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在雨幕里晕成朦胧光斑，苏棠缩在便利店屋檐下，湿透的校服衬衫紧贴着蝴蝶骨。十一点四十三分，最后一班公交早过了点，她盯着手机屏保上破碎的全家福，水珠顺着发梢砸在裂痕中央。

"小同学？"

甜腻烟嗓惊得她抬头。墨绿绸缎吊带裙裹着曼妙曲线，女人倚着"蓝月亮"酒吧的雕花门框，指尖红玛瑙戒指映着廊灯。卷发蓬松垂落肩头，像朵午夜绽放的夜来香。

"要躲雨进来躲。"女人歪头笑时眼尾漾开细纹，苏棠闻见飘来的雪松香水味，混着威士忌的焦糖气息。她攥紧书包带往阴影里缩，帆布鞋在水洼里碾出涟漪。

玻璃门忽地大开，暖黄光晕漫过小腿。"怕我吃了你？"女人晃了晃手中白瓷杯，冰块撞出清脆响。苏棠瞥见杯沿残留的口红印，樱桃色，和那人丰润唇瓣一个色号。

冷风卷着雨丝扑进后颈，她打了个喷嚏。

"进来。"这次不是询问。羊皮短靴踩着爵士鼓点靠近，苏棠盯着伸到面前的手。指甲修得圆润，涂着珠光裸粉，虎口处有道月牙疤。

吧台高脚凳还带着体温。苏棠看着女人绕进酒柜后，蕾丝腰链随动作轻晃。"林疏月。"她擦拭玻璃杯时腕上银链叮咚，"叫我疏月姐。"

"苏棠。"校牌在胸前晃动，金属边角刮过吧台。威士忌方冰在古典杯里沉浮，林疏月却推来杯热可可，奶油泡沫上洒着肉桂粉。

"未成年禁止饮酒。"她俯身时吊坠垂到苏棠眼前，蓝宝石在锁骨窝荡漾。苏棠盯着杯中倒影，看着那人用毛巾包住自己滴水的长发。力道很轻，像是擦拭易碎品。

爵士乐换成慵懒巴萨诺瓦。林疏月哼着不成调的葡萄牙语歌谣，指尖偶尔蹭过少女发烫的耳垂。苏棠数着玻璃柜里倒挂的酒杯，134只，数到第7遍时听见轻笑。

"不问问为什么帮你？"

苏棠转动马克杯，奶沫在杯壁画出漩涡。"您对谁都这么好心？"

"只对落水小狗。"林疏月指尖点在她鼻尖，凉意激得苏棠往后仰。吧台灯将影子投在彼此身上，像两株依偎的夜昙。

雨声渐歇时已是凌晨一点。苏棠攥着借来的伞柄，上面还残留着香水余韵。林疏月倚门挥手，绸缎裙摆扫过门槛积水："明天还伞记得走正门。"

路灯将苏棠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头望时，"蓝月亮"的霓虹招牌正在雨雾中明明灭灭，像深海里的水母。

伞骨在积水里投下细长阴影，苏棠数着路灯穿过三条街巷。蓝月亮酒吧的霓虹早已缩成遥远光点，校服口袋却还躺着那颗樱桃核——林疏月擦完头发随手塞给她的，"护身符。"那人当时笑着说。

便利店荧光照亮十字路口，她对着自动门整理衣领。玻璃倒影里突然浮现林疏月替她系校徽的模样，指尖擦过锁骨时像蝴蝶振翅。苏棠猛地摇头驱散幻象，却把伞柄攥得更紧。

旧小区铁门吱呀作响。四楼声控灯坏了三个月，苏棠摸黑踩上楼梯时，402室飘出消毒奶瓶的沸水声。钥匙刚插进锁孔，防盗门突然从内弹开。

"这谁的伞？"父亲攥着长柄伞堵在玄关，伞面蓝月亮logo正在滴水。苏棠盯着他拇指按住的鎏金字体，那处还残留着林疏月的口红印。

"图书馆借的。"她伸手去夺，伞骨却哗啦展开。紫藤花香水从伞面蒸腾而起，与玄关的烟味激烈缠斗。父亲眯起眼睛："图书馆用这种伞？"

主卧传来玻璃杯叩击桌面的声响，继母在哼胎教音乐。趁着父亲分神，苏棠闪身挤进浴室。花洒轰鸣盖过门外质问，热水冲刷脖颈时，她摸到那颗樱桃核的纹路。

磨砂玻璃外晃动着伞面的幽光，父亲正用手机拍摄logo。苏棠忽然将樱桃核含进嘴里，酸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想起林疏月擦拭吧台时哼的歌谣。

潮湿校服堆在洗衣机盖板，蓝月亮伞被父亲锁进储物柜。苏棠蜷缩在被窝里，把数学课本第134页折了角——正是数清吧台玻璃杯数量的那页。月光漏进防盗网，在地板上切出银色格栅，像那人旗袍的蕾丝腰链。

月光透过窗帘缝漏进来，照在苏棠乱糟糟的刘海上。她梦见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玻璃杯里，头顶悬着好多倒挂的酒杯，叮叮当当碰出声响。林疏月身上那股雪松香从杯口飘进来，旗袍下摆的蕾丝边扫过她的小腿。

忽然掉进海里。她爸的骂声变成一串咕嘟咕嘟的水泡，炸开时变成银色小鱼，追着咬她校服扣子。远处蓝月亮的招牌亮着幽光，像只大水母伸出触手缠她的腰。

手指碰到滑溜溜的绸缎。林疏月从珊瑚礁后面游过来，卷发像海带似的漂着，嘴里吐出一串用樱桃核穿的项链。"憋不住气啦？"那人笑着捏她鼻子，渡过来的气息带着威士忌的甜味。

天上突然砸下来课桌椅，59分的卷子变成渔网勒住脖子。苏棠乱蹬腿时看见林疏月手腕上的月牙疤在发光，一把抓住她脚踝。海水突然变成滚烫的姜茶，呛得她喉咙发疼。

惊醒时天刚蒙蒙亮。枕头边上散着三颗樱桃核——昨晚上明明只含了一颗。校服皱巴巴堆在椅背上，数学书第134页的折角被晨露打湿了，晕开个月牙形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