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粤莓猛地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等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太荒谬了,结婚对象还能临时换人?
男人神色纹丝未动,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没有。我有合同。”
他抬手,将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合同?
赵粤莓刚刚一直注意他的脸,没注意他的手上还有东西。男人将合同递到她面前,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连同这张脸,都像是精心雕琢的杰作。
她心底哀叹一声,这种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欣赏美丽的皮囊,真是完了。
她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指尖微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双过于完美的手上移开,一页页仔细翻阅。
内容条款一字未变,她的签名赫然在目,甚至连那天在咖啡馆不小心溅上的咖啡渍都清晰可见,唯一刺眼的区别,是“贺裕”的名字被划掉,替换成了遒劲有力的三个字——贺政柏!?
电光火石间,季茵夏的话在脑中炸响!贺建宏和前妻的儿子!那个据说回来夺权的贺政柏!
赵粤莓倏地抬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
他似乎一直在看她,此刻眼尾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慌乱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又翻了几页合同,试图掩饰那瞬间的失态。
是谁?赵明远?贺建宏?他们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后退两步,拉开一点距离,声音带着戒备和质问:“你是贺政柏?”
“对。”回答简洁有力。
“稍等,”赵粤莓迅速掏出手机,“我需要打个电话确认。”
“不急。”贺政柏微微颔首,姿态从容,仿佛在给予她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
赵粤莓走到几米开外,拨通了赵明远的电话,几乎在接通瞬间就劈头盖脸质问:“赵明远!合同上的名字怎么回事?贺裕变成了贺政柏!是不是你搞的鬼?”
电话那头传来赵明远意料之中的、带着点不耐的镇定:“哦,忘了跟你说。昨晚贺董事长临时通知,联姻对象换了。”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换件衣服。
“换人?!”赵粤莓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在胸腔里翻涌,“这种事不需要先通知我本人吗?!”她感觉自己像个被随意调换标签的货物,屈辱感瞬间淹没心头。
“通知你?”赵明远嗤笑一声,带着**裸的轻蔑,“赵粤莓,醒醒吧,不管换成谁,你都没得选。”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冷水浇下。
几天的变故早已磨砺了她的神经。赵粤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已被强行压下的冰冷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刀刃般的锋利:“所以,现在是我和贺政柏结婚。之前那份‘卖身契’上所有的条款,包括三年八千万和断绝关系,都依然有效,对吗?”
“是。”赵明远回答得干脆利落,随即挂断了电话。
赵粤莓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原地,阳光有些刺眼。
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将翻涌的情绪死死按回心底,转身走向那个等待她的男人。
贺政柏看着她走回来,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
今天的她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简约的侧盘发,干净的白衬衫,勾勒出清丽的轮廓。只是那张精致的小脸,在阳光映照下依旧没什么血色,透着一丝掩不住的疲惫和疏离。
“打完了?”他问。
“嗯。”赵粤莓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坦然回应。
“确认了?”贺政柏又问,语气平淡。
“确认了。”赵粤莓没有半分犹豫,率先迈步走向民政局的大门,“进去吧。”与其纠结,不如面对。至少,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比贺裕顺眼一万倍。
工作人员看着前后脚走进来的一对男女。男人高大冷峻,气势迫人;女人漂亮却面无表情,眼神疏离。这氛围实在不像是来分享甜蜜的。
“二位是办理……”工作人员谨慎地开口询问。
“结婚。”赵粤莓抢先回答,声音清晰冷静,没有一丝波澜。贺政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好的,二位这边请。”
拍照环节。“看镜头,笑一笑。对,两位靠近一点。”摄影师努力调动气氛。
咔嚓。
闪光灯亮起,瞬间定格。
红底照片上,两人并肩而坐。赵粤莓努力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眼神却有些放空;贺政柏面容平静,看不出情绪。
钢印落下,发出沉闷的“啪嗒”声。两本滚烫的红色小册子递到他们手中。
她结婚了。
对象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小时,只通过一份冰冷合同和几句简短对话连接的陌生人。
刚才她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身份证信息,比自己大四岁。
还好,不是老头子。
样貌更是无可挑剔。只是人品呢?
