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依旧人来人往，各种嘈杂声洛泽不绝。

程若离没有了往日的平静，她步履匆匆，脸上带着急切，朝着病房赶去。

早上起来吃完饭，她还没来得及去画室接稿工作，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护士表示，有个自称是她妹妹的女人来看望程母，长相很她有点相似。

程若离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孟梨，之前程母就因为某些事跟孟梨他们家断绝了往来，去年出事，他们甚至都没来看上一眼。

所以，孟梨来这趟总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生怕她会作妖，程若离就这么着急忙慌的一路赶到了医院，推开病房门，她看到孟梨正站在程母病床前，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听到动静后，孟梨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发现是程若离，她呼了口气，表情却依旧有些不自在。

“你来这里做什么？”程若离径直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开口问她。

“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孟梨顿了下，回头看了眼病床上依旧紧闭着双眼的程母，又急忙把目光移开，“我只是来看看小姨，毕竟都回国这么久了。”

程若离并没有搭理她，先走过来看了眼病床边的仪器，又观察了下程母的状态，确定孟梨没有干什么缺德事儿，这才松了口。

“我不觉得咱们的关系能好到，你来这里的目的仅仅是探望。”

孟梨却像没听到这话似的，又定定地看着程母好一会儿，她神使鬼差的说：“去年的车祸，你、你调查出原因了吗？”

程若离心头一跳，她猛地回头，声音变得低沉：“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些什么？”

如大梦初醒般，孟梨眸子逐渐清明，她不自觉倒退了两步，摇了摇头。

“没、没有，我能知道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但是看着她这幅样子，程若离总觉得她知道点什么，一股无名的怒意涌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那种莫名的不确定性，这种感觉迫使她上前拽住了孟梨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她声音都有些颤抖，手也不自觉的用力，“难道……难道车祸不是意外？”

“啊……”孟梨抱怨的喊了一声她，用力挣开程若离的手，扭了扭手臂也不去看她，没好气道，“我上个月才刚从国外回来，我怎么可能知道车祸的事情。”

“我刚才只不过是关心你们，谁想到你会这么激动。”

程若离却冷笑起来：“孟梨，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如果不是你知道点什么，根本就不会问我车祸的事。”

看着孟梨明显是心虚的样子，有个可怕的念头兀自从脑海中涌出，便再也挥之不去。

“孟梨，你告诉我，这场车祸，是不是……跟你们孟家有关系。”她嗓子有点发紧，话都不成调。

虽然两家人已经闹掰，但那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大姨，就算是有再大的仇、再大的狠，也不能做到杀人这种地步啊！

宛若平静的湖面被掷入巨石，漾起层层涟漪。

“你瞎说什么呢！”孟梨突然不顾形象喊叫了起来，“程若离你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知不知道，随随便便就说出口的话，我可以告你造谣的。”

“我说了，我只是想关心你们，你怎么能随便曲解我的意思。”

孟梨气喘吁吁，一时间，两人望着对方的眼睛，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孟梨先败下阵来：“我真是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她拿起桌子上自己的包，转身就走了。

程若离并没有拉着她，她知道她什么都问不出来，在原地站了挺长时间，直到脚都有些发麻才缓缓走到病床边坐下，她心里很乱，她不断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但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拼命的叫嚣着，那个猜测是可能现实存在的。

她揉了揉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抬头看的时候，程若离诧异地发现程母眼角居然有眼泪。

这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上周程母短暂醒过来一次，但很快又昏睡过去了，程若离没能及时赶过来，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以后可能会反反复复醒来又睡去很多次，直至彻底苏醒。

但能醒来就证明，身体各方面机能已经在逐渐恢复了。

这也就表明，她跟孟梨的对话，其实程母都听得到。

程若离叹了口气，拿过湿毛巾，温柔的给她擦掉眼泪，又仔仔细细给她擦了擦脸。

“妈，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你能醒过来，什么都不是事儿。”

“如果……”她轻声说，“如果这场车祸真的不是意外……我一定、一定会查明真相并且报仇的。”

