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赫拐带妇女一十二人,你可认罪?”
“认。”又是干脆的认罪。
“逼何婉儿自尽,伪造遗书陷害东安县主,你可认罪?”
“认。”
苏明罗列数罪,他也都一一认下。
正当他要签字画押时,白桃却开口道:“慢着。”
“沈相公可有疑问?”
“龙王是谁?”
白桃直接起身下堂道:“那么大的龙女庙,怎么会没有龙王?”
刘赫的脸颊有些发抖,他依旧低着头,嗡声道:“学生不明白。”
“其实,王氏的坠井与你无关吧,你那么爱她,又怎么会舍得将她推入井中。”
提到往事,刘赫有些激动,他猛地抬头,一双呆滞许久的双眸,正死死盯着白桃。
一旁的衙役以及苏明完全不知道御史相公再说些什么。
“几年后王氏的婆家被强盗屠了满门。这事你知道吧。”
“报应啊!都是报应,是他们怀疑阿梅的不贞,将她扔进了井中。”
“只因为我路过他家门口停留一刻!”
“我状告无门,墨蔡衙门与他们勾结将我赶出墨蔡,永不的返乡。”
秦秋池冷笑一声,骂了句傻子。
“谁告诉你的灭门一事?”
“啊?”刘赫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向秦秋池。
秦秋池问道:“还记得的当时你是怎么骂王氏的吗?同姓结亲,蔑视人伦。”
“脑子还没转回来?怎么考上秀才的?”秦秋池叹了口气问着苏明道:“苏县令,墨蔡县离丹水有多远?”
被突然点名的苏明道:“不是太远,一百五十里吧。”
“那你可听说过墨蔡县有过这么大的灭门惨案?”
“未曾。”
秦秋池看向刘赫道:“王知府就是王家侄子,换句话说,他应该称呼王梅一声堂嫂。”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赫已经明白了。
被赶出家乡后,自己用所有积蓄买下了把破旧的文庙,改成龙女庙,初衷是为了接济穷苦百姓,给那些被逼家人,或不想嫁人的女子一个归宿。
王知府那时找到自己,说王家全家死于非命,又各种恭维称赞自己的才能,当时大仇已报,又被身为知府的王墨生捧着,只觉得今生竟寻得知己。
谁知他只是想利用龙女庙揽财固权。
可王墨生也有自己的一番说辞,他说那些女子逃婚只是觉得郎君不如意,若是换成有钱、模样俊俏的,抢着作妾都会嫁过去。
女人没有情,只驱利。
就像王梅抛弃自己,嫁给了同姓地主家一样。
自己才是龙女们会抛弃的那类人。
听完刘赫的自诉,白桃抢过苏明的惊堂木狠狠的拍了下去。
“你六年未归!可有书信,可有带话!姑娘又有几年的青春可以等待?你恬了个大脸还有脸指责王梅!”
“咳咳。”秦秋池拉了拉白桃的袖子道:“沈相公,偏题了。”
白桃调整状态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吗?龙王是谁?”
堂下的刘赫毫不犹豫的道:“龙王便是王知府王墨生。”
“你可敢当面指认?”
“学生敢!”
这回换苏明目瞪口呆了,他差点没从椅子上秃噜下去,这主谋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呀。
“苏相公,你不舒服吗?”秦秋池明知故问道。
“昂,是。本官身子有些不适。”他苦笑着。
“本府来替你。”白桃径直来到苏明身边,苏明立马把座位让了出来。
白桃端坐好,一敲惊堂木道:“带王墨生。”
王知府高昂着头进了衙门,满目怒火指着白桃道:“沈楠!本府高你半级!你无权审我!”
“本府受陛下所托监察百官,巡视州县,有纠正刑狱之责。”
“别说是高我半级的知府,哪怕是侍郎、尚书,本府也照审不误!”
说完神气的瞥了眼秦秋池,看到没,这几段话我一字不差的背下来了。
御史相公开堂审理知府的事瞬间就在丹水传遍了。
什么知府是个拉皮条的,龙女庙是暗娼窝子,门口那个青铜香炉竟然找出三具白骨,御史相公不畏权贵立判知府等等,都成了说书先生时下最火的本子。
来报案的人差点没敲破鸣冤鼓,就连周围州县的百姓也跑了过来鸣冤。
苏明这才知道,丹水这十年来不是自己治理的好,而是迫于知府相公的淫威下,百姓们不敢上报罢了。
如今他就在一桩桩案件下,埋头苦干。
白桃理了理衣服在门口轻咳一声,苏明连忙将她迎了进去。
“本府是来辞行的。”
“上官真应多留几日,指导下官一二。”
“苏兄,你什么时候不拍马屁,才是个好官。”
苏明嘿嘿笑道:“老师说,官场从不打笑脸人。”
“多谢苏兄。”白桃突然拱手道谢。
苏明连忙回礼道:“这是干什么,折煞下官了。”
“苏兄虽称病不理政事,却肯放权给我,让我可以调配三班衙役,救回夫人,铲除龙女庙。”
苏明为自己的乌纱帽着想,不想冒头也无可厚非。
若他不想惹事,大可支会衙役众人不用服从御史管理,任你是外来的什么大官,可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沈贤弟言重了。”
苏明安排茶点后道:“只是,愚兄还有几事不明,贤弟是如何得知龙王是王知府的?”