赵粤莓低头看着手中的结婚证,心底默默祈祷:老天爷,求你了,至少让他比贺裕那个垃圾强点吧。她无意识地捏紧了红本子,指节微微泛白。
走出大门,阳光依旧刺眼。赵粤莓还在想着刚才那个无声的祈祷,下意识地将结婚证贴在胸口,闭了闭眼。
“需要我送你吗?”身后传来贺政柏低沉的声音。
赵粤莓像被烫到般迅速放下手,转过身,脸上已恢复平静:“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
贺政柏没有强求,点了点头:“好。那加个微信?”他掏出手机。
“可以。”赵粤莓也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
“滴”的一声轻响。弹出的头像是最原始的灰色人形轮廓,微信名简单得近乎冷漠——【H】。
赵粤莓心里默默吐槽:装什么深沉。指尖轻点,发送了好友申请。
贺政柏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可爱的卡通头像,名字是【草莓酱】。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点了“接受”,手指在备注栏停顿一秒,输入:【媳妇儿】。
赵粤莓则干脆利落地给他备注:【贺政柏】。
收起手机和那个滚烫的红本子,赵粤莓对男人说:“我先走了。”
“好。”贺政柏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向停车场。
赵粤莓刚发动车子,手机屏幕亮起,是贺政柏的信息。
H:【刚忘了说。近期有空吗?找个时间搬到我这边住,方便吗?】
赵粤莓盯着屏幕,眉头微蹙。
这人刚才当面为什么不说?非要发信息?倒显得有几分虚伪的“绅士风度”,把一件她别无选择的事,包装得像在征求她的意见。她不搬?赵明远怕是会亲自带人来“请”她过去。
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草莓酱:【28号吧。】
对面几乎是秒回。
H:【香江洺苑,27栋。密码230728。需要帮忙搬吗?】
香江洺苑?顶级豪宅区。嚯,果然财大气粗。
草莓酱:【不用,我自己搬。】
发送完毕,赵粤莓随手将手机丢在副驾驶座上,一脚油门,车子汇入车流。
H:【好。】
贺政柏看着远去的车影,自己也准备离开。脚步顿了一下,他拿出手机,对着手里的红本子拍了一张。打开朋友圈,上传照片。
配文只有一个词:【结婚。】
一个多小时后,赵粤莓开车抵达季茵夏约好的餐厅。
夏夏:【到哪啦?我在门口等你!】
草莓酱:【到门口了。】
刚下车,就听到季茵夏的声音:“莓莓!这里!”
“环境真不错。”赵粤莓环顾四周,绿植掩映,氛围雅致。
季茵夏得意地扬扬下巴:“那是!本小姐挑的地方能差?味道也是一绝!”
点完菜,赵粤莓习惯性刷了下手机。朋友圈的小红点格外醒目。
点开,贺政柏的朋友圈不偏不倚出现在第一条。
赵粤莓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愣住了。这人什么意思?官宣?给谁看?她犹豫着要不要点个赞。
“对了莓莓,”季茵夏凑过来,一脸八卦,“快!结婚证给我瞻仰瞻仰!今天领证顺利吗?贺裕那混蛋没作妖吧?”
赵粤莓默默退出朋友圈,从包里拿出那本崭新的红册子递过去,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况有点复杂。和我领证的是贺政柏。”
“谁???”
“贺政柏?!!!”
季茵夏差点被口水呛到,一把抢过结婚证,翻开来回看着照片,又看看赵粤莓:“我靠!金童玉女啊!颜值绝配!”惊叹完,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你是说赵明远和贺建宏那俩老狐狸,背地里把你结婚对象给换了?”
“嗯。”
“这唱的是哪一出?”季茵夏眉头紧锁,“贺政柏怎么会答应?他图什么?”
