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政柏将车驶入车库,目光掠过那辆醒目的粉色帕拉梅拉。她到了。
推门进屋,孙阿姨迎上来:“先生回来了。”
“嗯。”他脱下西装外套,随口问,“太太呢?”
“在楼上房间收拾呢。”
赵粤莓正专注地整理着她的护肤品大军,瓶瓶罐罐在梳妆台上列队。
虽然没打算久留,但该有的生**面不能丢。她小心的调整着位置,后退两步,叉着腰审视自己的成果,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小小的得意:“嗯,完美!”
一声极轻的低笑自身后传来。
赵粤莓脊背一僵,猛地回头,贺政柏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边,姿态放松,目光却正落在她身上,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弧度。
她脸上那点小得意瞬间冻结,化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呃,你回来了?”
心里疯狂吐槽:这人走路怎么跟猫似的,一点声都没有!
“嗯。”贺政柏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她略显慌乱的眉眼,“下楼吃饭。”
他其实早到了几分钟,本想叫她,却在门口看到她正全神贯注地排兵布阵,那副认真又带点小骄傲的模样,让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赵粤莓跟着他往外走,快到楼梯口时,想起什么,小声补充:“对了,贺政柏谢谢你把主卧让给我。”语气真诚里带着点不自在。
“小事。”贺政柏脚步未停,声音平淡,“主卧宽敞些,你住着舒服。有不合适的地方,随时说。”
“好。”赵粤莓应着,心里却嘀咕:你家这面积,客房都能跑马了,住哪儿不舒服?不过人家主动示好,她也懒得假客气推来推去。
午餐已经摆好,色香味俱全。孙阿姨的手艺没得挑。
赵粤莓尝了一口,眼睛微亮,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哇,好好吃!”话一出口才惊觉对面坐着的不是季茵夏,而是那个气场强大的陌生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她尴尬地抬眼偷瞄贺政柏。男人正垂眸用餐,动作斯文优雅,仿佛没听见,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赵粤莓赶紧收回视线,埋头默默扒饭,只觉耳根有点发烫。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饭后,贺政柏靠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阖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眉宇间还带着明显的疲惫感。
赵粤莓在楼梯口徘徊了两圈,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客厅。沙发上的男人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
她犹豫着,刚想进行第三次路过侦察,男人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赵粤莓。”
她脚步顿住。
“有事?”贺政柏睁开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
“啊?”赵粤莓被抓现行,有点慌,“很、很明显吗?”
贺政柏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看着她,带着无声的询问。
好吧,既然被看穿了。赵粤莓心一横放弃挣扎:“能不能跟我上楼一下?有份东西想给你看。”
“可以。”贺政柏起身。
赵粤莓走在前面,贺政柏跟在身后。楼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沉稳的存在感,距离不远不近,却让她后背微微绷紧,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万一摔下去扑人家怀里”这种狗血桥段,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
终于回到房间。赵粤莓从桌上拿起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过去:“这是除了之前那份合同外,我想额外补充的一些相处规则。”
贺政柏接过,却没翻开,指尖在纸面上轻轻点了点,视线落在她脸上:“之前的合同里,为什么不提这些?”
赵粤莓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之前我以为对象是贺裕。而这份合同里的内容…”她顿了顿,直言不讳,“只对正经人才有约束力。”
“正经人?”贺政柏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重复这个词,语气听不出情绪,“你觉得我是?”
“您不是吗?”赵粤莓反问,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从目前有限的接触来看,他话不多,有点严肃,但行事有分寸,甚至算得上体贴,至少是个能沟通的正常人。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发展成互不干涉的室友兼潜在合作伙伴?
