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实践工作，依旧是一样的分组。

把所有的房间收拾干净，带着小朋友们上了几节美术课。

辰辰凑上前：“蓝优姐姐，你画画好漂亮啊。”

“谢谢。”蓝优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蓝优小时候学过漫画，还被老师夸过有天赋。虽然老师可能对每个小孩儿都这样说，但蓝优当真了。漫画课成为她小时候坚持得最久的课外辅导班。后来大概是三分钟热度过去了，总之就没再学过了。

辰辰对着蓝优的画狠狠夸赞了一番，溢美之词都没带重样的。

“小马屁精。”

湛随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画着自己的画，随口评价。

辰辰顿时吊起了眉毛，冲湛随的画看过去。

“好丑啊！”辰辰直言不讳，“这个大哥哥，你真的好意思坐在这里当老师吗？？”

蓝优听这话，也好奇地看了过去——湛随的画不好看，但也说不上丑就是了。辰辰估计还是对湛随扔掉他零食的事情有些怀恨在心。

湛随这人学的计算机，理科脑，画画的时候也比较具象，眼前有什么就画什么。

笔触如其人，稳重整齐。画纸上有彩笔、花瓶、水杯……总之桌子上有的东西都被画进了一张A4纸里，桌子边还有很多小小的火柴人，两个大大的火柴人……

蓝优指了指其中一个扎辫子、脖子上系着蝴蝶结的大火柴人儿：

“这个……该不会是我吧？”

湛随似乎不知道是否该承认，扬了扬眉：“画得丑吗？”

“嗯……不丑。”

“没错，是你。”

蓝优又指向另一个大火柴人：“这个挺丑的，是你吗？”

“……不是。”湛随道。

“是乔烨。”

*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蓝优本打算一边陪小孩儿们玩儿，一边等乔烨和伊灵他们。

谁知陪着陪着，就玩认真了。

蓝优伸出双臂，遮挡在一众小孩儿面前，充当鸡妈妈。

“谁都别想叼走我的小鸡仔！”

充当老鹰的另一个志愿者被蓝优的气势吓到，也认真起来。

“今天一只都逃不出我的爪子！”

一阵儿激烈的追逐转圈，蓝优护住了一半儿，被叼走了一半儿。

欢快的尖叫声还在院子里回荡着。

寒风十一月，夕阳西下，院子里被镀上了一层陈旧的昏黄。

蓝优跑得满头大汗，提前告了饶，撑着腿。

“鸡妈妈真的不行了……辰辰，你来顶替我吧。”

嬉笑间，一抬眸，突然对上一双深悠悠的眸子。

湛随靠着门，没什么表情，很快就随意地把目光移开了。

“怎么了？”蓝优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歇息，风一吹，蓝优便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

“没怎么。”湛随道。

蓝优静静等着。这人总是这样，说小半句，后面会跟一长句。

果不其然：

“就是觉得你挺神奇的，混在小孩儿堆里毫不违和。”

“你想说我幼稚直说呗，”蓝优撇着嘴，“拐弯儿抹角的。”

“……不是，算了，全当我没说。”

集合后，几人又简单商量了下后续事宜。乔烨跟几人不一个小区，独自打了辆车回去。

临走前拍了拍蓝优的脑袋，“小优别忘记想我。”

蓝优还没来得及躲开，人手已经收走了。

另三人一辆车，蓝优本打算自觉坐在副驾驶，却被伊灵拉去了后座。

蓝优随口问道：“怎么样今天？”

“先不说这个，”伊灵似乎早就有话要说了似的，“你知道今上午乔烨问了我句什么吗？”

“什么？”

伊灵瞄了眼副驾驶位戴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湛随，凑到蓝优耳边压低了声音：

“他问我湛随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蓝优皱了皱眉，“怎么又问这个？都说了不可能。”

“他奇怪湛随为什么总阻碍你俩待一块儿。”

“那是因为……算了，”蓝优摇了摇头，“总之你别听乔烨乱讲，湛随绝——对不可能对我有意思。”

伊灵：“重点不是这个。我是觉得，乔烨这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但是占有欲好像挺强的。”

“你要实在想跟他分手，可以借助这个。”

蓝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假装跟湛随好，乔烨那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一个人，自尊心受挫，说不定一气之下就……”

这什么鬼主意？

蓝优时常觉得伊灵脑回路很清奇，出的主意也总是拐弯抹角的。

蓝优又道：“我跟湛随好？你这么大义无私吗伊灵？你舍得？”

“我有什么好不舍得的？”

