,到时候会有邻国使臣前来恭贺,陛下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你到时随我一同去。”
容怀月愣了一下:“我?”
她随齐明尘进宫.....可要以什么身份去呢?
“不必担忧,是陛下想要见你。”
这下容怀月就更坐不住了,为何陛下想要见她?
齐明尘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释道:“陛下知道我曾在南域城性命垂危,所以很好奇是谁出手救了我。”
“你也不必惧怕,万事有我在。”
容怀月听了这话,不免在心中失笑。许是齐明尘觉得自己第一次进宫面圣会束手无措,所以才这样宽慰她。不过他肯定想不到她在大平的时候成日和那位醉心于帝王权术的皇帝打交道,所以只是仅仅面圣并不会让她觉得慌乱。可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让容怀月心中十分感激。
…
第二日清晨,容怀月用完早膳正坐在美人塌上看书,晴画就抱着一堆册子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容怀月放在手中的东西,一脸疑惑地接过来翻看。
“这是倚风刚刚送过来的,说是男君交代要交给姑娘。”
她潦潦翻了几页,发现这里面写的都是皇城中世家贵族的基本情况。
什么顾府位于何处,有什么人在朝为官,官职如何,盘根错节的关系都写得清清楚楚。想来齐明尘是想让自己再周岁宴之前了解一下皇城里的情况,若是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好应自如。
“我知道了。”容怀月把这几本厚册子放好,心里盘算着需要花几日才能把这些东西看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像是有人过来了。
“小姐!”
容怀月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林元平,也不知道他急匆匆地跑来要干什么:“进来说吧。”
“小姐!”林元平笑着走了过来:“刚刚有人在外头递了信,说要交给您,门房把信转交给我后就赶忙过来了。”
信?不知在皇城还有谁会给自己写信?
她心中揣着茫然把信拆了出来,随着目光的移动,脸上也渐渐露出难掩笑容。
“这是以前容家在汴京皇城的旧部。”她抬头看了看林元平,只见他听到后顿时两眼放光。
容怀月的目光又回到信上,她边看边道:“信上说他们自从和南域城失了联系后就一直在四处打探,直到不久前死里逃生出来的小厮带回消息,才得知容府被奸人算计之事,心中顿感万分悲痛,后来又打听到男君带回来的女子名字与我相同,所以就来信以印证一下我是否真的容家大小姐。”
容怀月看完后心中辗转。
容家的产业已经被尽数吞去,只剩下汴京皇城这个地方还有残留。许是天子脚下尚绍元力不能及,所以这里的旧部和以前的产业才留了下来。
不过现在他们群龙无首,还有好多掌柜们都不知日后该如何继续营生,许多商铺也都在苟延残喘岌岌可危,于是在得知有一线希望后才会奋力一试。
她定了定神道:“林元平,你去给送信的人回话,说我确是容家大小姐,想要和他面对面商谈,叫他去这信中所说的酒楼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府去见他。”
林元平得知汴京皇城竟然还存在容家势力的消息也开心的很,连忙应下来后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容怀月摩挲着手中的信纸,正愁手中没有银钱的时候就有这样一桩雪中送炭之事。
现在的年月如果没有银钱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所以定要想办法把父亲哥哥手上剩下的这些产业尽数恢复过来,之后有可能的话或许还可以在汴京皇城发展她的势力。
总要先立业,才有底气在这初来乍到的皇城中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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