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铃响前五分钟，苏棠在操场梧桐树下数樱桃核。三颗，两颗带牙印，最圆的那颗泛着水光。她把它们藏进笔袋夹层时，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下。

"物理作业借我抄抄！"陈露叼着豆浆吸管，橘色刘海翘起一撮。苏棠摸出卷子递过去，59分的红字被豆浆渍晕开一角。陈露边抄边嘟囔："老班昨天发飙说你晚自习..."

操场那头传来哨声。穿运动服的男生们跑过时带起风，苏棠嗅到其中混着薄荷爆珠烟味——和昨天公交站的气味一样。她攥紧书包带，蓝月亮伞还在储物柜锁着。

数学课代表发卷子时，苏棠正用橡皮擦蹭134页的月牙水痕。忽然整个教室安静下来，她抬头看见周瑾站在桌前，黑框眼镜滑到鼻尖："苏同学，王老师让你去办公室。"

走廊瓷砖映着零乱鞋印。苏棠经过消防栓时，瞥见自己校服领口翻出内衬——昨夜林疏月帮她系好的那处。指尖无意识抚过褶皱，办公室门里传出父亲的烟嗓："这孩子她妈当年也..."

周瑾突然从转角冒出来，保温杯上的动漫贴纸闪着光。她迅速把个东西塞进苏棠手心，是颗水果糖。"含着，"班长推眼镜时耳尖发红，"上次我被训话，血糖低晕了。"

教导主任桌上的盆栽快枯死了。苏棠含着桃子味的糖，看父亲手机屏幕亮着蓝月亮伞的照片。办公室窗户正对操场，她数着篮球架的数量，忽然想起林疏月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伤疤，也是月牙形状。

父亲临走前把伞扣在传达室。苏棠抱着长柄伞穿过操场时，樱花树下的银发男生冲她吹口哨。伞柄残留的紫藤花香突然变得刺鼻，她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周瑾的声音："要帮忙报警吗？"

午休时天又阴了。苏棠躲在实验楼后啃面包，雨丝飘进领口。她摸出颗樱桃核对着乌云看，楼道突然传来高跟鞋声。心跳漏拍时，却见陈露举着卤鸡腿追来："我妈非让我带的！"

蓝月亮伞在墙角滴着水。苏棠数着帆布鞋上的雨点，忽然发现伞骨内侧用金线绣着个"林"字。陈露凑过来看时，油渍蹭上苏棠袖口："这伞不便宜啊，哪来的？"

放学铃响得很突然。苏棠抱着伞冲出校门，公交站广告牌上的蓝月亮LOGO亮起来。她摸到伞柄内侧贴着新便利贴，字迹被雨水晕开一角：今日特调——樱桃可乐。

暮色漫过霓虹灯管时，苏棠在酒吧后巷数了七遍樱桃核。蓝月亮招牌还没亮，消防通道的绿光映着伞柄金线，那个"林"字在她掌心发烫。

正门挂着"准备中"的牌子。苏棠贴着玻璃张望，忽然听见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脆响。林疏月拎着冰桶从酒窖出来，旗袍换成了银灰色西装裤，衬衫挽到手肘，月牙疤在荧光灯下泛青。

"走丢的小狗回来了。"她单手撑开沉重的木门，苏棠嗅到冰雾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伞尖在地面敲出心跳节奏，林疏月却径直走向吧台："进来关门。"

未开灯的酒吧像深海洞穴。苏棠看着那人打开射灯，光束穿过吊顶的玻璃酒杯，在她校服上投下134块光斑。"伞放墙角。"林疏月往摇酒壶装冰块，腕骨撞出喀拉声，"喝什么？"

"姜茶。"话出口才发现带了鼻音。林疏月轻笑，从保温柜取出白瓷杯推过来，杯沿依旧印着樱桃色唇膏。苏棠低头喝了一口，甜辣直冲天灵盖——比昨夜多加了蜂蜜。

玻璃杯忽然被抽走。林疏月俯身时耳坠扫过苏棠的数学课本，她这才发现书包自动打开了。"59分？"修长手指划过卷面红字，"放学就跑来喝酒的坏学生。"

苏棠去抢试卷，肘弯撞翻糖罐。方糖滚进吧台缝隙时，林疏月擒住她手腕："别动。"虎口的疤擦过脉搏，两人同时僵住。爵士乐突然响起，射灯转为暖黄，苏棠看见对方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像月牙的弧度。

门外传来送货员的吆喝。林疏月松开手，往她课本扉页夹了张酒水单："错题订正完，换杯真正的特调。"苏棠摸着被攥红的手腕，发现酒水单背面用金粉画了只打盹的小狗。

雨又下起来时，伞依旧倚在墙角。苏棠冲进雨幕才惊觉没拿伞，转身却见林疏月倚在二楼露台挥手，指尖夹着的细烟亮起红点，在暮色中划出半枚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