贺政柏没有回答她的反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赵粤莓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赶紧补充:“您可以先看看内容,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着改。”她可不想这“护身符”还没用就作废。
贺政柏这才垂眸,翻开文件。
标题赫然是:《夫妻合约》
一、双方互不干涉对方私生活。
二、乙方(贺政柏)的私人情感生活,只要不闹到甲方(赵粤莓)面前,甲方可不予置评。
三、实行分房制。特殊场合需同房或同床时,必须征得甲方同意。未经甲方明确同意,乙方不得强行进行性生活。
落款:甲方:赵粤莓
乙方:(空白)
贺政柏合上文件,抬眼看她,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但眼神却锐利:“赵小姐,这上面似乎没有一条是对我有益的条款。你得了保障,”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那么,你有什么条件能说服我签它?”
好吧。
赵粤莓心想还是低估了资本家的利他精神。不过,谈判她也不怵。
她挺直腰背,带着点自信:“我是京北大学计算机系毕业,主修人工智能方向,辅修设计,拿过ACM区域赛奖项。目前是自由设计师,接过一些海外项目。”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您以后如果有相关领域的技术难题,或者设计需求,我可以提供专业支持,算是技术入股?”
她紧盯着贺政柏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意动的表情。但他神色平静无波,如同深潭。赵粤莓的心慢慢沉下去,果然就像赵明远一样,没人相信她能凭本事赚到钱,更不相信她这点技术能入得了他的眼?
就在她以为谈判破裂,准备收回合同时——
“好。”
贺政柏应得干脆利落,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径直拿起她桌上那支普通的签字笔,在乙方签名处,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遒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将签好的合同递还给她,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赵粤莓愣在原地,直到关门声响起才回过神。她翻开合同,看着那力透纸背的签名,指尖拂过墨迹未干的名字,低声自语:“果然字如其人。”
贺政柏离开后,赵粤莓没再理会那点小插曲,将合同收好,迅速投入工作。
她打开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清脆的敲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响。
为了那八千万,她最近咬牙接了三个海外项目,此刻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时间在代码行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空渐渐被暮色浸染,广州的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
她揉揉眼睛,疲惫地合上发烫的电脑。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孙阿姨温和的声音:“太太,晚饭好了。”
“来了,孙姨!”赵粤莓应声下楼。
餐厅里只有她一人。看来贺政柏下午出去后就没回来。没有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在,赵粤莓顿感轻松不少。
她走进厨房,看到孙阿姨还在忙碌,便主动端起一盘菜:“孙姨,我来帮你。”
“哎哟太太,不用不用,您坐着就好!”孙阿姨连忙摆手。
“没事儿,顺手嘛。”赵粤莓笑着,已经麻利地把菜端了出去。
饭菜摆好,孙阿姨才道:“先生刚来过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赵粤莓心里最后一点紧绷也松开了,扶着孙阿姨的手臂让她坐下:“孙姨,您也坐,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怪冷清的。”
“这不合规矩的,太太。”孙阿姨有些局促。
“规矩是人定的嘛,”赵粤莓给她盛了碗汤,笑容真诚,“您陪我吃饭,我还能跟您聊聊天,多好。”
孙阿姨看着眼前笑容明媚、毫无架子的女孩,心里那点拘谨也消散了。先生突然结婚,她还担心太太不好相处,没想到是这么个讨喜的姑娘。她笑着应道:“哎,好,好。”
晚饭后,孙阿姨收拾妥当便回家了。偌大的别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赵粤莓一人。
在陌生而空旷的房子里过夜,她还是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没在客厅多待,她迅速上楼洗漱。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疲惫。她换上一条款式还算保守的棉质睡裙,湿漉漉的波浪卷发披散在腰间,散发着洗发水淡淡的铃兰香气。用吹风机仔细吹干头发后,她又坐回书桌前,继续攻克项目难点。
夜晚的微风带着凉意,从特意留了一丝缝隙的窗口溜进来,轻轻拂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将她发间的清香悄悄送入空气。
再次抬头,墙上的时钟指针已逼近午夜十二点。喉咙有些干涩,她起身下楼找水喝。
她望向楼下,一片漆黑。贺政柏还没回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迅速掐灭,管他干嘛,喝水要紧。
赵粤莓轻手轻脚下楼,只有厨房方向透出冰箱运行的微弱光芒。她摸索着打开灯,走向冰箱。拉开冰箱门,里面整齐码放着几罐进口啤酒,还有孙阿姨放的新鲜水果和牛奶。
