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澜雨时

这个名字莫名熟悉,楚澜雨面色古怪一瞬,旋即又恢复正常,继续道:“那他是什么时候和您失去联系的?”

妇人停了擦眼泪的手,回道:“就是昨天晚上,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然后问他朋友也都说他不在。他很听话的,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有事暂时接不了电话,两小时内他也会回电话。”

“直到今天他还没回来,我才慌了,过来报警。”

楚澜雨恰似无意般:“我就多嘴问这一句:平常老百姓遇到事情不应该先去派出所吗?怎么会想到直接来市局的?”

妇人顿了顿:“因为我家离这比较近……还有一些事情,所以对市局也算了解。”

唐建国罂粟肉事件?那确实也算。

楚澜雨不再腹诽,给妇人递了纸笔,又道:“您孩子身份证在吗?或者提供一下身份证号,我们要确认您孩子的基本信息。”

妇人忙不迭点头,将身份证号写给他,后者便拿着去了资料室。

·

这世界真小啊……

这是楚澜雨上内网查完户口的唯一一个想法。

一旁的小陈还不明所以:“怎么了楚副?话说我们身上还要查五行案,这个失踪就交给徐正支吧……”

楚澜雨抬手示意他闭嘴,长叹一声:“我见过这人。还要过他联系方式……你什么表情?当我搭讪呢?这人是水行案的……嗯,也不算报案人吧。”

此人,便是几天前才在河畔旁见过的“出来散个步结果看到分尸碎块”的,唐启达。

楚澜雨真跟唐建国这一家有缘,短短一星期都把他们一家三口见光了,话说缔结个契约要不要。

小陈听罢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的面部表情,见没有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便放下心,“那这人会不会和五行也有关?”

“不知道,再排查排查他的职业、出生日期什么的。”楚澜雨算了算,“已经确定的有金、水、火,还剩下两个木和土没确定。”

小陈疑惑:“‘火’不是没发现死者吗?”

“……”楚澜雨道,“跟解法医学的?”

“啊?啊?我都没跟解法医说几句话。”

楚澜雨心想年轻人就是愣,而后又看了看那妇人给的身份证号:“四月二十六生的……小陈,算了,我自己查吧。”

小陈凑过来看了眼:“……你用百度?”

“那你给我本百科全书啊。”说到百科全书,楚澜雨又想起了大概对五行有点了解的解源,便道,“解法医呢?”

“法医室呢,咋了?”

楚澜雨指向外头:“你找他来。他对五行很有研究。话说怎么尽待在法医室……”

小陈挠挠头,把“法医不待法医室还能待哪”咽下去,出去叫人了。

楚澜雨也没闲着,分析着唐启达是否符合祭祀的要求。

这个倒是特别,同其他早早辍学出来混社会,家庭苦惨的被祭者不一样,不仅父爱母宠,还读了大学,这两点挺让楚澜雨讶异。

难道凶手转变方向,要向国家栋梁下手了?

正思索中,资料室的门被推开,楚澜雨回头望去:“解法医!……小陈?”

小陈刚进来时见楚澜雨那么热情,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要好好对下属了,结果是为了解源,看到自己后热情还直降两万度。

痛心归痛心,他还是没让楚澜雨问出那句“怎么是你解法医呢”,转而侧身让后头的解源进来:“这呢这呢。”

解源看起来似乎刚解刨完又一具尸体,手套还没摘。

他抬眼问道:“我刚在二检,找我干什么?”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楚澜雨直截了当,“四月二十六日是木象还是土象?”

“土。”解源复又挑眉,“这么简单的事你也来问我,不会查一查?”

得到解源答案后楚澜雨便确定了,拉着解源便要去寻那妇人:“我相信你。五行案最后一个受害者出现了。虽说不能说丧气话,但这么久了……还是要先安慰安慰家属。”

走来走去的,给解源弄得满脸黑线:“你别拉着我。”

“哎解法医——”

“警官?”不远处的唐母看到他的身影,倏忽抬头,“有收获吗?”

