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旧敌

分别之后第二日,白道禾就去附近的客栈寻胡赫停,想着先还了欠下的钱,若两人无事再一同游乐一番,甚妙。

可是白道禾将附近客栈打听了个遍,也没探到人影,店家都说不曾见过他所形容的那般风貌的男子。

既如此,白道禾也不问了,反正已经知道了名字,再加上胡兄身貌不凡,日后再找应当也不是难事。

寻了大半日,白道禾有些饿了,就欲找一酒楼先果腹。

路上偶遇来寻他赴宴的仙友,说东南玄阳赤云仙官二子娶妻,娶的是青丘九尾狐族最貌美卓约的上神,那仙官和他儿子高兴地紧,正广布名帖邀请八荒仙家名士去赴婚宴呢。

白道禾同好友入了酒楼,桌上,二人推杯换盏,闲谈漫饮,细说着这名贴内容,又讲那仙君之子与上神之间的风月趣事。

翌日,白道禾化了真容,与友人相聚,一道去赴宴。

看得出,这场婚宴,玄阳和青丘两方都是用了心的,盛大非常。

此时,歌舞笙笙,舞女身姿灵动,正在瑶台上翩翩起舞。

白道禾却意兴阑珊,自斟自饮,眼神淡淡扫了一圈,心想,“还是他的志怪异本有意思”,于是缓缓起身,离了场。

眼下正是热闹之时,也无谁注意他的离开。

出了大殿,白道禾闲庭信步随意游走,见一幽深草径,来了兴致,缘径而走。

约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茂林华英,山翠扑帘,假山细流,松风水影,雅致应景的很。

东南玄阳千百年来都是以武力称雄一方,没想到这赤云仙官也是个有雅兴的,不过单看那魁伟之身形样貌,还真是看不出。

白道禾莞尔,欲走近前面那假山,谁想还未走几步,就听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嬉笑。

他也不喜听人墙角,扭头就要离开,却误踩一枯木,发出一声脆响。

白道禾愣愣两秒,又回头看看,心想应该没有被发现,提步刚要走,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冷哼。

“我道是谁,好巧不巧,都找到这来了。”

听到声音,白道禾立刻辨出说话人是谁,面色一冷,握紧成拳,很快又放开,像没听到一样,径自走开。

那人见他如此反应,觉得自己被无视,登时就恼了起来,大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白道禾停了步子,目光冷厉,抬眼又转为嗤笑,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容貌与他有三分像,一身华服也遮不住他的病态,衣襟稍有凌乱,裤脚处还沾了些许泥灰,又瞥了眼身后的仙娥,心中冷笑。

“白道禾,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就见面了。怎么,这么快就不念你那死去的旧人了,我看你也不是流传那样的重情······”

那人表情乖戾,语气浮夸,只是话还未说完,白道禾已经飞身上前,提着他的领口生生将人提了起来,挥拳作势就要打下去。

不过那人倒是不生惧意,反而夸张大笑,好像就是要他出手才能达到目的一样。

拳头朝那人脸上挥去,带起一阵拳风,被提着的人条件反射闭了眼,拳头就要贴上人脸颊时,白道禾忽然笑了,化拳为掌,轻轻拍上那人的面颊,目光在那人脸上流转,笑得渗人。

“呵,看来上次还是打得轻了。”说完笑意瞬收,像是嫌弃他脏了手,冷哼一声就将人扔出几丈远。

那人从地上爬起,艰难撑起上身,抹了把唇边血,笑得阴森。

“怎么,还是不敢动手了,白道禾,你不是飞升了吗?怎么,飞升失败,连境泽都不敢回了?”

白道禾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吴尚,几百年了,在我这你还是不会收敛,若不是念及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你以为我能留你到现在?”