“不知道。”赵粤莓摇摇头,她也想不明白。
季茵夏放下结婚证,握住赵粤莓的手,语气认真起来:“不过莓莓宝贝,这说不定是件好事!据我掌握的情报,贺政柏这人虽然在商场上手段凌厉,杀伐果断,但私德方面绝对甩贺裕那个人渣一百条街!至少没听说他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更没搞出过人命!”
赵粤莓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这算是因祸得福?”
“必须算!”季茵夏用力点头,“大大的福!”
贺政柏推开包厢门,好友孟云舟戏谑的声音立刻响起:“哟,贺总,真把自己嫁出去了?朋友圈都迫不及待发了?”
贺政柏在对面坐下,解开一颗西装扣:“嗯。”语气平淡。
孟云舟又收敛了调侃,正色道:“你这操作我真没看懂。你回国不是说要扳倒贺建宏吗?也包括截胡他儿子的未婚妻?”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是贺政柏那条朋友圈。
贺政柏端起酒杯,眸光深沉:“我也是他儿子。为什么不能和我结婚?”理由冠冕堂皇。
孟云舟嗤笑:“少来这套歪理!人家赵家跟贺裕签的婚约,跟你贺政柏有什么关系?你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还是说你对那位赵小姐,真有点意思?”
贺政柏沉默了几秒,杯中酒液轻晃,映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不知道。”声音低沉。
“不知道?”孟云舟挑眉,一脸不信。他可是清楚记得,前几天贺政柏得知赵粤莓要和贺裕领证时,那副恨不得连夜杀去贺家掀桌子的样子。这能是“不知道”?
孟云舟提醒道:“你这么高调,你那便宜弟弟,估计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贺政柏抬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冽的锋芒:“我怕他?”
正如孟云舟所料。
贺裕下午在京城就收到了消息,气得差点砸了手机。晚上飞机一落地,他直接杀到贺政柏公司楼下。
刚下车,就看到贺政柏那辆显眼的车停在路边,他本人正闲适地靠着车门,指尖夹着烟,仿佛在等他。
贺裕瞬间气血上涌,冲过去指着贺政柏鼻子破口大骂:“贺政柏!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抢老子的人!”话音未落,拳头已经带着风声挥了过去!
贺政柏眼神一冷,动作快如闪电。左手精准格挡开袭来的拳头,右手顺势扣住贺裕的手腕猛地一拧,同时脚下使绊。
“啊!”贺裕痛呼一声,像个沙袋般被狠狠掼倒在地,手肘擦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地疼。
贺政柏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拉开车门坐进去。车窗降下,他甚至没看地上狼狈的贺裕一眼,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以后,离她远点。”
“再见面记得叫嫂子。”
引擎轰鸣,车子绝尘而去。
贺裕捂着剧痛的手臂爬起来,望着远去的车尾灯,眼中淬满了怨毒:“妈的,贺政柏!赵粤莓!你们给老子等着!”他拦了辆出租车,带着一身狼狈和滔天怒火回到贺家。
江瑶看到儿子脸色惨白,手臂明显不对劲,心疼地惊呼着迎上去:“小裕!你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妈!”贺裕一把甩开江瑶搀扶的手,声音因愤怒而嘶哑,“赵粤莓!她和贺政柏结婚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们合起伙来耍我是不是?所以今天上午才把我支去京城。”
江瑶一脸震惊和茫然:“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贺政柏他……”
这时,贺建宏沉着脸从楼上下来。贺裕像找到了发泄口,冲上去质问:“为什么?!爸!为什么把我老婆换给贺政柏那个野种?!”