楚澜雨颌首:“不过我还是要多问您几个问题:您孩子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唐母一时间没能对上:“土,土木工程吧。”

“那您孩子最近是不是快毕业了?应该开始接触那些建筑工程了吧?”

“对对,他最近大部分时间都是跑工地……难道警官你知道他在哪了?”唐母满怀希冀。

知道是知道,但人是活的还是死的就不保证了……

楚澜雨没轻易回答她后面那个问题,又问道:“那您知道他跑的那个工程在哪吗?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这话给唐母都整紧张了:“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去问一下……”

“请尽快。”

瞥眼一看,解源证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干什么解法医?觉得我太聪明了?”楚澜雨话到一半,自己先笑了。

·

他的如此判断,也是有依据的。

以前在海上捞过鱼的水象死在河里;挖金子的金象就死在自己工作的那个矿洞;至于火象……没死过,不知道。

所以这次的死者,大概率会在与“土”相关的场景,说不定还是与他有关的地方。

·

解源一笑:“这哪能叫聪明。是幸存者第六感吧。”

楚澜雨喟然而叹:“解法医,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但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这些扎心的话?”

“那我下次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笑了。”

楚澜雨:“……”重点是这个吗。

“是这里。”楚澜雨正神伤时,唐母便将手机上的定位给楚澜雨看,“就是这,这个工地。”

“好。”楚澜雨又随手抓了几个顺眼的警员,而后向解源招呼,“走啊解法医,带上你方便点。”

一旁的唐母莫名打了个寒战。

·

这片工地离他们也不算远,近市郊待开发的地区那。

只不过还没下车,楚澜雨便先听到了几个工人的争吵声。

“这个坑还没弄好,你们谁给它填上的?!”

“不知道啊,这片地方是那几个大学生管的,我昨天看了还好好的,你去找他们啊!……”

楚澜雨碰碰正阖眼的解源:“刚来就这么大一出戏啊……解法医你又晕车?”

解源掀起眼皮,没说话,只是将车窗再摇下了些许。

“诶?怎么不说话?”楚澜雨嫌无聊似的,又缠起来。

“想我说话?”解源冷冷看他,“敢问你芳龄几许?”

楚澜雨立刻板正:“还没过生日,三十一。”

“多说了两个字吧。”解源道,“看你跟三岁一样。”

“…………”

楚澜雨果断道:“那解法医你还是当安静的美男子吧。”

·

“您好,”楚澜雨找到那刚骂着人的工头,“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唐启达的人,他最近……刘女士您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便见唐母三两步走上去,抓着人群中一个年轻人的手:“你是启达的朋友和工友,启达昨天有和你们一起做工吗?”

年轻人小声道:“他和我们在一起的……就是因为他……”

楚澜雨直觉有情况,便越过了唐母,同那年轻人道:“昨天直到干完工,他还和你们一起吗?”

年轻人摇摇头:“干完工后,他让我们先回去,他再检查检查。”

“那刚才听你们说有个坑被填了起来?……”

年轻人闻言简直义愤填膺:“肯定是他弄的!也不知道干什么了,留我们在这挨骂,自己倒不见了!”

一个猜测在楚澜雨心头升起来,他先叫林玉清和唐母说说话,叫她做好心理准备,随后又问:“那个坑在哪?”

年轻人抬手一指:“就在那边。话说你们是警察啊?唐启达出事了?”

楚澜雨没回他话,边走边闲聊般:“听你这口气,你们和他关系不太好?”

年轻人不知想到哪去了:“你可别怀疑是我下手的。我们平时还是好的,只不过是这次他扔了个烂摊子给我们,我们气恼而已。”

楚澜雨不置可否,跟着那年轻人走到一平地前,后者道:“就是这里。还没搞完,就被填了土,真够麻烦的。”

楚澜雨俯下身子扫开一层土,捻起一块微微染红的石粒,旋即转头:“问一下你们工头,这坑方便挖开吗?”

“啊??”

