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尸检外加敲开那混凝土的缘故,楚澜雨终究是不能把解源拉来一起审唐建国,虽不免遗憾,却也不能强求太多。
“楚副,唐建国就在审讯室里坐着了。”抓唐建国来市局这场大战,虽让小陈元气大伤,但他还是摩拳擦掌着,“您想怎么审他?”
楚澜雨看着里头和唐建国对峙着的警员,手上是刚刚整理出来的各类信息。
听到小陈的话,他沉吟片刻,开口道:“最少也要把他的毒品供应商给审出来。”
随后启了步子,推开审讯室的门。
小陈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又不明白了:“哎?你怎么知道唐建国有供应商的??”
林玉清疯狂比噤声手势:“你小声点啊,别把楚副的审讯思路给打乱了。”
·
室里的警员转头,见是他,便起身:“楚副。”
楚澜雨挥手:“你出去吧。我跟他大概也算熟人了。”
警员不敢多问他俩到底是“熟人”还是“仇人”,掩上了门。
“又回来了,是不是觉得这很亲切?”楚澜雨如闲扯般,笑着看前方没什么表情的唐建国,“听说你有孩子啊,多大了,听不听话?”
初始时那个“胆小怕事中年人”的标签已经从唐建国身上摘去,此时的他半低着头,一副超脱凡尘马上要飞升了了样子。
要说最麻烦的被审讯人类型,一定就是这种嘴一闭就什么都不说了的。
哪怕那人是胡言乱语,只要会开口,总能循循善诱,将人引到那个话题上。
没办法,楚澜雨只能先装个傻,耸了耸肩:“跟你聊聊你孩子也不行?我其实很喜欢孩子的,不过这个年纪也没结婚,有点没希望了。”
唐建国垂着头,又是不语了好一阵。
似是半晌,他哑着嗓子:“你为什么提他?他怎么了?”
唐建国的这句话正如楚澜雨所料,他偏头向外:“事实有点残酷,你听吗?”
或许是关乎孩子,再加有近期来精神紧绷的原因在,唐建国情绪当即激动起来:“你们要不要脸!他就是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孩子,你们为了破案还要抓他来威胁我吗?!”
……唐建国和他老婆真不愧是夫妻,这骂人的套路都差不多。
楚澜雨合眼微叹:“你怎么就确定,他还能被拿来威胁你呢?”
唐建国动作一滞:“……你什么意思?你们把他杀了?……”
这脑回路也是……
楚澜雨抬手:“他现在就躺在法医室,你要去看看吗?当然,你也可以看照片……”
唐建国抖着嘴唇:“不看!你们警方什么东西不能伪造?!”
“也不用把我们想得这么神通广大。”为了防止唐建国后面又不认账,楚澜雨还是将先前在现场拍的照片放到了桌上,“对于这个凶手是谁,你应该也知道吧?”
唐建国看着那畸形的人,瞳孔猛然缩小。
“你难道不想给你孩子报仇?你孩子那么年轻,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你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
唐建国偏过头去喃喃自语:“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绝……”
“‘他’是谁?”楚澜雨压下话语中其它的情绪。
唐健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给你们这些警察提供证据,可你们会怎么样?送我上刑场吧。”
果然!
虽然很不想说,但有些时候,男人是把自己看得最重的,楚澜雨便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便是止住扶额的**,楚澜雨搬出方案二。
“嗯,我理解你,你很为自己着想。”楚澜雨微微揶揄,“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是你的儿子,下次,就轮到你了?”
唐建国低头,再次脱离凡尘。
楚澜雨手指在照片上敲了敲,说实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侧面威胁过唐建国多少次了:“看看你儿子吧。他被人推下了五米的深坑,被灌了混凝土后,还被活埋了。”
唐建国伸手,像是要抢过照片,楚澜雨比他快了一步拿过,接着道:“就先忽略你这个重大立功表现,上刑场利落干脆地吃个枪子儿死,不比被人活埋舒服吗?”
“或者,你很心疼你儿子,想体验一下他死之前的痛苦?”
