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辛与忙碌了几个小时复习整理知识点,刚合上课本打开门,就听见了宛转动听的琴声。
他心中了然,走出卧室绕进家里的琴房。
冬日的阳光和煦,从落地窗边大片大片地洒下来,将纯白的纱帘也染成橘黄。
被微风吹起的纱帘下,云省垂着眼睑神情专注,手指熟稔自如地敲在光洁的琴键上。
那声音轻快悠扬,绿植笼罩着周围,暖色的墙纸更衬得整个房间如梦境般疏朗安宁。
辛与不打扰他,默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一支曲子结束,云省起身和他站在一处。
他问:“在看什么?”
辛与唇边漾起笑意:“那棵小幼苗又长高了一些。”
前段时间,许引习在家里的花园角落发现了一株椿树幼苗。
可能是种子随风落到了这里,日后悄悄生根发芽,长了几十厘米高。
因为长在角落里晒不到太阳,加上天气干燥少雨,幼苗没人照看渐渐变得奄奄一息。
许引习发现时它已经垂下了头,树叶也有枯萎的趋势。
辛与和云省便一起把它移栽去了另一个地方,精心照看了很久它才慢慢恢复生机。
云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初冬,花园里耐寒的花朵缤纷绚丽,而那株椿树苗在阳光下绿得纯粹自然,光彩夺目,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春天来。
辛与兀自道:“没想到它真的活下来了。”
他想起什么仰头看向云省:“哥哥,我们给这棵树取个名字吧?”
云省身形一顿,柔和地拒绝道:“我不会取名字。”
辛与无所察觉,讨好地说:“我们一起想想嘛?”
他伸出手拽了拽云省的衬衣下摆,软了声音:“我们一起想总能想出好听的名字。”
“而且,我们取了名字它可能会长得更好,更能坚强地活下去,它或许能陪我们更久呢。”
云省不知被哪个字打动,沉默半晌应了下来。
最终,辛与和云省取了简单的“青影”两个字做成木牌,立在了椿树苗前面的地面上。
名字总包含感情,念着短短的几个字就会想起取名时寄托的期望和其中深意。
有了名字的事物也仿佛更通人性,有了超越时空的羁绊,分离时便更多一层伤心和不舍。
所以,11岁的云省拿面包和衣服在寒冷的雨天救了一只小猫,只根据种类叫它狸花,不曾仔细去想其他的名字。
夕阳悠缓地沉下地平线,云省去给椿树浇水,要走时又回身半蹲下靠近,目光沉沉地望着它轻轻念:“青影。”
学校的生活一如平常,老师和学生们都忙着准备考试,而林源源则接连几天没来学校,连期中考试也没参加。
以往辛与和陈小杨总能提前知道林源源的去向,这次却一无所知。
他们联系了林源源,对方说得含糊不清,便再没有打扰。
几天后辛与突然收到林源源发的消息,让他去一所饭店找他。
晚上九点,辛与穿过楼梯间,找到林源源发给他的房间号码。
周围嘈杂的音乐震得人头晕目眩,辛与走近几步去推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水味道。
他轻轻皱眉,惊疑间看见林源源瘫坐在沙发,膝前的茶几上堆着或空或满的酒瓶。
林源源手里还攥着一瓶,不知道这样独自坐了多久。
“源源?”辛与坐去他身边。
林源源听见声音抬头望向他,还未看清楚便咧嘴:“小与你来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辛与有些关心地打量着他,“有不舒服吗?”
林源源用力扶正身体,放下酒瓶垂眼自顾自地笑了:“你总是这么关心别人。”
说罢,他抬眼望着天花板,半晌才道:“你还记得我初二有次上学没带书包的事吗?”
辛与一想起就笑了:“我记得,你说那天你起床晚,顺手捞起椅子上的背带短裤就上了车。你的书包还没被送来,是我和陈小杨凑了凑,才给你凑出……”
“你好没意思,不说这个了。”
林源源打断他,嘴唇边的酒窝显现,却没有之前活泼开朗的意味。
“……”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这样安静了两三分钟,在辛与开始思考怎样把他送回家的时候,林源源突然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
林源源不回答,反而有些固执地盯着他咬牙喊:“辛与,你对任何人都这么用心吗,所有的事你都能这么清楚地记得?”