“为什么?!”贺建宏猛地停住脚步,转身怒视着不成器的儿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你还有脸问为什么?看看你自己!但凡你争点气,有点用,我至于被他贺政柏骑在脸上羞辱吗?!现在还敢来质问我?”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贺政柏的电话,对方用冰冷平静的语气提醒他管好儿子,那感觉如同被当众扇耳光。
贺裕被吼得一愣。
贺建宏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那些混账事!给我收拾东西,滚到京城去继续跟着那个项目!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再搞砸,你就给我滚出贺家!”说完,不再看贺裕,径直走向书房。
江瑶追上去,带着哭腔:“建宏!小裕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贺建宏猛地回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我狠心?江瑶,外面能给我生儿子的女人多得是!我缺你这一个废物儿子吗?”
江瑶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她为了贺家的财富和地位嫁给他,付出了半生,绝不容许任何人动摇她的位置!一丝狠厉从她眼底闪过。
贺裕看着父母决裂的背影,怨毒地低吼一声,甩开试图靠近的佣人,冲回了自己房间。
*
赵粤莓本来还期待着和季茵夏的晚餐,临近七点才看到手机上季茵夏五点多的信息轰炸和未接来电。
夏夏:【啊啊啊!紧急情况!我爸抓壮丁,临时通知我飞上海盯个项目!哭死!马上就要起飞了,没办法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夏夏:【你电话怎么打不通?是不是又在专注搞设计关静音了?】
草莓酱:【嗯,在收拾东西。没事,小季总好好搞事业!饭下次再约。】
她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刚刚写完发给国外的邮件,确认无误后,点击了发送。
拿起手机点了份外卖,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屏幕,又停在了贺政柏那条【结婚。】的朋友圈上。
鲜红的封面在屏幕里异常醒目。她指尖在那个小小的“赞”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下去。算了,好歹是名义上的丈夫,点个赞,就当入乡随俗?
她没打算在贺政柏那里长住,只想带些必需品。结果东收西捡,还是塞满了两个大行李箱。
十一月底的广州,阳光和煦。
为了方便搬行李,赵粤莓穿了牛仔短裤和青蓝色短袖T恤,长发利落地盘成丸子头。
她推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站在香江洺苑27栋的门口。早上她给他打过电话,告知了到达时间。
电话里他提到家里有阿姨,所以虽然知道密码,为了避免进门时的尴尬,她还是选择了按门铃。
“叮咚——”
门铃清脆的声音响起。几十秒后,门开了,一位面容和善、系着围裙的中年阿姨出现在门口,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哎呀,太太您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孙阿姨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去接行李箱,“行李给我,您快进来歇着!叫我孙阿姨就好!”
“不用麻烦孙姨,我自己来就好,箱子有点沉。”赵粤莓连忙婉拒,自己推着箱子进了门。
玄关宽敞明亮。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室内的装修:极简的黑白灰主色调,线条利落,家具质感高级,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庭院。简洁大气中,处处透露出“我很贵”的气息。
赵粤莓心里默默吐槽:完美复刻了她初中看的霸总小说里的豪宅。
孙阿姨关好门,引着她:“太太,我带您去看看卧室?”
“好的,谢谢孙姨。”
跟着孙阿姨走上旋转楼梯,来到二楼。孙阿姨推开一扇门:“先生早上特意交代了,您住这间。”
赵粤莓走进去。
房间很大,采光极好,宽敞明亮,布置得简约舒适,一尘不染,像是精心打扫过却从未有人住过。但她的目光很快被房间相连的另一扇门吸引——那似乎是通往书房的门?这格局,这间房,怎么看都像是主卧。
她忍不住问:“孙姨,那个贺政柏,先生他住哪间?”
孙阿姨指了指走廊另一边一扇关着的门,笑眯眯地说:“先生说他住那边客房。”
客房?赵粤莓微微一怔。
他是因为自己要来住,特意把主卧让出来了?一丝微妙的、带着点感激和歉疚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她默默在心里给这位名义上的丈夫发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好人卡”。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孙姨。”赵粤莓点点头。
孙阿姨体贴地说:“太太您先休息会儿,熟悉熟悉环境。有事随时叫我。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先生还说,他中午会回来和您一起吃午饭。”
“嗯,好。”赵粤莓应道。看着孙阿姨下楼的身影,她轻轻呼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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