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队长敲醒打瞌睡的监控操作员：“查一下休息室。”

黑白色的监控画面。

小孩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裹着毛毯看了一会儿无声电视，就歪歪斜斜地睡过去了。

大人坐在对面的沙发，拿着一份《经济新闻》，也不知道这个外国人能看懂什么全文字面版。总之，茶水放在桌上没有碰过，刘海挡住眼睛不见光彩，好似一尊看报的石像。

录像时间倍速前进，阿斯除了偶尔翻动纸张，再没有其他动作。

当他终于起身，所有观察他的人都一个大喘气，但被观察者没有走出画面，只是为翻了个身的降谷零拉上毛毯，接着在屋内转了一圈，走进隔壁的卫生间。

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像是一个幽灵。”

休息室的卫生间没有窗户，完全密闭。唯一的破绽在进出口的摄像头下，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巧的死角。

理论上，避开监控走出休息室不是不可能。但休息室里三个监控，除了两个在墙角的外置摄像头，还有一个隐藏在饮水机后的嵌入式，也只有资深警官知晓它们的具体位置，更别提它们的摄像范围。

警员们面面相觑。

不提实现手段，还有目的何在。

透过实时监控，他们可以看到被吵醒的小孩呆呆愣愣，肉眼可见的紧张无措。

“算了，”巡逻队长一锤定音，“先别管外国佬的怪异行径，失踪案才是我们要处理的正事。”

“首先开会总结一下情报。”

小野绫子，根据降谷零提供的姓氏，经过一晚上确认了社会信息的“失踪女士”。

知名大学药学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一家制药企业，很快就成为了一个药物研发项目的负责人。同事评价她谈吐风趣，为人友善，是极好相处的领导者，总是主动担负团队中最艰难的任务。

这样的学术能力和职业成就，哪怕是会议室中最刻薄的人，也得承认其才华。

年过三十，尚未结婚，与父母以及幼弟同住。邻居称这个家庭氛围和睦，从未听到过争吵声，家庭妇女的母亲常常夸耀自己女儿的成就，老电工的父亲也总说自己女儿远胜于他。

听到“三十未婚”，就有不少人皱起了眉头，听到家庭和睦，就更是满眼不赞同。

当主持人让大家讨论，便有人评价：“太耽误自己了，女孩子这样。”明白意思的人立刻接话：“家长非常包容开放，在外人面前维护女儿的面子，但我懂的，他们心里肯定急得要命，孩子也不能总是仗着父母宠爱就不懂事呀。”

“然后，这是小野女士的过往病例，显示她在近两年多次去往精神科问诊，据病例记录，她被开具了以下药物清单——”

阿米替林、多塞平，典型的抗抑郁药物。

这个话题就有些陌生了，众人印象中，心理疾病就是缺乏根性、软弱无能的借口。他们思来想去，觉得出现这种可怕的病症，还是因为女性太过敏感，不适合职场。

那么根据小野绫子的信息，再来看一对男女身着正装在后山失踪。

“虽说情侣出游是最常见的情况，但小野女士的同事说，小野女士没有任何恋爱的迹象，她的家人也否认了为其安排了相亲活动。”

“既如此，他们搭伙前往后山是为了什么？还是说，那座山里有什么吗？”

“那个私生子把条子给招上来了！”

工厂负责人回到办公室，关上那道隔音大门，双腿瘫软，感到无法控制的崩溃。

这座后山深处的工厂如此低调，自然是因为生产的内容不可为人所知，哪怕是现任的工厂负责人，也只是每年轮调过来负责维护的临时主管，他知道有一部分与新型药物相关的研究，但不能说是完全清楚其中奥秘。

隐秘的工作最是来钱，最是来钱的工作通常也最是要命。

工厂负责人在这一年内，见过声名远扬的精英高谈阔论，也见过高谈阔论的精英如何轻易变得一文不值。一杯酒，一包烟，一颗脑袋泡一天。当他亲手把裹尸袋丢进化工厂，转头获得一手提箱沉甸甸的封口费，工厂负责人的理想就发生了变化，从拿命换钱变为了有命花钱。

小心翼翼、拼尽全力、兢兢业业、如履薄冰。

可现在完美的业绩就要被造孽的幺儿破灭了。

那个私生子，多半是因为见不得光的身份心理扭曲，每当听到亲生父亲有了什么新成就，就想去杀点人。

他自以为聪明，所以总爱找有地位的目标；他不爱弄脏双手，所以言语诱导人去自杀。

在受害者咽气的刹那大声嘲讽，就是他最爱的放松方式。

他自称死亡的说教者。

虽然被组织撞破恶行时，他是屁滚尿流地跪下来求活。

而组织最爱这种满身把柄的人，尤其是一个丑闻不仅能要挟私生子，还可以同时勒索他声名远扬的亲生父亲，为组织打开海外市场的事业奠定根基。

那私生子听说能威胁到亲父却是异常高兴，在其中牵线搭桥别提有多积极，言行之间竟把组织当成了自己的力量，行事愈发无所顾忌。

组织对这种还有价值的小角色总是宽纵的。

工厂负责人一阵胃疼：上个月就不该帮他擦屁股！不对，一开始就不该告诉他后山是组织的势力范围，这样蠢货作死也就不会跑到这座工厂负责人的山上！

私生子的尸体已经找到，身上只有一条短裤，鬼知道是玩了什么花活才这副模样。死因是脊柱断裂，搞不好就是玩花活之后腿软，一脚踩空撞上了石头。

他这回的目标死在另一端，那女人本来是组织计划拉拢的人才。组织派私生子去和她接触，但估计是起了摩擦，这脑子里没有半点分寸的私生子就要人去死。

如果私生子没死，组织这回肯定得给他点教训。

但他死了，负责管理后山的工厂负责人就有了麻烦。

尤其是这麻烦本来，主要是给私生子亲父一个远程交代，现在却升级为如何在官方搜山时，彻底藏好工厂的首尾。

工厂负责人焦头烂额：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绞尽脑汁，但必须承认，当前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处理范围。

尤其是现在厂里有来视察的组织干部。

工厂负责人指挥下属，又是筛查漏洞，又是分批转移。经过一昼夜的精神紧绷，他已经说不出自己是头脑清晰还是混沌，只是每下达一个命令，他都感觉脖颈后阴风阵阵，好像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

“废物，”琴酒的声音当然是冰冷无情的，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工厂负责人大出所料，“给你一个小时去休息，不能保持身体状态良好，是想搞砸组织的事情吗？”

“啊？那这里？”

“我来负责。”

在工厂负责人的背后，琴酒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大门稳稳合上，房间里只剩下一人。

琴酒拨通了一个电话：“埃尔，听说你们条子要全面搜山。”

工厂负责人摇摇晃晃地回到办公室。

他闭上眼，脑子却不敢停止工作：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私生子虽然愚蠢，但也知道作案前行踪保密。他享受狩猎的过程，在攻略目标时总会让目标切断社会关系，如此突然失联也不会有人及时过问。

这一套做法私生子已有十余次的经验，怎么这回对失踪者的调查，就来得这么快这么准呢？

肯定还是私生子的问题。

工厂负责人揉着眉头，站起来去合上窗帘，挡住初生的太阳。组织干部给予的一小时宝贵至极，他若是不能入睡调整好状态，指不定那位主就会不耐烦地把他崩了完事。

他鼻头耸动，打了一个喷嚏。

空气里有种阴寒气息。

也许是刚刚过去的夜晚死了太多人。

好像一个幽灵飘过了此地。

总算想出了还算巧妙的转场

*5.1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