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音担心路知晏还会来找她,那样她后续的计划会很难进行下去。
幸运的是,那晚不算愉快的争锋相对后,路知晏没再来。
大众依然没放过他。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娱记注视着,他又去南边的一个城市巡展了,行程满满的,忙得不可开交,似乎分毫没受外界的也影响。
季南音给他发了消息,问他考虑好了没有,打算什么时候打算签离婚协议。
路知晏就回得也相当不客气。
【季南音,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就别联系我了】
时间越来越紧,季南音也没时间去计较那么多了。她也想通了,真离假离并没有关系,只要其他人以为他们俩离了就好。
季南音回渔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隔一天就要回去一次。
她就像是渔村里任何一个离婚后没有依靠的内心空虚的女人,回到娘家寻找家人的庇佑。
在季南音的示弱,还有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季南音看得出来陈新鹏是真的对她放松了戒备。
二月最后一天的傍晚,季南音又回了渔村。
陈新鹏让她回去的,说是祭祖。
女人不许进祠堂,季南音因为前段时间给村里祠堂捐了一笔钱,村里的族长破格允许她可以进入祠堂祭拜。
这特殊的待遇,惹得村里的女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
季南音觉得这场景滑稽又可笑,可她也必须同其他女人一样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难熬的祭祖过去时,天已经黑了。
今天趾高气扬了一整天的陈新鹏让季南音吃了饭再回去,季南音自然不会推辞。
王芳已经做好了晚饭,桌上依然是她讨厌的海鲜。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吃多了免疫了,还是想着很快要搬上日程的事,她竟然没有往常那种恶心反胃感。
陈新鹏见她心情好,又给季南音夹了一块泛着海腥味的虾干。
季南音挑了挑眉,盯着那块看起来就不太新鲜的虾,说着感谢带着笑吃下。
“一家人别说谢,生分。”好听话说完,陈新鹏话锋一转,“南音,大伯最近考虑着把这个房子重新装修一遍,但是手头上钱不够。”
季南音没有任何意外。
每次陈新鹏想要从她身上薅一点什么时,就会格外的对她“好”。
搁下筷子,季南音大方道:“大伯,你需要多少?”
陈新鹏一杯酒下肚,咧嘴粗哑地笑了两声,“不多,五十万吧。”
五十万在这个小渔村里都够重新修一栋两层小楼房了,有些人家,一家几口几年也赚不了多少,但是在陈新鹏嘴里就变成了“不多”。
人呐,果然贪心不足,容易迷失自己。
不过,这也是季南音希望看到的。
陈新鹏越得意忘形,胃口越大,对她越不提防,那她接下来的事就越好实施。
“好啊。”季南音点头,“我给你八十万,给我也留个房间,以后我也好经常回来住。”
陈新鹏大喜过望,“好啊,肯定给你留,到时候你和姑爷一起回来。”
闻言,季南音表情微僵。
陈新鹏瞅着季南音,琢磨了一下,知道两人肯定没和好,昨晚上路知晏和他聊了好久,都在打听季南音的事呢。
虽然没有和好,但这件事很有戏,至少姑爷还是对她上心的。
陈新鹏又夹了一块虾干,像是称职的长辈关怀着晚辈:“南音,你现在和姑爷关系怎么样了?”
“就那样。”季南音翻了翻虾,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联系过吗?”
“没有。”
陈新鹏眼睛转了转,还想提点季南音两句,季南音岔开了话题,“大伯,你还记得下周三是什么日子吗?”
陈新鹏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问:“什么日子?”
这时,在饭桌上安静得像是隐形人的王芳倒是动作一顿,抬起眼怯怯地朝着季南音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头扒饭。
一时间,气氛诡异得很——这两人,一个心虚得很明显,另一个毫无所觉。
而毫无所觉的人,却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场面真讽刺啊。
季南音看向陈新鹏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妈妈忌日,大伯你不会不记得吧,你可是每年都会祭拜我爸妈的。”
陈新鹏摸了摸通红的酒糟鼻,难得有些气虚。
这些年要从季南音那儿多拿一点钱,他没少说一些话糊弄她。他这样成天烟酒作伴,活得含含糊糊的人,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哪儿真的还记得一个死人的事。
“怎么不记得。”陈新鹏反应也很快,他懊恼地敲了敲脑袋,“弟妹的忌日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今天喝多了些,喝多了。”
说完,他抬手就给了一旁埋头吃饭的王芳一巴掌,“臭婆娘,都怪你,买些什么破酒,赶快拿走。”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王芳鼻血流了下来。
她被扇懵了,一下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盯着被鼻血染红的米饭。
季南音蹙了蹙眉,想说点什么,陈新鹏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见王芳竟然不动,拿起酒瓶就砸在了她脑袋上。
碎片四分五裂。
屋内鸦雀无声。
唯一的声音,是王芳因为疼痛,喉咙里发出的模糊声响。
“还不快滚!别留在这里碍眼。”
王芳身体颤抖瑟缩,顾不得满身狼狈,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往屋里走。
陈新鹏像是没事人一样,一改之前的凶相,叹了口气,哀切道:“弟妹忌日我不可能忘记,每年三月六号嘛,春天。”
季南音配合着他的表演,“大伯你当然不可能忘记,那些年你对我们多好,我都记得。”
陈新鹏还演上瘾了,“当初也是怪我,没有拉住你妈妈,不然你们也不会母女分离。”
季南音真的受够了眼前男人的虚伪,却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
“这不管你的事,人各有命。”
陈新鹏又搭了几句话后,话音一转,“南音,今年你想怎么办一下吗,要不我让这边村上帮忙处理一下,让你妈妈牌位入祠堂,和你爸爸摆在一块儿?”
