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某种奇妙的心灵感应,手机屏幕适时亮起,打破了清吧台上乐队的背景音。
H:【快结束了吗?定位发我,来接你。】
赵粤莓低头看着这行简洁的文字,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
她指尖轻点,将所在的定位发送过去。
对面的季茵夏将她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忍不住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无酒精特调,拖长了语调打趣道:“啧,看看这笑得春心荡漾的小模样,是某位贺先生的消息吧?我说呢,今天赵大小姐怎么破天荒没开车,原来是早有预谋,等着人来接啊?”
赵粤莓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面前那杯低酒精浓度的莫吉托,试图辩解:“少胡说,我就是单纯想喝一杯放松一下而已。”
季茵夏才不信,笑得像只偷腥的小兔:“哦~是嘛?可我记得我约你出来的时候,只说了吃饭,来‘清吧喝酒’是后面提的哦~”
被好友戳穿,赵粤莓脸颊微热,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好啦好啦!”季茵夏见好就收,笑着举手投降,“不说了不说了!下次我自觉点,不说破。”
赵粤莓这才满意,隔着桌子送给季茵夏一个飞吻。
十点十四分,手机再次震动。
H:【我到了。】
赵粤莓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望向窗外。季茵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地挑眉:“人到了?”
“嗯。”赵粤莓点点头,拿起包。
“得,那咱撤吧,可别让贺总等急了。”季茵夏笑着起身。
刚走出清吧门口没几步,赵粤莓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以及倚在车门前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路灯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与清冷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见到她们出来,贺政柏站直身体。赵粤莓很自然地走上前,他将她肩上的小包接过,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介绍一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季茵夏。”赵粤莓挽住季茵夏的胳膊,对贺政柏说。
贺政柏目光转向季茵夏,微微颔首,语气客气而疏离:“季小姐,你好。”
“贺总,晚上好。”季茵夏在工作场合见过贺政柏几次,但并不相熟。
她识趣地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二位啦,先走一步!莓莓,回头聊!”
“路上小心,到家发消息!”赵粤莓捏了捏她的手道别。
看着季茵夏走远,赵粤莓转身很自然地拉开车门,语气轻快:“走吧,我们回家!”
贺政柏却绕到副驾这边,先一步替她拉开车门,手掌体贴地护在车门顶框:“小心。”
他靠得很近,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冬夜的微寒,瞬间将她笼罩。
或许是因为周遭太安静,赵粤莓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混在一起。
“哦,好,谢谢。”她脸颊微热,慌忙低下头,钻进车里,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清吧里,去洗手间回来的乐队主唱徐昭南回到台上,目光下意识扫向之前那个靠窗的卡座,那里已经空了。
旁边的鼓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了然道:“找刚才那两位美女?她们刚走。”
“走了?”徐昭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怎么,认识?”鼓手好奇地凑近。
“不认识。”徐昭南收回目光,拿起麦克风,岔开话题,“下一首什么?”
“《想自由》。”
“行,继续。”
或许是因为那杯鸡尾酒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赵粤莓脸上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红晕。
她降下车窗,让冬夜清凉的晚风涌入车内,吹拂起她额前的碎发,也试图吹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燥热。
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赵粤莓看了一眼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提醒道:“贺政柏,你的电话。”
贺政柏目视前方,专注于路况,声音平稳:“麻烦老婆帮我接一下。”
这声自然的“老婆”让赵粤莓心尖微微一颤。她拿起他放在储物格里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但那串数字她却再熟悉不过,是赵明远。
赵粤莓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自从元旦那次之后,赵明远大概以为自己真的攀上了贺政柏这棵大树。
她没有明说,只是将手机屏幕转向贺政柏的方向:“陌生号码,要接吗?”
贺政柏余光扫过屏幕,又瞥见她略显紧绷的神情,心中了然,淡淡道:“不认识,挂了吧。”
“好。”赵粤莓干脆地挂断。
然而,不到五分钟,那串号码再次执拗地亮起。
赵粤莓道:“又打来了。”
贺政柏征求她的意见,“接吗?”
赵粤莓蹙眉犹豫了片刻。她太了解赵明远了,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今天不接,明天他照样有无数种方法纠缠。
“接吧。”她叹了口气,指尖划过接听键,并贴心地开了免提。
车内立刻响起赵明远那过分殷勤甚至带着谄媚的声音:“贺总晚上好!没打扰您吧?我是明远,赵明远,您还记得我吧?”
贺政柏声音听不出情绪:“嗯。”
“哎哎,是这样的,”赵明远干笑两声,“眼看这就快除夕了,想着莓莓现在跟您是一家人了,除夕夜要不要一起来家里吃顿便饭?也热闹热闹不是?”
“除夕有安排了。”贺政柏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啊!这样啊,”赵明远显然不甘心,立刻追问,“那年后呢?年后什么时候方便?一家人总该聚聚。”
“年后也排满了。”贺政柏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赵粤莓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年后也排满了?她转念一想,这大概只是拒绝赵明远的托词。
“啊…好、好吧。”赵明远碰了一鼻子灰,语气讪讪,“那您什么时候得空了,随时……”
话未说完,赵粤莓已经伸手按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原处,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电话那头,赵明远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脸色瞬间阴沉,狠狠将手机掼在桌上。
一旁的姜惠急忙问:“怎么样?他答应了吗?”看清丈夫的脸色,她心下了然,“没同意?”