见恐吓得差不多,楚澜雨便住了口,估摸了一下时间,接下来就该唐建国心理挣扎了。
要是这次还不成,线索就要在大海里捞了。
嗒、嗒。
时针脚走过好一段距离,楚澜雨抬眼,唐建国的心理战还没分出胜负。
要不要叫他老婆也进来劝劝他……
哦对啊,他怎么忘了,唐建国他老婆好像出轨了,但他俩又像和好了一样。
一直僵持着也没意思,楚澜雨便让他继续挣扎着,自己则去法医室骚扰……找解源问问那尸检怎么样了。
·
从里室出来后,外头的人神情都格外颓丧。
杨煜纲叹了又叹:“这中年人怎么这么难搞。”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楚澜雨随口安慰了句,又转向林玉清,“林玉清你看一下唐建国……”
他复又发觉少了个人:“……小陈又跑哪了?”
“他去法医室了。”
“他干什么了最近天天粘着法医?”楚澜雨便也要推门去,外面却有人急匆匆地一开门,差点撞到他。
瞥眼一看是小陈,新仇旧恨加一起,楚澜雨当即就抱臂:“小陈你也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横冲直撞……”
小陈手上拿着个本子,闻言忙不迭道:“楚副,我是为了能尽快把线索送到你手上!”
楚澜雨奇了:“什么线索?”
“彭主任他们尸检完了,解法医把线索写在了这个本子上。”小陈一边说着,一边将本子递给他,“其实你不看也行的,就是在受害者体内检查出了白粉——”
小陈话还没说完,室内的唐建国忽然一拍桌子:“什么白粉?!你说在他体内检查出了什么?!”
楚澜雨一惊:“我关门了啊。”
惊过之后,他又有了别样的想法。
倒是没想到,唐建国会这么忌惮“白粉”这个词。
但或许就能利用这一点,来撬开他的嘴!
他旋即拦住要进去阻止的警员,示意他自己进去,便拿着解源手写的尸检报告,再次会面唐建国。
这次,他不再插科打诨,就那么站着,垂眼来看唐建国:“你也很害怕‘白粉’?”
唐建国眼珠浑浊,虽没说话,全身上下却已写满了“强弩之末”这四个字。
“既然这么害怕,又为什么要选择贩卖毒品?在毁坏一个又一个的家庭时,你有没有想过报应会这么快就来?!”
唐建国登时如见了鬼:“谁和你说我卖毒的?!我明明一个字都没说!”
楚澜雨当然不知道,他这番话六分是猜的,四分是诈唐建国的。
不过,他的猜测也不无道理。
往食品里参罂粟是卖毒的第一步,只要是胆子加野心大一点的,都会选择卖真货。
之前他们就分析过了,看唐建国抵死不认的这个态度,就能说明他胆子不小,而且犯的事,估计也不小。
毕竟贩卖有害食品,在没造成人员伤亡或其它重大损失的情况下,撑死五年加罚钱,表现好的话提前出来也不是没可能,所以没必要和警察死磕。
唐建国这个反应,八成是承认,剩下的两成是嘴硬。
楚澜雨没轻易放下戒备,接着道:“现在还要继续维护你的仇人吗?你就不怕你拐角一出市局他就来一场农夫与蛇,给你灌混凝土吗?”
唐建国终归是难搞的,嘴还是紧紧闭着。
但从他不断摩擦的手掌来看,也差不多了。
“你再想想你妻子,”楚澜雨三方面进攻,“她已经失去了儿子,你要是再被那个人搞死,她要怎么接受事实?”
能开口吗……
“是他让我贩毒的……”忽听得唐建国开了口,声音小得不成样,楚澜雨却还是听得清楚。
他狠狠松了口气,拿来准备多时的笔录纸,顺带揭开笔帽,说话时语气都带了几分敬意——不敬不行,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审的人,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楚澜雨道:“能不能说一说,‘他’是谁?”
“他说他叫莫侨初……”唐建国道,“是个屠宰场老板……”
审讯室外的杨煜纲不禁变了脸色。
楚澜雨无所察觉,手下的字几乎要飞起来:“屠宰场老板?那个罂粟肉就是他卖给你的?”
唐建国很轻地点了点头:“刚开始我买的还是正常的新鲜肉,但饭店生意一直不好,加上那时候孩子要用的钱也多了,他就找上我,说用这个肉炒菜,保管生意好……”
果然骗的就是这些生活窘迫人。
楚澜雨又问:“那他是怎么让你卖上毒品的?”
“都是他骗我的都是他骗我的……”唐建国自言自语般,“他和我说卖肉赚的钱太少了,只要和他一起卖这些好货,月入十万都不是问题……”
当时可能只是心神一动,后面便被贪妄拉得越发偏移,害怕刺眼的阳光,便再也回不到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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