一个两个嘴比鸭子还硬。蓝优轻轻叹了口气：“伊灵，我喜欢一个人可从来没瞒你这么久过——我知道你对湛随有好感。”

“而且，根据我绝无仅有的雷达，你俩估计是双向暗恋。”

伊灵愣了一会儿，直接笑了：

“天……你有什么雷达？我只把湛随当朋友。”

“好好，”蓝优撇了撇嘴，又把食指比在嘴唇上，眼睛暗中飘向湛随，“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

“蓝优，我要真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告诉你的。”伊灵看上去面色如常，没有嘴硬的迹象，甚至有些无奈。

“可是……”蓝优想说什么，脑中却一瞬间起了混沌。

奇怪……她之前是因为什么坚信伊灵暗恋湛随的来着？

怎么没有印象了？

*

乔烨回到家，那个男人如今早离开前一样，坐在沙发上，手上托着一个复古典雅的杯子。

只是早上喝的是咖啡，现在是绿茶。

乔烨皱了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乔晟晃着茶杯，慢条斯理道：“这里是我家，你想让我去哪儿。”

“你外面那么多公寓……”之前乔晟回国的时候，只是偶尔回来扎几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忙自己的。

嫌少有连着这么几天都能在家里客厅看到他的时候。

“想多陪陪你和爸妈。”乔晟道。

乔烨一哂，明显把这当屁话。

乔晟工作至上，理性永远碾压感情，像一个伪人。乔烨十八岁生日那天，乔晟被一通再普通不过工作电话叫离了场。

自那天后，乔烨对乔晟便少了份争强好胜，多了分疏离。

这样的人，他估计永远都争不过，也不想在冷漠这方面更胜他一筹了。

乔烨揣着手机走向房间，想着先把今天拍的照片整理一下，却被叫住了。

“乔烨，”乔晟说，“生日那天你想怎么办？”

乔烨愣了愣。

对啊，快到他二十岁生日了。

他竟然差点儿忘记了。

“还能怎么办，照常呗。”反正也不奢望你能多上心。

明明只是一句淡淡的吐槽的话，也没夹杂什么埋怨一类的情感，但乔烨就是没继续说下去。大概是因为跟乔晟说这种话实在没有意义。

“爸妈这几天忙，生日宴我帮你办。”

乔晟饮下一口，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你想做舞会还是派对？”

“都行，”明明乔晟也没说什么，可乔烨已经听得有些烦了，“你看着办吧。”

乔晟点点头。就在乔烨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男人却又悠悠开了口。

“把你这几天玩儿得近的同学，还有你女朋友，都叫上吧。”

这几天“玩儿”得近的同学，女朋友。太有指向性了，是哪几个人简直不言而喻。

乔晟之前对乔烨交友的“鞭策”不多。只是偶尔提一两句：身为乔家老二，交友这方面也要考虑一下乔家里子面子。

但从没有细致到关注具体哪个人的地步。

乔烨觉得有些奇怪，停下步子，“为什么刻意提这个？”

“没有刻意。只是你第一次认真谈恋爱，爸妈让我把把关。”

乔烨笑了一声。蓝优的朋友们总觉得自己浪子情浅，让他分手；家人这边儿却觉得他动了真心，几次旁敲侧击地打听。

他才十九啊，谈个不左不右的恋爱招谁惹谁了？

乔烨想说你们管得太严太多，有钱人家的孩子学校里那么多，哪个像乔家一样谈个恋爱还要慎之又慎的？

还乔家的里子面子呢，谈恋爱又不是结婚，非得什么都跟公司的利益往来、商敌盟友的挂上钩吗？

这样算计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乔烨本就不喜束缚，因为类似的管束跟父母乔晟吵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然而父母每次都拿“享受着乔家的钱财地位，必然相应要有所失”来压他。

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父母的，总归地位劣势，便渐渐不再提了。

但乔烨的语气还是多少带了些阴阳怪气：

“行啊，我带她来给你们见见，你们要是喜欢，直接跟蓝家联姻得了。”

乔晟付之一笑。

*

乔烨回房间后，乔晟打开了电脑。

屏幕上显示的是类似于监控的视角画面：

拥挤暗潮的体育器材室里，伊灵和乔烨一人坐了一个角落，隔着十几米。

一个面色正经，一个吊儿郎当，在互呛。

从“你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没好好看一下门”，到“你为什么不跟蓝优分手”“我为什么要跟小优分手”……

过了二十多分钟，蓝优匆匆地赶了过来，先去窗户上掰扯了几句，才去门口给人解救出来。

乔晟看着屏幕，眸子微眯，镜片微微泛着蓝光。

有一个最该出现在器材室的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湛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