说罢,收了眼神,也不管吴尚有何反应,径自离开。

*

晚宴还没停,但白道禾遇到了这事,也无心再逛。

夜凉如水,白道禾寻了一处僻静轩亭,手执一壶酒,倚栏独坐,暗自神伤。

对面舞乐依旧,烟火纷繁,倒称的白道禾这边更凄凉落寞。

湖面平静,偶有凉风,带落花入湖中,漾起圈圈涟漪。

白道禾目光随着那波纹渐渐涣散。

又一阵风过,湖面好似出现一窈窕身影。

“是你吗,阿妍姐?”

是你吗……

恍惚间白道禾喃喃开口,伸手想去抓,可眼前那身影转而就化为泡影。

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四百多年前那个骇人的夜晚。

那个夜晚,在他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狼藉,和那狼藉中心满是伤痕遍布鲜血的尸体。

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他冲过去抱住那尸体,崩溃大喊,歇斯底里。

他拳头死死握着,聚着随时要爆发的怒气,双眼充血猩红刺目,无尽的愤怒让他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那是他第一次动了想要置人死地的念头。

白道禾抱着那重伤的尸体,安置妥当之后,就直冲吴尚的住处,逮到人就是一顿死打,直到他爹白宸赶来才堪堪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两人从小到大没少打架,不过与其说两人打架,更准确的说,全程都是白道禾在打,吴尚不敌也不还手,沉默承受。

不过这次,白道禾发疯了一般,没有任何收敛,招招式式都是想要了吴尚的命。

即使后来被父亲拉开,他身上的怒气依然一分不减。

白道禾瘫跪在地,双拳已经染血,撑在地上,牙冠愤怒地快要被咬碎,但是在父亲面前愣是一言不发。

对面,吴尚被侍从搀扶着,浑身是血,鼻青脸肿,不忍直视,也是一语不发。

白道禾这回毫不留情生生把他打了个半死,修养百年,身体依然落下了病根。

祠堂。

面对父亲的质问,白道禾依然沉默不语。

呵!就算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吴尚一直那么会装,永远一副纯善心甘的样子,多少次他们有冲突,他说了实话也没有人相信,毕竟在旁人眼里他就是生性喜动顽劣。

又想起次次,他被父亲处罚时,吴尚在一旁故意对他露出只有他能觉察到的得意和嘲讽,又惹得他一阵暴起,这在父亲眼里更是验证了他的罪行。

想到此,手中酒盏被他捏碎,碎渣刺破皮肤流了血,他也好像没有感觉。

白道禾松开手,默然地看着伤口流血。

怔愣一会,目光又望向远方,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可真是好会藏啊,那种嘲讽得逞的表情永远只给他看见。

那边宴会正欢快进行着,一时间歌乐声达到**,一簇簇烟花在夜空中肆意绽放。

看着远处升起的绚丽烟火,白道禾心中怅然,许久才回过神来,晃着身子,离开了这里。

白道禾拿着酒壶,饮了一路,步履更加蹒跚,摇摇晃晃去寻曾经阿妍姐的住处。

眼看就要到了,可眼前的路忽然模糊起来。

伴着一阵迷雾,转眼间白道禾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密林深处。

周遭凡是低矮处皆被迷雾掩盖,四下望去,忽见一处泛起幽幽绿光,再定睛一看,那绿光越来越多,三五变一片,密密麻麻包围着他。

饶是白道禾醉意再深,这会儿也清醒过来。心中暗叫,不妙,是地鄙狼。

地鄙狼,像狼又似狗,凶狠异常又极为难缠,所以称它为鄙,常群体行动,喜分尸吸血,食脑髓。

白道禾镇定心神,环视一圈,眼中又涌上一阵狠意,又是地鄙狼,吴尚,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定让你死的比在地鄙狼口下更难看。