“苏兄可还记得刘赫为何来你衙门当师爷的吗?”
“上面调任的……难不成是那王墨生指派的?”
白桃点点头继续道:“他一个堂堂知府竟然过问四个月前的失踪案,甚至威胁衙役,让他把案子消掉。从这开始,我们才把王知府和龙女庙联系起来。更何况他还派杀手来灭口。”
“贤弟真应该提前告诉我,愚兄那天在堂上真是吓坏了。”
“我若是告诉你,你敢升堂吗?”白桃抿了口茶,瞥了眼苏明道。
苏明笑的有些勉强道:“苏某人虽然胆小,但不代表我怕事,如果证据确凿,审一审知府又如何?从他犯罪那一刻起,他便不配为官。”
“阿恒被你教的很好,来日必成大器。”这句话是陆知远私下说的。
儿子教得很好的人,老子又会差到哪里。
白桃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道:“这些天兄弟们陪着我东跑西颠的,够辛苦的,这二十两给兄弟们分了吧。”
“这······有些多了吧。”
“夫人的心意,不要辜负。”
“那就谢过县主娘娘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走到门口的白桃回首道:“知府位置空置,我举荐你代理知府,不日文书就会下达,你可要好好干哦。”
待白桃走了许久,苏明才反应过来,他甚至激动的蹦跶一下,看着一旁的案件干劲儿十足。
马车上的白桃反手挑开窗帘,看着生活近一个月的丹水城渐渐远去。
身旁的陆知远搂着元宝,淡淡的道:“这次沈御史名号彻底打响,以后想低调都难。”
白桃摸了摸元宝的头道:“没事呀!官越大,权越大。日后我们才能为夫君,为你爹娘报仇。”
这次把能知府拉下马,让百姓投告有门,白桃士气大增,更加有信心了。
陆知远却看向远方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怀里的元宝抬头道:“娘,我想和舅舅一起骑马。”
“去吧。”
看着夕阳下一大一小的背影,白桃问道:“秋池从过军?”
“没有。”
“你之前说秦秋池八岁尿床的事,那时候他就住在你家?”
“八岁那年住了半年吧,再见面就是十八岁了,他那时被江湖人追杀,被伯爵府救下后就一直住在现在。”
“五年都不回家的吗?”
“秦家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吃他家绝户,我母亲心疼妹妹就把他们接了过来,伯爵府也不差他们一口饭吃。可怜我那姨母还没能进伯爵府,便病逝在路上了。”
“吃绝户?那不是吃独生女儿?还有吃儿子的?”
“不清楚,我也是听乳母念道的。”
最后又补充道:“我不爱搬弄别人家的事。”
要不是白桃问,陆知远才不会开口。
马上就要过年了,朝廷也没有新的指派,于是众人就回了珠城。伯爵府还没有修建好,只好住到了郊外的别院。
重返故土,陆知远第一时间去祭拜父母,一身素服银钗正要出门,却被白桃叫住:“我陪你。”
冬日里的天雾蒙蒙的,不一会儿便飘起了雪花,景色虽美,但人的心情却恰恰相反。
陆氏陵园内,白桃跟着陆知远身后拜了拜,又添了些纸钱道:“伯爷,夫人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知远的。”
陆知远抬眸看向白桃,才注意到她也是一身素服。
“你……”
白桃微笑道:“我如今是沈楠,便让我替他为伯爷,夫人尽孝。你不会嫌弃我的出身吧。”
“不会,怎么会。”
陆知远拉过白桃的的手,二人跪在墓前郑重的磕了三个头,白桃又以女婿的身份上了香,敬了酒。
快上马车时,陆知远突然道:“谢谢你来陪我。”
白桃没有说话,她理解陆知远此刻的心情,当年自己独自埋葬的公婆,乡下哪有什么陵园,随便抛了个坑便算是墓了。
其实她挖了两个坑,抱着元宝在坑里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幸运的碰到军队路过,得了足够的干粮和水。
她立马就从坑里跳了出来。
老娘还没有活够呢!
那时候自己就在想,若是大楠哥在,自己就不会这么狼狈,日子就算再难,有一人陪伴也能挺过去。
~丹水篇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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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幕后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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