“就是,”楚澜雨微笑,“让受害者一直待在土里,不太好。”

·

二十分钟后。

先前的那个坑往下挖了五米,坑底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型。

唐母几欲上前,都被林玉清拉住了。

解源站在坑边,抬首向那挖机师傅:“能在保证不毁坏躯体的情况下将受害者带上来吗?”

师傅为难:“这难度有点大啊。”他复拍拍胸脯,“不过没事,我都干十几年了,放心吧。”

解源颔首。

死者头以下的部位都很正常完整,只是头的部分被糊了一层厚厚的混凝土,上头还布满了血抓痕,看着触目惊心。

“解法医,给我一个你那证物袋。”楚澜雨手上拿着那粒在坑旁找的石子,“这可是很重要的。”

解源垂眸望去:“沾了受害者血的石子?”

“嗯。”见解源不给他拿,楚澜雨便自己上手掏解源口袋了,“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能确定受害者在里面。”

小陈探了个头来:“我有个问题啊楚副,受害者不是在坑底吗?离地五米,是怎么能留证物在地面的?”

楚澜雨头也不抬:“小陈你假设一个情况,凶手在推受害者下坑底的时候,受害者并没有直接掉下去,而是抓住了坑壁。”

他道,“这时候凶手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受害者踢下去吧,而受害者因为求生欲而死死抓着坑壁,难免会留下血不是?”

封好袋口后,楚澜雨便先将其揣进了口袋:“所以小陈,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自己多想想,或者多出点现场,多查点案子,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小陈却忽然道:“楚副,你比解法医废话多了,你看啊。”

小陈反了?

“解法医!”楚澜雨还没好好骂一通小陈,便又听他向解源道,“受害者不是在坑底吗?为什么会留证物在地面?”

相比之下,解源确实简洁多了,就一句话:“受害者被推下坑前也不在地面么?”

小陈如胜利状:“楚副你看……”

“看什么看,看受害者去。觉得假期太多了闲不住?”楚澜雨随后扔下一脸懵圈的小陈,望向解源,“受害者运上来了?”

解源“嗯”了声,理了理唐启达身上的灰,手继而抚上头部已经硬化的混凝土:“窒息而死的。不过……这层混凝土能敲开么?”

好歹也能让家属更好接受些。

楚澜雨回望了眼被林玉清死死抓住的唐母,似是良久后,他点下头:“嗯。待会找人试试。”

他起身,将剩下的事交给解源和彭主任几个法医,瞥眼却见方才那个学生直直站着,用一种像是艳羡的眼神看着唐母。

“看什么呢?”楚澜雨走去。

年轻人呼出一口气:“就是有点羡慕。他母亲这么爱他。”

楚澜雨顿感奇怪:“你难道……”

年轻人没避讳:“嗯,我家庭不太幸福。也没读大学。”

“……”

直到年轻人离了原地,楚澜雨都没再开口。

唐启达与其它被祭者的不同处,可能并不只是巧合。

明明他身边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但最后还是选了他,一定还有别的缘由在。

说不准,这个缘由便在唐建国身上!

楚澜雨继而找上正悲痛欲绝的唐母,示意林玉清先别拽人家了,而后道:“刘女士……不管怎么说,请先平复平复心情,最少都要为您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不是?”

唐母咬着嘴唇,没说话。

楚澜雨权当她默认了,便道:“您来报案这件事,您丈夫知道吗?请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们需要确实凶手。”

良久,唐母开了口,眼泪也随着落下:“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还是知道,就不让我来报警了……”

楚澜雨不动声色:“他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唐母接过林玉清今天递来的第N张纸,“‘干什么去找警察,我还刚从警局出来,还要坐牢了。’”

“还有吗?”

“‘你是想让我挨枪子儿吗?要是让他们那群孙子发现了不对,咱家还要活?孩子也大了,你别盯他盯那么紧,说不定是和谁喝酒喝断片了。’”

楚澜雨忽略掉某个字词,继而道:“您的丈夫爱您的孩子吗?”

“爱的。他只是没我看孩子看那么紧而已,他还是很爱启达的。”

“好的。”楚澜雨退走,旋即将想要贴近解法医的小陈掀开,“小陈,联系唐建国,我们回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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