黑夜漆漆,密林中一时寂静无比。

忽然,妖风四起,狼群像是得了命令一般,全部亮出獠牙朝他扑去。

白道禾也发了狠,但这次远远比上次更难缠,打退了这波又来一波,像是打不完一般,干耗着他的体力。

混战中,他好像又看到阿妍姐遍体鳞伤的尸体,胸口怒气郁结,爆发出一声彻天怒喊,转而更加死命地同狼群厮杀。

眼看狼群就要被消灭干净,不知哪里又来一阵迷烟,狼群更多了。

白道禾冷笑出声,双目猩红,继续拼杀,一时不妨,一只胳膊被从身后袭来的狼咬住,白道禾也不管痛,眉目一拧,抬腿从靴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向那狼的眼睛,又一掌将那狼打退。

那狼倒是咬的紧,深深的咬痕直从大臂拖到了小臂,瞬时整条胳膊浸染满了鲜血。

狼群闻到鲜血的味道,眼中绿光更甚,纷纷朝白道禾扑去。

正当白道禾准备化全力拼杀之时,忽然惊现一道明光,周遭恍如白昼,霎时,所有地鄙狼连同这片密林皆被火光所焚。

不过很快,明光消逝,只余一片小小幽火,眼前还有几只地鄙狼也沾了火,瞬间化黑雾消失。

须臾,密林被毁,狼群不见,只剩白道禾和那小片幽火。

远处,一丰茂老树上立着一人,对着自己被那明光灼伤的手臂,怔愣出神,好半晌,眯了眯眼,心有不甘地呢喃几句,遁入黑夜。

这边,白道禾拖着受伤的胳膊,缓缓靠近那幽火,甫一接近,那火便散了,他的玉扇却从幽火之中掉落出来。

白道禾上前拾起,呆呆看了好一会儿,才被胳膊上的疼痛扯回神,施了法术,才勉强止了血,只是伤口太深,恐怕得找周容申治治了。

于是御风而起,直奔周容申那处。

路上,白道禾手握玉扇,又陷入一阵思忖。

方才那明光,难道是从这玉扇之中所出?不过那团幽火貌似是狐火?

狐火,为何又与狐火有关?莫非这玉扇的主人真身是只狐狸?

胡兄说这扇认主,不过我不是它的主人,又是什么引着这扇起了作用?

白道禾疑惑地紧,却毫无头绪,心中不免又焦躁起来。

一个愣神,就要与飞鸟相撞,白道禾闪避不及,跌下云间,想施法稳身,结果右手根本抬不起来,一时不备,又滚坠崖间。

白道禾放弃挣扎,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不伤心魂他就死不了。

不过预想的坠地震动五脏肺腑之感没来,反倒是掉入水中激起数十尺高的水花。

他白道禾真身本就是灵蛇,善水性,在水中很快稳了身体。

片刻,白道禾在水中冒出了头,抹了把脸上的水,映着皎皎月光,环视四周。

云缭雾绕,清幽明净。

不过这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白道禾疑惑着,鼻尖忽然飘过一缕熟悉的沁香。

白道禾眸子陡然睁大,这,这不是,他入梦时见到的灵泉吗?

难道他的梦还有什么预卜先知的能力?

不过只是在这灵泉中泡了会儿,白道禾就觉得胳膊上的疼痛减弱许多,于是想着先缓解自己手臂再说其他,便寻了个舒服位置,运法自疗。

泡着灵泉,白道禾身心全然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眼皮渐沉。

两个半时辰后,天光渐亮,白道禾随之醒来。

这一醒来,白道禾就觉得神清气爽,利落从泉中起身,扒开自己被血浸的乱七八糟的袍子,查看胳膊上的伤势。

这一看,属实让他惊了。

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竟好了大半,他自己能明显感觉到内里的肉已经基本长好,而且伤口也已经愈合结痂。

白道禾系好衣袍,就要回去,心想,自己倒霉误打误撞还能寻到这么一处好地方也算是走运。

有一说一,这灵泉还真是个难得的好愈疗之地,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曾被发现过的,看来以后再受伤连周容申都不用找了。

于是乎,他默默记下了这灵泉的位置。

而远在芒清阁正翻着医书的周容申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奇怪,是哪个伤了,又念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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