程若离垂下脑袋，抵在程母的手心上，并没有看到病床上的程母睫毛颤抖了几下。

电话声突然响起，打断了程若离的思绪万千，是陆衡打来的，她忍不住想了下。

前天烛光晚餐之后，记者阿洲就发出了报道，加上陆衡这边造势，带动正向言论，网络舆论很快就出现反转。

网友纷纷表示，无良媒体不要再乱带节奏了，破坏恩爱小夫妻的感情是很缺德的事情。

很快，陆氏集团的股票形势一片大好。

既然问题都解决了，他怎么又给自己打电话了呢……

正出神的时候，电话自动挂断了，程若离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回过去，陆衡的电话再次打来。

看来是真有急事。

“怎么了？”

“阿离，晚上陪我回趟老宅吧。”陆衡解释说，“韩姨昨天去老宅拜访奶奶，她大概是看出了咱俩不太对劲儿，又加上前天的那些报道，就简单跟奶奶提了一嘴，奶奶放心不下，让咱们回去吃饭。”

程若离看了眼程母，起身去了病房外面：“今晚韩姨也在吗？”

“在，估计也想当面问明白。”

陆衡以为程若离不太高兴了，又解释：“年轻的时候韩姨跟我妈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闺蜜，我妈离世后的这些年，她一直充当着我妈的身份给我关怀，所以……”

“我明白，我没有介意，那傍晚你来医院接我吧。”

“好。”陆衡声线扬了扬，“谢谢你阿离。”

挂掉电话，程若离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为什么陆衡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下定决心要做个了断的那天她说的话确实挺狠，大概直到现在陆衡也在尴尬吧。

或者是……为了孟梨避嫌。

想起孟梨，她的心又猛地跳了几下，如果车祸真的跟孟家有关，也不知道陆衡会是什么态度，毕竟这可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白月光。

本来她还想找陆衡帮忙调查的，现在看来，只能再找其他方法了。

程若离回到病房，神使鬼差从包里拿出了陆衡送给她的项链，蓝色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冰蓝光芒，如梦如幻。

她还是有点搞不明白，花大价钱竞拍回来的项链，陆衡怎么会轻轻松松送给她，而且孟梨又怎会同意呢，明明下午茶的时候她还那么嘚瑟。

有点捉摸不透，程若离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游戏搭子，她掏出手机，给橘子发了条信息。

【最近有空吗？要不要出来面基】

对面回复挺快：【怎么突然约我？】

【咱们认识也有四五年了，还没见过面呢，而且也想跟你聊聊】

但橘子并没有正面回应：【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程若离轻叹了口气，这个橘子是真的很神秘，玩游戏的时候就只打字，从来不发语音，有线下活动不参加。

可是说他社恐，他言语间也不像。

【我的合约对象突然送了我一条很昂贵的项链，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等了好一会，橘子才回过信息。

【我觉得他应该是对你有好感的，或许……你可以尝试着不那么讨厌他】

程若离露出苦涩的笑，她转头看了眼窗外，光线很明媚，医院前面的空地种了很多树，她现在满眼都是绿色，很治愈。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前因后果，程若离也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只好又低头回复。

【其实也没有讨厌他，只是那天正好在气头上，至于你说的有好感……我觉得应该不是?﹏? 还有别的可能吗？】

本来靠在软椅上休息的陆衡在看到这条信息之后，猛地直起了身子，他狭长冷漠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指腹轻轻在手机上摩挲了几下。

他在对话框里打字：【你真的不讨厌他？】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许久，陆衡还是删掉了这些文字，又重新编辑好信息给她发过去。

【除了这个可能性，我想不出其他的】

【看来你也开始捉摸不透男人的想法了(￣y▽￣)~*捂嘴偷笑】

看着可爱的颜符号，陆衡莫名想起了程若离眉眼弯弯的样子，俏皮可爱，有时候还带着些许狡黠，像成功偷吃了小鱼干的猫咪。

陆衡忍不住想，他最捉摸不透的是程若离的心思，高中时的那句讨厌，让他退缩多年。

十年后，仿佛一切又重现。

无论他多么努力，仍旧逃脱不了那句讨厌。

那么现在，这句没有讨厌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陆衡放下手机，抬手捏了捏眉心处，他头疼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疯掉。

唯一的解药就在他身边，却无法拥有、无法触碰。

起身去柜子里拿出止痛药，囫囵咽下，过了好一会，疼痛才缓缓消散。

陆衡脸上的所有表情和情绪全部消失殆尽，他拿起旁边的合同和文件，认真对比起来。

好像刚才的失态不过是镜花水月，一触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