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静室。
魏婴将我给他带回来的两坛天子笑喝光了,还觉得不过瘾,又将我这些年给他藏的天子笑又拿出来两坛,喝完,才停下。
一边喝一边说了不少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让我看着也跟着他心情起伏。
他数次让我陪他喝一杯,可是他如此模样,我怎能也让自己处于离线状态?
所以,虽然他祈求得甚是让我心软,但是我依然坚守住了底线,一杯都没碰。就这么坐在他身边,听着他回忆,看着他又哭又笑。
在我面前,他能如此放松,这是否意味着我已在他心中,我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天子笑醉人,还是他心情所致,从未见他醉酒的我,竟看到他有了微醉状态,眼神渐渐迷离。
只见他抹完了脸上的泪水,笑意盎然地看着我道:“蓝湛,你怎么这么好?长得又好看,人又那么好。以前看着你那么古板,总想逗你,每次看到你脸上出现不同的神色,我就甚是得意,仿佛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一样。哈哈哈……蓝湛,那时候,你讨厌我吗?”
我摇摇头:“我从未讨厌过你。”
这句话,也不知他是否听到,只见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蓝湛,你不知道,十六年后重生,我自己晕晕乎乎,也不知道要去哪,不知道要做什么。想想江澄,他也许还在恨我,果然,他依然恨我。
想想你,蓝湛,你总是让我学《洗华》,若是再见到我,是否还要抓我回姑苏,抄家规,学琴谱?我不知道你是否原谅了我,我学了诡道,不能像以往那样粘着你,让你染纤尘。
蓝湛,十六年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忘了我,……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如果遇到你,我该如何面对你。”
我心抽痛。
魏婴,你能归来,我已万分感谢上苍。
我怎会忘记你,我每日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没想到十六年了,你回来,你的心竟然仍在忐忑。
对不起,魏婴,我之前不该那么对你。
我坐到你的身边,扶着你,你的头靠在我的肩,继续絮絮叨叨地说道:“可是,你知道吗,蓝湛,那天在莫家庄,我看到你之后,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忘记你,看着你飘然落下的时候,有那一么一瞬间,我真想奔向你,叫你一声‘蓝湛’。
可是,我不敢,我堂堂夷陵老祖,重生以后,竟然怂了……
蓝湛,你怎么认出我的?你知道吗,你认出了我,我真的好高兴……”
突然,脸颊有些凉。
我这才发现,泪已滴落。
魏婴,我能再次见到你,听到那曲忘羡,我也很高兴。
那一天,不但你重生了,我也重生了。
我抚顺着他的后背,想通过这个动作让他的心情好一些,结果他说着说着,头慢慢滑到了我的腿上,眼睛半闭半睁,声音越来越小,竟像是要睡着了。
我一手拖着他的后背,一手抄起膝弯,将他轻轻地抱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内室的榻之,给他盖上被子,看着他睫毛轻颤,脸色因为喝酒的缘故格外红润,两片花瓣仍有酒渍,润嫩水滑。我双手撑在他身侧,低着头定定地看着他,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
正当我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离开之时,他突然眼睛微睁,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突然伸出手,放在我的后颈,一用力,我的两只蝴蝶便触上了那两瓣我刚刚一直凝视的让我呼吸停滞的花瓣。
合着淡淡的酒香,甚是美味。
我刚刚稳住的心神瞬间土崩瓦解,从刚来的震惊被动,马上变成了主动入侵。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推着我的头,嘴里“嗯~嗯~”,脸颊格外红,像是……
我马上松开他,他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推着我躺在他身侧,搂着我再次闭上眼,好像低喃了一句:“这个梦,好真实啊……”
然后,然后他就呼吸平稳,沉沉地睡着了。
他,他,他竟然睡着了!
你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你怎么可以睡着?
我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本想下去洗个冷水澡,或泡个冷泉,可是看到他紧紧搂着我的模样,又不忍心。
只能闭上眼,深呼吸,凝神,静心,念家训……
这一晚,格外难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之时,他依然在我身边,依然像个八爪鱼一般,将我当成一个抱枕,紧紧地抱着,沉沉地睡着。
忍了一晚的我,再躺下去恐怕……
轻轻地拿开他的手,轻轻地下床,然后默默地向冷泉方向走去。
用过早餐,心神总算恢复如初,端着他的那一份,走回静室。
巳时已到,估计他多半要醒了。
推门进去,果然听到他慵懒的声音道:“蓝湛,你回来了。”
我呼吸又是一滞,心想,这种日子到底何时是个头。
“嗯”了一声,将饭菜放在桌上,便坐在外面隔间,闭眼,修行。
又过了半晌,他终于穿戴好走出了屏风,道:“蓝湛,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没道理啊,才四坛而已,不应该啊……”
我睁开眼,看他那迷茫之情,道:“有点醉,话很多。”
他略微近前,问道:“话很多?比平时还多吗?我都说了什么?”
我略微后退,回道:“没什么,多半是回忆。饭菜在桌上,用完我们去寒室找兄长,今天金光瑶要来。”
他的迷茫和好奇顿时消失,赶紧走到桌旁,吃了三五口,道:“好了,蓝湛,我们走吧。”
我看了一眼食盒,淡淡说道:“都吃完,再走。”
他张嘴刚要反驳,我不理他,径自闭上眼。
他终没说话。
听到他坐下继续吃的声音,我的嘴角不觉有些上扬。
这才对,好好吃饭,身体才能恢复得快一些。
再说,也要多长些肉,身体太单薄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蓝湛,我真的吃完了,这回可以走了吧。”
我睁开眼,瞄了一眼,果然乖。
于是起身和他一起到了寒室。
金光瑶还没来,我和魏婴坐在屏风后面.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东游西逛,只能坐在我身边,学我一样盘腿打坐。
可是,没过一会,他的头就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瞌起来,身影偶尔还晃着像要倒下的样子,我在他旁边根本无法静心打坐,真担心他歪到另一侧摔疼了。
正在魏婴真的要睡着之时,终于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兄长“咳”了一声,示意我们人来了。
魏婴闻声,终于不晃了,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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