“哼!”赵明远闭上眼,胸口起伏。
“那…要不你直接问问赵粤莓那丫头?”姜惠小心翼翼地问,“前阵子不是有些风声……”
赵明远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审视和算计。
他当然知道那些“风声”——贺政柏在酒桌上维护赵粤莓的话早已在圈子里传开。
但他不敢全信。
若传言属实,那赵粤莓或许会成为他拿捏贺政柏的一步妙棋,但这需要更多观察和验证。
“急什么!”他不耐烦地打断姜惠,语气阴鸷,“我自有打算!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没有没有,我哪敢。”姜惠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
因为车上这个小插曲,回到香江洺苑后,赵粤莓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为什么她的父亲会是这样一个汲汲营营、令人难堪的角色?这种无力感和羞耻感让她有些闷闷不乐。
贺政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赵粤莓却先一步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先上楼了。”说完,便转身快步上了楼。
洗完澡,赵粤莓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有些心不在焉。发丝间热风嗡嗡作响,她却反复想着今晚的事。
赵明远带来的不快是她自己的家事,不该牵连到贺政柏,更不该对他甩脸色。
吹干头发,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去找他。
她轻轻打开房门,却意外地看到贺政柏正站在书房门口,似乎刚出来,目光沉静地望向她的方向,仿佛一直在等她。
赵粤莓鼻尖一酸,几乎是小跑着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脸颊深深埋在他温热的胸膛,贪婪地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
贺政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了然的温柔。
他稳稳地接住她,双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的领地。
“怎么了?”他低声问,下巴轻轻蹭了蹭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大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没什么。”赵粤莓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点鼻音,“这是今天的拥抱。”说着,手臂又收紧了些。
“好。”贺政柏低应一声,收紧了怀抱,无声地给予她最大的包容和慰藉。
过了好一会儿,赵粤莓才慢慢松开些,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道歉。”贺政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沉稳而包容,“你永远不需要为他向我道歉。”
赵粤莓在他怀里轻轻点头,过了几秒才低低应了一声。
孙阿姨放假回家后,早餐的重任便落在了贺政柏身上。
赵粤莓自己都没察觉,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在香江洺苑养成了赖床的习惯。
醒来下楼,餐桌旁边压着一张简洁的便签,上面是贺政柏利落有力的字迹:【早餐在锅里,冷了记得热一下。】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小时前的微信。 H:【起床记得吃早饭。】
赵粤莓看着便签和短信,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融融、软乎乎的。她笑着将早餐摆好,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草莓酱:【报告贺总!正在乖乖吃早饭,味道超级棒!![图片]】
消息发出去不过几秒,贺政柏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含笑的嗓音:“醒了?”
“嗯哼~”赵粤莓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慵懒和小得意,“贺总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查我的岗呀?”
“刚开完会。”他回答,背景音很安静。
“哦——”赵粤莓故意拉长语调,喝了一口牛奶,笑着调侃,“贺总,你这可是无良资本家行为哦!这都快过年了,还抓着员工拼命干活,不放假的?”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恭敬的男声:“贺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贺政柏低声应了句:“嗯。”
赵粤莓吐了吐舌头,赶紧小声说:“那你先忙!我吃饭啦!”说完飞快挂了电话。
贺政柏低头快速签下名字,将文件递给特助高铭。
想到女孩刚才那句带着娇嗔的“无良资本家”,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等一下。”他叫住正要离开的高铭。
“贺总,您还有什么吩咐?”高铭立刻转身,心里有些打鼓。
贺政柏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状似随意地问道:“高铭,公司最近有没有压榨你们?比如,放假太晚?”
“啊?没……没有!”高铭一愣,赶紧表态,“贺总您给的薪资待遇一直是行业顶尖,大家干劲都很足!都是自愿加班的,自愿的!”他背后差点冒汗,不明白大老板为何突然关心这个。
贺政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片刻,道:“通知下去,今年春节假期全体额外延长一周,带薪。”
高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地抬头:“真的吗?贺总!谢谢贺总!我马上就去通知!”他几乎是雀跃着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宣布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挂了电话的赵粤莓,心情也很好,灵感也随之涌现,饭后坐在画架前唰唰画了不少设计稿。
贺政柏那天回来得特别早,手里还提着她爱吃的那家甜品店的纸袋。
晚餐也是他亲自下厨。
赵粤莓吃得赞不绝口,对几天后的年夜饭更是充满了期待。
唯一的小遗憾是,他做饭的时候,她正沉迷于修改画稿,没能亲眼欣赏贺大总裁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景象。
不过没关系,她弯起眼睛心想,年夜饭那天,一定要全程监工。
除夕前一天,赵粤莓悄悄把和季茵夏一起取回来的、精心准备的礼物,仔细地装进定制的高级礼盒中,小心地藏在了自己衣帽间的角落。
期待着,那份惊喜被拆开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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