他眼尾通红,眼神悲伤决绝,是一副极认真的姿态。
“不是……”辛与被看得怔住,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
他这才迟钝地感觉出林源源心情低落。
手臂被掐得生疼,他挣扎着想收回来,刚有动作,就被林源源更紧地握住。
“源源,你太用力了。”
林源源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他沮丧地低下头,闷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辛与勉强挤出笑意,温和地看着他:“没关系源源,我们是朋友。你是不是不高兴,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不要!”林源源眼神哀求语气却坚决,“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猛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咽下几口难喝的啤酒。
空间里的酒味愈发浓烈,辛与无措地抬起手又放下。
林源源喝光剩余的酒,握紧了拳头突然道:“辛与,我喜欢你。”
“什么?”
“我真的喜欢你辛与,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我……我无时无刻不想看见你,想和你一直待在一起,见不到你我会想念,你在我面前我又会更想念。”
林源源不断靠近他,两个人几乎鼻息相闻。
辛与慌乱地听着,随着他的动作一直往后退,起身想站起来却又被林源源死死攥着手腕禁锢在原地。
“源源你放开我……”
林源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清澈单纯的眼睛,惹人疼爱又逼人据为己有,让他几乎疯了般地苦苦哀求。
“小与,你让我痛苦,更让我开心……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如果你答应了,我就不走……”
他的最后一句像在自言自语,声音细小微弱,没让辛与听见。
“你是不是喝醉了……”辛与颤抖着声音问。
“小与,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林源源眼神迷蒙地抵上辛与的肩头,又松开一只手搂住他的后背。
“林源源!”辛与无处躲避,终于用力挣开他的禁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他撑住沙发,手指却不小心触到了遥控。
房间的电视赫然亮起,紧接着便传来无法言喻的声响。
辛与条件反射般投去目光,看清后瞬间怔愣在原地。
宽阔的屏幕中,两个男人喘着粗气上下交叠,白色衬衫里勾勒出肆意摸索的双手。上面那人眼神侵略,起身脱去薄薄一层外衣后便不由分说地倾压下去。
脑中一阵嗡鸣,恍惚间辛与又听见林源源在他耳边说:“小与,你有喜欢的人吗,可不可以喜欢我,只看着我一个人?”
那声音哀伤可怜,却让辛与彻底清醒了。
“对不起。”他再也待不下去,推门跑出了这里。
走廊里的侍应生看他急得红了眼眶,耐心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辛与递给他一个电话号码,指指林源源在的房间:“麻烦您在必要时联系这位先生来接我的朋友,他喝醉了没办法一个人回家,谢谢。”
司机等在路边,辛与声音有几分喑哑:“李叔叔,我想回家。”
漆黑的天幕边是一闪一闪的霓虹灯,高大的建筑和植物匀速掠过,辛与靠在窗边渐渐冷静。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不再回想刚才发生的事,而林源源最后说的那句话却始终盘桓在他耳边。
辛与不知怎的默念几遍这句话,脑海中竟慢慢浮现出云省的样子来。
他想起云省沉静不语坐在书桌边的样子,想起云省夜里为他拍背哄他睡觉的样子,想起云省眼里只盛着他温柔笑起来的样子……每一种模样都仿佛深深刻在他心底。
回忆里云省的样子一帧帧涌现在眼前,他忽然很迫切地想见到云省。
辛与倏地坐直身体混乱地想,我这是怎么了?
灯光几番变幻,汽车稳当地停在门口,李叔叔声音温煦,喊他:“小与,到家了。”
辛与猝然看向灯光明亮的房屋,想立马跑下车,打开车门却蓦地生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怯意。
短暂挣扎后,他告别李叔叔,魂不守舍地打开门。
他记不清楚是怎么和许引习打过招呼,又记不清是怎样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辛与思绪混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依旧清楚,他想要见一见云省。
可他又莫名有些害怕见到他。
他紧张地抬眼看去,云省房间的灯亮着,溢出一大片温暖的光。
那灯光让他晃了晃眼,心里的向往和胆怯都同时变得愈发深重。
辛与脚步不停,将要路过云省房间时还是没忍住朝里张望了几眼,转头他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唔……”
他被撞得后退几步要倒下去,云省伸手捞住他,却不想把他拉进了自己怀里。
辛与睁大眼睛,嗅到那股熟悉的冷松气味,和云省相触的身体顿时热起来。
“哥哥我……”
他退后一些和云省拉开距离,紧张又局促,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省却忽然低头凑近他,确认后轻轻蹙眉道:“你喝酒了?”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他心情不太好。”
云省一直看着他没说话,有几分严肃认真的意味。
辛与被他盯得心神不安,又想起今晚发生的事,霎时觉得委屈。
他错开身离去:“哥哥,我没做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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