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天气，依然暑气蒸腾，虽不及七月的猛烈，却也让人觉得分外炎热。

天空很蓝，万里无云，阳光没有任何遮挡地落到地面，许多阳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等待成霁。

他抬手看一眼手表，第一次！开天辟地头一回。

成霁竟然迟到了，这可太稀奇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就在许多阳庆幸自己终于扳回一城的时候，成霁的车到了，由远及近，稳稳停在他脚边。

成霁从车上下来，然后许多阳傻眼了，石化了：“你穿着西装就来了？”

成霁低头看了一眼，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对吗？不是参加市场调研吗？”

当然不对，不，参加市场调研穿西装当然很对，大对特对，但他说的市场调研和成霁认为的市场调研可不是同一个东西。

许多阳无奈道：“你没看我的消息，我不是让你穿休闲点吗？”

成霁的表情不是一般的认真：“商务休闲，这不行吗？”

许多阳捂脸，在成霁眼里说不定真的觉得休闲就是从正式西装变为休闲西装。

许多阳扶额：“你这人，没救了。”

成霁正色道：“参加活动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吧。”

许多阳看着他，点头道：“你说得对。”然后手起手落，将成霁又塞回了车上。

这次，许多阳坐在驾驶座上，让成霁系好安全带，成霁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茫然道：“要去哪里？”

许多阳看着前方，眼神一动不动，认真且坚定：“去一个真正休闲的地方。”

等到地方，成霁下车一看，了然道：“商场？你要买东西。”

许多阳报以和煦的微笑：“是你要买东西。”

在许多阳强烈要求下，成霁开始给自己买除了西装之外的休闲风服装。

许多阳本来想为他推荐，但发现他甚至还不如导购，默默退居三线。

成霁审美很好，虽然风格固定，但这么多年各种大牌堆出来的审美不是白费的，轻松挑了几套服装。

许多阳看不出好赖，只知道不是西装就好，让他换上一套，其余的连同休闲西装寄回家。

终于完成了，许多阳又回到副驾驶的位置，老板的车虽好，但开车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实在不适合他，报出一个地址，成霁利落调转车头。

等发现目的地是动物园的时候，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迟迟不愿下车，许多阳又手起手落将人带了出来。

“放心吧，没走错，就是这里，相信自己。”

看着眼前的建筑，成霁不确定地问出声：“不是市场调研吗？”

“这难道不是市场中的一部分吗？”许多阳摊开手，做了个画圈的动作。

“这…当然是，但我以为……”

“天天都是各种会会会，很累的，也得出来走走不是吗？”

没错，这就是他说的市场调研——逛动物园。

这段时间，他跟着成霁参加了不下二十个座谈会、研讨会，交流会各种各样的活动，让人眼睛发花，头皮发麻，见邀请函就发怵，不管成霁能不能受得了，反正他受不了。

谁爱参加谁参加，他不想参加，这和出家有什么区别，一坐几个小时，区别就是出家是自己念经，参加活动是听别人念经。

尤其边上还有一个正襟危坐的好好学生，他要是行为粗糙一点，格外明显，是个人从旁边过，都要给予他谴责的眼神。

所以，终于他鼓起勇气，让成霁跟着他出来市场调研。

成霁还在挣扎：“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是动物园？我记得公司并没有相关业务。”

许多阳疯狂点头：“是的是的，你没记错，相反你记忆很好，但是你不想知道竞争对手的业务怎么样吗？”

“有相关企业发展这种业务吗？”成霁看着动物园的招牌，努力回忆。

报告系统，这里有个人油盐不进怎么办？！

废话，当然是他编的，不这么说，你会来吗？至于为什么是动物园，那得问你了，总裁大人，你说说你为什么对动物比对人感兴趣呢！

还为什么？他还想问为什么呢？

总之，人都来了，还能有放回去的道理，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趁着成霁还在想究竟是那家企业，许多阳将人推了进去。

周末人多，大多是家人朋友，情侣之类的，三三两两聚集。

都不用许多阳询问，打眼一看，就知道成霁很少来这种地方，呆立在原地，跟站桩一样，当然，他也好不到哪去。

这就不是他喜欢来的地方，前生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游戏厅就是网吧，就是没去过动物园。

他一直都觉得去动物园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情，看着一群动物在里面吃喝拉撒睡，动来动去很开心吗？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开心啊！