季南音本身不稀罕什么祠堂,她从小就觉得这个地方,这里的人都糟糕透顶了。灵位入祠堂,在本地人来看是多荣光的也一件事,对她而言就多嗤之以鼻。
但她依然做出惊喜表情,“那麻烦大伯了。”
“不过,我要去沟通沟通。”陈新鹏搓了搓手指,“不过要花点钱。”
他一开腔,季南音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一点都不意味。
“没问题,你慢慢打点,不急的。”季南音说,“以前我都不在陈家村,没有时间好好祭拜,既然我今年回来了,就想要好好祭拜一下。”
“是要的,你准备在哪里办?”
“在水泉的家里吧,毕竟那里是我爸妈一起买的房子,在那儿她应该会开心。”
陈新鹏不断点头,场面话说得响亮:“如果要帮忙,叫我。”
季南音也给陈新鹏夹了菜,“既然大伯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客气了,到时候我想在家里布置一下,一些规矩不太懂,麻烦大伯过来指导一下。”
陈新鹏答应得很爽快,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季南音也没再待多久,离开了陈家村。
季南音前脚刚离开,陈新鹏就拿出手机给路知晏打电话,汇报季南音回来了。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季南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邀请似的说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也或许是觉得晦气,他没有说季南音约他们的事。
“姑爷,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以后你和南音回来,住得也舒服不是。”
这段时间,陈新鹏就见识了路知晏的大方,说完正事,又想依葫芦画瓢从路知晏这里捞一点钱。
路知晏和季南音一样爽快。
他甚至比季南音还要爽快,电话挂断没多久,陈新鹏账户上就多了两百万。
一晚上从那两夫妇身上捞了不少钱,陈新鹏看着账户上的余额脸都笑得皱皱巴巴的,顾不得一桌的狼藉,拍拍屁股澡也不喜,回屋睡觉了。
就连窝在屋子角落的王芳都没注意到。
被陈新鹏被酒瓶砸脑袋后,王芳就觉得头晕目眩,还有想吐的感觉。
但她不敢招惹陈新鹏,在他如雷的鼾声里,悄悄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
她身上的血太多了,粘得难受,她想要到院子里清洗一下。
暮春的夜里,即便在南方,风还是凉的。
王芳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边费劲地清洗着头上裂开的伤口,水刺激着伤口,痛得钻心,眼泪也就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遇到陈新鹏这样的男人。
这一次,她是真的彻底对陈新鹏不报任何期待了。
在她压抑的哭声里,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别冲了,小心感染。”
王芳一愣,抬起**的脑袋,月光照在她脸上,血污和水痕纠缠着滑过她的脸,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偏偏她的表情又是那么畏缩,手脚无措地看着抱胸站在角落的季南音,嘴唇紧张地抖了抖,“你怎么还没走?”
季南音看了她一眼,转身:“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一下。”
王芳没动,可能是不相信季南音会这么好心。
季南音又停下脚步,冷淡地转身看着她,“走不走,我耐心有限。”
王芳沉默了几秒,跟了上去。
季南音开车将王芳送到了附近的镇医院做了个检查。
轻微脑震荡,不得不留下住院观察。
季南音缴了费,准备离开。她做到这个程度也是仁至义尽了。
王芳叫住她。
季南音回头,盯着她头上那块包扎好的纱布,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就有点晃神,想起了路知晏。
上次他额头受伤,缝了好几针,都是她帮他换药清洗的。
好久不见,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你会对我怎么样嘛?”王芳心虚地望着季南音,后面季南音邀请陈新鹏去水泉市那个房子的话,她都听到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季南音一下就听懂了王芳话中的深意,她微微吃惊。原以为王芳就是个迟钝的,没有自尊,更没有自我人格意识的一个乡村野妇,没想到这么敏锐。
“你觉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季南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王芳不说话了。
她虽然没有对季南音做过太过分的事,但也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甚至还偷偷克扣过她吃的,偶尔还在她觉得季南音干活不利索时,掐她胳膊……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落魄时回想起,倒是有了几分感同身受。
甚至觉得自己对季南音做过的事罄竹难书。
王芳心里哆嗦。她嗫嚅着,想说什么,嘴唇就和额头上缝合好的伤口一样被封住了,发不出声音。
季南音看出了王芳的害怕,她笑了声,“别担心,你做的那点事,我还没放在眼里过。”
扔下这句话,季南音也没再逗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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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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