果然,小说诚不欺我,霸总的冰箱,是不会出现快乐水的。
赵粤莓撇撇嘴,认命地关上冰箱,转身去厨房接温水。刚拿起一个玻璃杯,就听见玄关处传来电子锁开启的“滴——”声。
贺政柏回来了!?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紧。深夜独处一室的尴尬感瞬间袭来。她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下来。
贺政柏在门外就注意到家里的灯还亮着。推门进来,客厅空无一人,却敏锐地捕捉到厨房细微的动静。
他循声走去。
厨房暖黄的灯光下,赵粤莓穿着简单的睡裙站在那里,长发微卷披散,手里握着一杯水,脸上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无措。
赵粤莓看向他,或许是灯光太过柔和,又或许是深夜卸下了白天的铠甲,感觉他脸上的线条比白天更温软了几分。
但是他眉宇间的疲惫没有少,只是少了些白天的锐利和疏离。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衬衫领口解开了一颗,露出一小截锁骨,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平添了几分慵懒。
“还没睡?”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夜归的沙哑,像是不经意的寒暄。他抬手,动作自然地扯松了领带。眼睛扫过连带注意到她身后没关紧的冰箱门。
随着他的动作,赵粤莓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那线条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阴影,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滚动。一种近乎本能的吸引力攫住了她,让她多看了几秒。
贺政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目光低垂,直直地看向她。
赵粤莓像被烫到般猛地移开眼,心跳漏了一拍,慌乱地解释:“啊,准备睡了,有点口渴下来喝点水。”她下意识握紧了微凉的玻璃杯。
“嗯。”贺政柏应了一声,没再多问,绕过她走向客厅沙发,将自己陷进柔软的皮质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赵粤莓松了口气,端着水杯就想溜之大吉。
“赵粤莓。”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脚步一顿,心又提了起来,停在沙发后方:“有事?”
“嗯。”贺政柏依旧闭着眼,应了一声。
赵粤莓只得走到他面前,带着点戒备和疑惑:“什么事?”
贺政柏睁开眼,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西装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红丝绒盒子,递向她。
赵粤莓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瞬间明白了里面是什么。
心绪翻涌,她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和冷静:“贺政柏,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感情,这场婚姻本来也是不情愿的。你不用破费做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我也不在意这些。”她试图把界限划得更清楚些。
贺政柏的手还稳稳地悬在半空中,指节分明。他没有收回,也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她。那目光太过沉静,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让赵粤莓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左手,一枚样式简约却质感十足的铂金戒指,正安静地圈在他的无名指上,在灯光下泛着冷冽而内敛的光泽。
他戴上了!?
这个认知让赵粤莓心头一震。长时间的沉默让空气都变得粘稠,喉咙有些发干。
她看着那只固执地停在半空的手,以及那枚他已然戴上的戒指,算了。他现在毕竟算她的半个债主兼名义上的丈夫。他主动做了姿态,自己再强硬拒绝,下他的面子,似乎也不太合适?尤其是在对方已经戴上戒指的情况下。
贺政柏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眸色微暗,捏着戒指盒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似乎准备收回。
“我先收下吧。”赵粤莓赶在他动作前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几分,带着妥协的意味,“但我平时可能不会戴。如果有需要我配合戴上的场合,你提前告诉我一声就行。”
“好。”贺政柏应得干脆,将盒子放入她掌心。
丝绒的触感细腻微凉,而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温热的掌心,一触即分。
赵粤莓握紧盒子,像握着一块烫手山芋,飞快地转身,几乎是逃离般消失在楼梯转角。
客厅里,只剩下贺政柏一人。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那股清浅的铃兰香气,若有似无,随着夜风,丝丝缕缕地萦绕过来,悄然撩拨着他疲惫紧绷的神经。
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冰凉戒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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