许多阳彷佛脱缰的野马，肆意狂奔，开始的时候还能冷静地和成霁隔着围栏观看，到后来，恨不得跨进围栏和动物一一来个贴面礼，不再理会成霁，许多阳满园子乱窜。

也不顾成霁的矜持，将手机塞进他的手里，让他拍自己和老虎、狮子的合照，自己拍还不过瘾，将成霁推出去。

和许多阳的人来疯不同，成霁虽然努力克制，但从头到脚都透着别扭，不自然，再加上他没什么笑容的脸，实在不像一个开心的游客，碍于这种氛围，周围人同他默默拉开了距离。

最后当然一张合照都没有，许多阳表示遗憾，成霁的神情反而有种解脱感。

许多阳很开心，脱离樊笼当然开心，看动物当然也很开心，但更开心的是，他任务栏里面的数值，终于有变化了！

可喜可贺，再接再励！

要知道，他之前那么努力学习，就是想让成霁改观，结果发现数值始终为零，他都快吐血了。

哪曾想逛个动物园，一动不动的数值突然就像坐火箭一样上演狂飙的戏码了。

所以他之前累死累活到底算什么？成霁确实改变了，最起码变得乐于助人了，为什么数值没有变化？

“从旁观别人拍照，到自己动手拍照，这才是改变。”系统冰冷的声音响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许多阳：“哦，系统，你终于活了？”这段时间死哪去了？

“宿主任务毫无进展，系统为节约能源，暂时隐身。”

许多阳：算了…他不计较！

“你的意思是说，并不是任何改变都会被计算数值，是吗？”

系统：“是的，该行为对于被改变对象来说是改变，才会被计算数值。”

也就是说，改变行为只有符合成霁的内心，才是有效的行为。

具体哪些行为，他怎么会知道，他又不是成霁肚子里的蛔虫。

系统：“宿主放心，我们并没有如此变态的业务。”

许多阳恶寒，就算有这个机会，他还没那个兴趣呢！

“喂，有没有什么线索。”最好有个图表，他可以照着一个一个来。

系统很高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许多阳：……

日头正盛，许多阳提议休息，成霁当然没意见，附近的店已经客满，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许多阳找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看准是吃饭的地方后，就一头扎了进去，等了一会儿不见成霁的人影。

出去一看，成霁正对着门口的招牌沉思。

许多阳微笑提议：“要不先进来，再考虑吃什么？”

“这家店看起来不太卫生。”

许多阳努力控制着脸上肌肉的走向，好意思吗你！你以为自己做的东西就很卫生吗？就很好吃吗？能不能对自己有点清晰的认知啊！

许多阳拿着冰水给成霁倒了一杯：“我没骗你吧。”

成霁缓缓点头。

这家店虽然店面朴素，但内里装修得很精致，一应用品都是浅绿色，非常适合夏天的颜色，座位都有隔断，很好地保护着顾客的**。

刚才拿水的时候就听老板说过，来这里的都是熟客，都是多年老顾客，虽然客源简单，但很固定，就没想着重新装修。

一坐下，许多阳就将菜单递给成霁，成霁不明所以，又将菜单递了回去。

许多阳震惊：“你不会没点过菜吧？”

转念一想，如成霁这样的人，在家里就不说了，专人做饭，就算应酬负责点菜的那个人也不会是他，好吧，身份的痛，他理解！

彷佛被戳破心事的成霁，尴尬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却被杯身冰到，又将手伸了回去。

想将菜单递回去又觉得奇怪，拿回来，又确实没点过，就这么僵在手上。

许多阳一把接过，问了成霁的喜忌，三下五除二就点了餐。

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等人走了，许多阳才道：“其实点菜就像选择项目一样。”

成霁拧眉，似是很不理解这两个东西是怎么混为一谈的。

“你听我说完，我是指对你来说是这样，对你来说选择项目的标准就是看他赚不赚钱，能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

“点菜也是这样，自己喜欢就是好项目，好菜，人多的话就综合大家的标准，当然，最后做出来什么样子就要看厨师了。”

说完后，许多阳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含有的嘲讽之意，他烦躁地喝了一口水，低下了头。

不该提这个例子的，什么赚钱，什么收益，他最近已经学习了很多，知道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没有收益的项目，再好也是失败的。

用人也是一样，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就是看他能不能给公司带来好处，虽然道理很明白，但怎么都过不了心里这关。

成霁听出了许多阳话语中的不满，脱离了生活话题的他，一瞬间又变成了办公室里那个“效率为先，利益为先”的人。

带着毋庸置疑的声音响起：“选择项目本来就要如此，对公司利益最大化，没什么不好。”

许多阳很想问一句，难道你做出的每个决定都能达到利益最大化吗？

本是心中的一句疑问，却见成霁表情一怔，原来他下意识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